“山水清幽天地闊,風雲變幻古今同。人間多少滄桑事,都付流年一夢中。”


    斜坐在敞篷馬車上,陳淵看著萬裏無雲的晴空,輕吟感慨。


    恍惚之間,他體內死氣湧動變化,越發精純,最後的一點雜質也在周天搬運中被自行排斥出去,化作點點濁氣,散溢四方。


    冥冥之中,令他有一種奇異感應,似有災厄將要降臨。


    而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


    “當初我修至煉虛巔峰,便有同樣的感觸,那是三災五難將至、合道將顯的征兆。但則會重生後的玄身可還沒有這等境界,化身更是早已跨越了這個階段。這或許從側麵印證了我先前的猜測。”


    他的表情逐漸凝重。


    “合道之劫並未結束,我肉身崩毀,魂魄真靈跌落,本身都可能是劫難的一部分。但要印證這個猜測,必須擒得幾個知情之人,這無疑又要對上雲門背後的仙人,所以這第一步,是準備好後手。”


    一念至此,陳淵坐起身子,揚聲問道:“莫君,離斷腸崖還有多遠?”


    斷腸崖,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所在,亦與天魔遺跡關係密切。周郡,位於東洲中央,南邊有連綿大澤、大沼,那斷腸崖正在其中。


    趕車的是個粗壯漢子,一路上都悶不做聲,名為莫偉。


    他聽著陳淵的詢問,頭也不迴的道:“迴稟道君,按著某家這靈獸的腳程,還要走上小半天。倒不是因為路途遙遠,而是那斷腸崖的外圍,乃是一片黑沼,處處皆有煞氣,還有鬼魅作祟,我這靈獸走不快,不過若是道君願意加點錢……”


    “沒事,我不著急,慢慢走。”陳淵打斷對方,再次躺了迴去。


    既是迴到了洞虛,也就到了他熟悉的地方,過去又有許多經曆,哪裏不清楚這莫偉的心思?


    如莫偉這樣的散修,又被稱為渡修,和凡間的渡船翁差不多,專門在修仙界的仙境、災地帶人橫渡,以收取靈石作為報酬。


    恰巧陳淵要去的天魔遺跡,便隱藏在險境之中,而且那裏環境特殊,並不是修為高深,就一定能抵達,還需一些特殊的法門和血脈作為鑰匙。


    這些繁瑣之事,若陳淵自己去做,雖也能成,但著實瑣碎,不如直接外包給渡修,省時省力。


    那莫偉未能增加服務項目,也不遺憾,依舊悶不做聲的趕車引路。


    他用來拉扯的靈獸,看著似牛,但無牛角,通體蒼青,以雙足前行,看著高大強壯,比尋常成人還要高一個頭。


    這一路上,無論是山石林立、崎嶇小路,又或者是泥濘泥潭,乃至連綿水途,此獸皆如履平地,偶爾還能看到風雨相隨。陳淵一看,就猜出這頭靈獸,該是有著夔牛血脈。


    等隨後的路上,到了莫偉口中的沼澤,此獸依舊是健步如飛。


    隻不過,走了好一會,通過了幾處關卡後,莫偉卻有些疑惑道:“今日怎的這般好運?一個鬼祟都沒有碰上,道君還真是好運氣。”


    早就遙遙驅散、懾走了方圓三百裏內天上、地下、沼澤裏幾十種不同族群鬼魅的陳淵,聞言笑道:“是嗎?或是你這靈獸腳程快,鬼類不曾趕上吧。”


    有此獸為腳力,半日之後,他終於如願抵達了斷腸崖。


    所謂斷腸崖,其實是一處懸崖瀑布,尖銳險峻,將自遠處高山上流下來湍急水流,自這道險峻山崖落下,形成了一座近千丈的瀑布,離著老遠,就聽到嘩嘩水聲震耳欲聾。


    “短短幾百年,此處便有了不小變化。”


    看著這陡峭瀑布,陳淵暗自感慨,他當年來時,此處雖也是陡峭山崖,但並無這麽大的瀑布,隻有潺潺流水,如今猛然一看,不免心有滄海桑田、時過境遷之感。


    “道君,再往前麵某家可就不去了。”莫偉的聲音從旁傳來。


    陳淵取出兩枚靈石,遞了過去:“有勞了。”


    莫偉接過靈石,猶豫了一下,說道:“道君,我見您麵生,該是外地來此遊曆的,這斷腸崖在整個東洲,也是有數的險惡之地,這懸崖下的瀑布中,便是那有名的水簾絕境,前不久,也就三五年前,東海劍閣、明石寺等幾個宗門,連同不少小門修士和散修便曾大舉入內,但直到今日,依舊不見他們出來。”


    眼下之意,此處兇險,三思而行。


    話說句話,這位雖說一開始沒有提醒,要先把這路費給掙了,可等到了地方還是交代了危險。


    “哦?”陳淵聽了,奇怪的卻是另一點:“據我所知,這斷腸崖、水簾境因其兇險,常年人跡罕至,可能幾年、十幾年才有一批人入內,怎麽會有人大批進去?可是有什麽緣故?你常年在此擺渡,該是知曉緣由吧?”


    莫偉一聽,登時明白過來:“如此看來,道君對此處也有了解。不錯,此處確實常年無人敢探,聽說二三百年前,還有不少自持修為高深的,經常會入內探查,但往往有去無迴,直到有一次,有幾位老祖、宗師等級的人物進去,結果也是死傷慘重,才終於嚇住了不少人,從那以後人就少了。”


    說到這,他想起了什麽,還特意補充了一句:“那幾位老祖之中,就有洞玄宗的開山祖師!”


