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老太太對文臻寄予抄她老聞家厚望的同時,定王燕絕正在大罵聞家。


    “操她姥姥的聞老六,說好食典的事不外傳的呢?怎麽老三也來德安了!還嚐過了聞真真的手藝!這要他起了心思,這要他起了心思……”


    燕絕揣著袖子滿屋子亂轉,一屋子的人看得眼暈,對望一眼齊齊心裏歎氣。


    這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也就隻有遇上那位,才會因為一點巧合就緊張成這樣吧。


    這陰影得有多深呐。


    好一陣才有人掙紮著怯怯道:“……迴……迴殿下,宜王殿下據說不是為食典的事來的,說是忽然想起此地鏡湖野鴨有名,過來吃野鴨的……”


    “吃野鴨吃到聞真真那裏?”燕絕停下步子,眼角狐疑地挑起。


    “巧合……巧合而已……”


    “趕緊把聞真真帶走!老三什麽時候走?他走哪條路,我們不走哪條路!”


    “呃,迴稟殿下,真真姑娘畢竟是聞家小姐,又未曾婚配,聞家說這般沒有名目隨殿下上京,對殿下聲名不利,聞家也臉上無光,所以須得聞家護送一程……”


    “唔,這麽講究?本王其實覺得真納個小妾也不錯……”


    “殿下,聞家說,這幾日他們還會選出入宮伺奉陛下飲食的女官,殿下方便的話,或者可以一起帶迴京?”


    “行吧行吧。”燕絕眉開眼笑,“也算我為父皇盡些心意。”


    “陛下一定會為殿下的孝心所感!另外,殿下不必擔心,宜王殿下今日晚間便要啟程迴京,並沒有傳召聞真真。”


    “哈,那太好了,那咱們遲一點走,今晚原本取消的醉仙樓之行,還是照舊吧。”


    “是。”


    人群依次退下,燕絕立於屋中,日光勾畫他輪廓英俊,相貌和傳說中的暴虐形象並不相符,然而他偶爾轉側之間,眼底青光一閃,總會令人想起深黑壓抑的海底,一個轉首,忽見一隻青灰色大鯊,利齒猙獰,無聲射來。


    他便這麽摸著下巴,思忖良久,忽然陰陰笑了起來。


    “其實,一個身懷一流廚藝的皇子小妾女官也是可以的嘛……”


    **********************


    傍晚的時候,文臻登上了聞家來接的馬車。


    之所以這麽快,是因為聞四太爺實在不敢和自己這位老而彌辣的老姐姐多呆。


    甚至他覺得這個“侄孫女”也怪怪的,傳說中的喜好詩書柔弱可人呢?


    詩書看不出,可人有幾分,柔弱?嗯,看起來,而已。


    文臻笑眯眯的——人家啥都不懂啦,人家隻知道跟著老太太走沒錯的。


    老太太選擇來個下馬威,她便配合正麵剛。


    果然效果很好。


    那少女聞近香和少年聞少宇,見識過了這對“祖孫”,都收斂了許多。聞近香還留著一臉“等到了聞家看我不neng死你”表情,聞少宇已經開始和她表妹長表妹短地套近乎了。


    可惜套了半天近乎,“表妹”甜美可人,但也僅僅甜美可人而已,關鍵的話一句不漏。該有的態度一樣沒有。


    馬車已經套好,聞老太太攜兒子媳婦親自將文臻送出門,臨別前聞老太太忽然道:“你孤身一人出門,家裏不大放心,正巧你的救命恩人也要去蒙田,我們請他同行一路,也好照應你一些。”


    啥?救命恩人?誰?


    文臻一臉懵,抬頭一看,喲,靠著馬車玩著鞭子的,不是黑棗發菜又是誰?


    “易小哥幼失怙恃,十來歲來到咱們這裏,據說原本也有些家底,早年有一位老仆隨行,沒多久老仆死了,他就一個人過活,小小年紀,也沒見吃過多少虧。按說這種人我不該放在你身邊,然而對付聞家那種禮在表麵戾在骨的家族,道理不如刀利,雞鳴狗盜之徒,也有他的用處。”聞老太太下巴一抬,眉眼間也似生戾氣,“他也想去京城闖闖,就說是你遠房表弟,一並請聞家照應了上京。”


    “好的呢。”文臻聲音分外甜蜜。


    易人離抬頭看見文臻的笑容,莫名地激靈靈打個寒戰。


    “真真啊,”他諂媚地笑,搭文臻的肩,“咱們也認識很多年了,你的命還是我救的,這迴我又親自護送你,你看,你要不要把你起死迴生的秘密和我說一說?”


    文臻笑得也春風搖蕩。


    “起死迴生的秘密呀……”她甜甜道,“這個怎麽能隨便說呢?不過重活一迴,我倒是多了個技能,就是預判人的死亡方式,你有沒有興趣?”


    “真的!?那你說說,我未來怎麽死的?”


    “你呀,”文臻拍拍他的臉,慢吞吞道,“偷屍體翻衣袋還大言不慚冒認救命恩人,被雷劈死的!”


    “……”


    ***********************


    聞四太爺對多帶一個人並無異議,反正在他看來,都是過客,從聞家過一遭,便彼此江湖不再見。


    聞近香第一眼看見易人離,眼睛亮了亮,第二眼看見他衣著,眉頭皺了皺,第三眼看見易人離殷勤地攙扶文臻上車,臉色頓時黑了。


    “爺爺,這是誰?怎麽能隨便帶來曆不明的外男迴家!我聞家又不是某些鄉野丫頭的破屋,什麽人都可以進的!”


    “嗤。”易人離的笑緊跟著聞近香的話尾,浮在唇角,似譏嘲又似天真,“小丫頭片子,毛還沒長齊,倒曉得分裏外了,外男?外男是什麽?我是外男,你是內人嗎?”


    “你滿嘴胡咧咧什麽?!”


    “哈,好,我是外男,我不進馬車,”易人離隨手牽過一匹馬,翻身上馬,衝臉通紅的聞近香吹了個口哨,流裏流氣舉起手,“這下放心了吧?內人?”


    “爺爺!這個混混侮辱我!讓他滾!讓他滾!”


    “侮辱你什麽?內人內人,馬車內的人啊哈哈。”易人離馬鞭一甩,好巧不巧從聞近香鼻尖擦過,風聲淩厲,驚得聞近香緊緊閉眼,又一陣尖叫。險些以為自己鼻子要被打斷,然而好半晌戰戰兢兢睜開眼,隻看見對方雪白手掌上光影乍收,而四周風定人靜,恍若那煞氣淩人的一鞭,從未發生。


    她盯著對方笑意微彎的眼睛,忽然覺得有些冷,下意識往車裏一縮。


    聞四太爺眯起眼睛,因這一鞭,倒對易人離多了些別的想法,這少年看著邪氣,手上卻似有幾分功夫,一行人樹大招風,多一個打手總是好的……


    “易小哥開個玩笑,你這樣胡喊亂叫,不覺得失了體統?”聞四太爺不由分說放下車簾,“走了走了!”


    馬車轆轆前行,將聞近香的咒罵拋於道路,小院前聞家三人翹首相送,聞大娘望著望著,眼底便蒙上一層淚影,恨恨地擤鼻子,嘟囔,“總覺得心裏不安的,冒著我囡囡的名,讓她死了都不安生……”


    “婦道人家懂什麽,人家這是替我家解急紓難,紓難你懂不懂,就是……”


    “行了,收拾行李吧,我們也該走了。”


    “娘,去哪裏?”


    “京城。”


    ***************************


    馬車內文臻閉目養神,並不理會聞近香,這種無事生非的小丫頭,對付她的最好辦法就是無視。


    得不到任何攻擊機會的聞近香著實氣悶,隻得撩開簾子看外頭景致,可惜外頭實在也沒什麽景致,聞近香賭氣,偏偏要趴在窗口,看見那個小混混渾身沒骨頭似地窩在馬上東搖西晃,偏偏還不掉下去,不由又恨恨呸一聲。


    後頭卻忽然有車馬聲,轆轆連響,似乎是個規模不小的車隊,前頭一大隊騎士開路,後頭一輛通體雪白的馬車,日光下馬車鑲金華光四射,距離尚遠,豪奢之氣已逼人眉睫。


    聞四太爺是個怕事的,當即命令馬車往邊道避讓,後頭的車隊來得很快,叮鈴聲響裏,眼看就要和聞家馬車擦肩。


    聞近香忽然咦了一聲。


    文臻下意識睜開眼,正好透過聞近香撩開的簾子,看見擦身而過的……


    粉紫色、蕾絲邊、如船如月如藕的……她的……


    文臻猛地跳起來,砰一下撞到頭,也顧不得唿痛,大聲喊易人離。


    “易人離!”她大喊,“隔壁馬車掛著的那個紫色布條,拿下來,我告訴你起死迴生的秘方!”


    “得令!”


    令字尾音尚未消散,咻一聲尖利破空聲響,那粉紫的蕾絲邊的如船如月如藕的一條,便悠悠落下。


    被早已伸手去等的文臻抄個正著。


    抄到自己罩罩的文臻,在那探頭的一霎,隱約看見好像馬車的另一側,對稱的位置,也有一個粉紫的蕾絲邊的如船如月如藕的……


    怎麽還有一條?


    難道那馬車裏也坐了穿越的人?


    難道是失散了的同伴?


    文臻有一霎興奮,隨即想起這不可能。


    君珂隻用保守少女型,景橫波隻喜歡大紅和黑色的內衣,看不上這般青春柔美的粉紫,太史闌……太史闌隻用運動型。


    世上沒有這般的巧合吧,還有個穿越人,和她用一樣的胸罩?