    說到這裏,莫偉頓了頓,才繼續道:“道君也該聽說此人了吧?傳說,這位一百多年前死於合道之劫,但最近又有傳聞說他其實沒死,而是隱匿起來了,如今再次出山,要動搖雲門秩序。不過,也有人說,他當時其實是渡劫飛升了,這次不知怎麽就下凡來了,而且一人力敵一百零八個門派,更是連殺了十九個雲門高手!總之,不管哪個是真的,但如此人物,當年也在斷腸崖、水簾絕境中吃了大虧,可見其兇險!”


    這消息都傳到這了?


    不過,這傳聞果然是越傳越離譜啊。


    陳淵暗暗搖頭,卻繼續問道:“你還未說,那些人為何來此。”


    “是了,卻是忘了說正事。”莫偉點點頭,繼續道:“約莫三、四十年開始前,忽有異象顯現,黑日當空,身在大沼澤中的修士,被那異象一照,皆有進境,有人甚至借此突破了瓶頸!在這之後,每過一段時間,就有一陣子異象顯。”


    “三、四十年前?”


    陳淵眯起眼睛,暗暗推算了片刻,忽然心中一動,暗道:“似乎與我在神藏界中,與那天魔殘魂交戰時的時間吻合?莫非,此處天魔遺跡,也和那羅睺相關?”


    莫偉跟著話鋒一轉:“不過好處都在其次,有傳聞說,他們在黑日異象中,發現了至寶,似是因某種緣故顯化,在唿喚什麽人。”


    “什麽樣的寶貝,能引得大宗糾集人手前往?”


    “這就不是某家能知道的了,”莫偉搖了搖頭,“某家隻是知道,在那之後,東海劍閣、明石寺當時就組織人手入了水簾絕境,其他勢力也都坐不住了,紛紛組織人手前往。”


    陳淵沉思起來。


    “唿喚什麽人的至寶?莫非真是天魔殘魂被灼燒後,引起的異動?是與羅睺有關,還是兩界天魔之間,存著聯係?估計得等入了天魔遺跡,才有可能印證猜測,不過那遺跡周圍變幻不定,當年我等就在外圍迷失、被困了一年多,沒有當地向導,想要尋得舊路,怕是難了。”


    一念至此,他便不再耽擱,衝莫偉道:“多謝一路相送,就此別過。”


    “哪裏,”莫偉迴禮著道:“道君既對此處有所了解,那某家便不再多言,就此告辭。”


    陳淵點點頭,轉身正要前行,忽然又想一事,停下腳步,轉頭問道:“伱說這次有不少小宗、散修也進去了?不知,那周郡孟家的傳人,是否也在其中?”


    “孟家?哦,是有這麽個家族,原本也是大族、修行世家,但也是那次洞玄老祖等人的探查,那孟家的老祖因此身受重創,迴來不久便隕在家中,從此之後孟家一蹶不振,如今早已凋零,不為他人所重,這次是否入了裏麵,某家還真不曾聽說。”


    “沒落至此了麽?”


    陳淵聽得此言,神色略有幾分暗淡,心道:“當年孟兄在我還未修成時候代我受難,遇到機緣每每都會想到我。他去世時說不求後輩子孫能超凡脫俗,隻願安康,讓我幫忙照看,可惜,我雖吩咐了下去,但渡劫身隕後,又哪裏還能兼顧照料……”


    想著想著,過去的種種記憶畫麵,一時都湧上心頭,令他感慨萬千。但沒有因此耽擱,拱手拜別之後,便一躍而起,自那斷腸崖上落下,將手一抓,那洶湧激蕩的瀑布如同水簾一般被他掀開,露出漆黑的洞口,隨即陳淵淩空一轉,便入了那洞穴!


    “這斷腸崖大部分,起自冰川之水,內蘊萬載寒冰之力,重逾千斤,此人卻輕易掀開,舉重若輕,怕是修為不低,也不知是什麽來曆,可惜了,估計又要折進去一個。”


    看著空蕩蕩的瀑布,莫偉也不深究,轉身就走。


    不過,他走之後沒過多久,那山崖上湍急的水流裏,忽然“咕嚕咕嚕”的冒出水花,隨即一個身材高大、滿身鱗片、頭生雙角的古怪男子,從水中冒出頭來。


    “皇天不負苦心人,沒想到過去了這麽些年,還有個修為不錯之人敢入洞!若是借著地利,將這個吞了,定能修為大漲,或能重迴族群再奪首領之位!”


    想著想著,這古怪男子一個猛子紮入水中,隨即竟順著瀑布遊動,宛如遊魚,也入了那洞中。


    在那瀑布後麵,幽暗的洞穴深處,此刻正有不少人在小心翼翼的前行。


    這群人的衣衫都破損不堪,有些人甚至以地獸之皮包裹身子,他們個個臉色蒼白,眼睛裏都是血絲,仿佛長久不見日光,以夜明珠之類的物件照明,步履蹣跚,滿臉警惕。


    忽然隊伍停了下來,緊接著一個聲音從隊首傳到隊尾——


    “周霞兒,速速過來,幾位長老要找你問詢,快點,莫耽誤時間!”


    第二更大概在十一點半左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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