    文臻還想探頭去看,然而馬車已經輕巧地越過了聞家的車,連同一大隊騎士,嗒嗒地過了。


    文臻想想也算了,基本上隻要不是那三個,其餘人她也無太多興趣,將胸罩揉成一團往袖子裏一塞,裝作沒看見聞近香眼神裏的探問,在她試圖開口之前打個嗬欠,閉上眼睛,做困倦狀。


    聞近香也隻好訕訕閉嘴,然而文臻假寐的美好設想也沒能成功,外頭,易人離將車窗敲得如同急雨,“喂,秘方呢?秘方秘方呢!”


    這死小孩。


    文臻扯開一臉假笑,正準備編個情節跌宕的鬼故事,忽聽易人離語氣一變,“……什麽意思什麽意思?咋還追過來了?不就是一個布條兒?至於嗎?喂聞真真,你要我搶的到底是什麽玩意?”


    文臻:???!!!


    剛開始的時候,它根本就不認為自己麵對這樣一個對手需要動用武器,可此時此刻卻不得不將武器取出,否則的話,它已經有些要抵擋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強也是要不斷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脈之力消耗過度也會傷及本源。


    “不得不說,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現在我要動用全力了。”伴隨著曹彧瑋的話語,鳳凰真火宛如海納百川一般向它會聚而去,竟是將鳳凰真炎領域收迴了。


    熾烈的鳳凰真火在它身體周圍凝聚成型,化為一身瑰麗的金紅色甲胄覆蓋全身。手持戰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視著美公子。


    美公子沒有追擊,站在遠處,略微平複著自己有些激蕩的心情。這一戰雖然持續的時間不長,但她的情緒卻是正在變得越來越亢奮起來。


    在沒有真正麵對大妖王級別的不死火鳳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夠抵擋得住。她的信心都是來自於之前唐三所給予。而伴隨著戰鬥持續,當她真的開始壓製對手,憑借著七彩天火液也是保護住了自己不受到鳳凰真火的侵襲之後,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這百年來,唐三指點了她很多戰鬥的技巧,都是最適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還有剛剛第一次刺斷了曹彧瑋手指的那一記劍星寒。在唐三說來,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經過他的略微改變之後教給了美公子,都是最為適合她進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對唐三心悅誠服起來。最初唐三告訴她這些是屬於神技範疇的時候,她心中多少還有些疑惑。可是,此時她能夠越階不斷的創傷對手、壓迫對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為差距之下怎麽可能做到?


    此時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眾位皇者無不對這個小姑娘刮目相看。當鳳凰真炎領域出現的時候,他們在考慮的還是美公子在這領域之下能堅持多長時間。白虎大妖皇和晶鳳大妖皇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出手救援的準備。可是,隨著戰鬥的持續,他們卻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美公子竟然將一位不死火鳳族的大妖王壓製了,真正意義的壓製了,連浴火重生都給逼出來了。這是何等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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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曹彧瑋內心所想的那樣,一級血脈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迴事兒啊!更何況還是在天宇帝國之中名列前三的強大種族後裔。論底蘊深厚,不死火鳳一脈說是天宇帝國最強,也不是不可以的。畢竟,天狐族並不擅長於戰鬥。


    可就是這樣,居然被低一個大位階的美公子給壓製了。孔雀妖族現在連皇者都沒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還是一名九階的存在,還在參加祖庭精英賽。而半年多之後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給她幾年,她又會強大到什麽程度?她需要多長時間能夠成就皇者?在場的皇者們此時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覺,因為美公子所展現出的實力,著實是大大的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頭微蹙,雙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著些什麽。


    從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夠更好的延續,為了讓妖精大陸能夠始終作為整個位麵的核心而存在。


    為什麽要針對這一個小女孩兒,就是因為在她當初奪冠的時候,他曾經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也從她的那個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強烈的威脅。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夠感受到這份威脅,威脅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護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導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殺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迴歸之後,說是有類似海神的力量阻攔了自己,但已經被他消滅了,那個叫修羅的小子徹底泯滅。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屬於修羅的那份氣運存在了。


    所以,隻需要再將眼前這個小姑娘扼殺在搖籃之中,至少也要中斷她的氣運,那麽,威脅應該就會消失。


    但是,連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沒想到,美公子的成長速度竟然能夠快到這種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時間來,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還能夠與大妖王層次的一級血脈強者抗衡。她展現出的能力越強,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夠從她身上感受到威脅。而且這份威脅已經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了。


    曹彧瑋手中戰刀閃爍著刺目的金紅色光芒,全身殺氣凜然。一步跨出,戰刀悍然斬出。天空頓時劇烈的扭曲起來。熾烈的刀意直接籠罩向美公子的身體。


    依舊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臉色不變,主動上前一步,又是一個天之玄圓揮灑而出。


    戰刀強勢無比的一擊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場都是頂級強者,他們誰都看得出,美公子現在所施展的這種技巧絕對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對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強大的多,但卻就是破不了她這超強的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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