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獸焉,狀似虎,音如狗,生有牛角,有翼能飛,乃少昊氏之子,窮奇也。


    半空中,李若塵和聖天老祖還在與窮奇激戰。李若塵如謫仙下凡,仙光垂落,劍氣縱橫,如一柄柄神兵,斬斷天地,連窮奇也隻能是暫避鋒芒。


    聖天老祖也是暗自吃驚,他自然知道李若塵的身份,雖然沒有看見那把上古遺風仙劍,但是謫仙遺風李若塵的名頭可不是說出來的。如今一見,也是讓這位活了近千歲的天合後期大能知道什麽是名不虛傳,後生如虎。


    不過聖天老祖也不是蓋的,千年修煉的積累,可見其體內玄力不是一般的渾厚,加之他浸*攻伐之術多年,自身功法早已是進入化境。看他運轉功法,體內血氣澎湃,無數金光散出,顯得他如同神人一般,雖看不出喜悲,但卻是不威自怒,如君臨天下,睥睨四方,九天十地,唯我獨尊。


    向騰輝看見老祖這般,便失聲驚叫道:“這是唯我獨尊功,老祖練成了!”


    待血氣催生到極致時,聖天老祖猛然睜開雙眼,像怒目金剛,兩道金光如同實質打入到虛空中。他舉刀一斬,天地為之一驚,鬼神為之一泣。黃金刀氣蕩破虛空,直襲窮奇的要害之處。


    窮奇似也知道這刀的厲害,沒打算硬接,但是現在他被李若塵的劍氣所迫,能躲閃的空間有限。無奈之下,窮奇又是發出一聲大吼,巨身之下竟產生一個紫黑氣團,瞬息包裹住了窮奇那龐大的身體。就聽見不知道是誰喊了聲:“快跑!”,越庭山及向騰輝等人臉色大變,暗唿不好,領頭飛身向後,全力加速逃離。


    劍芒刀氣便是在下一息撞在了那紫黑氣團上。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聲響,隻是像天地的震怒,虛空的咆哮。


    天空一時間變得混沌起來,沒有人確切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見到有人跑便是跟著跑,待他們迴過頭來,看向自己原來所在的位置時,他們驚呆了,他們不知道自己的下巴已經在他們吃驚的一瞬,被自己弄得脫臼。


    一座幾百丈的大山就這樣夷為了平地,連個渣都沒留,方圓千裏,像是迴到了史前蠻荒一般,荒莽無忌,生機全無。


    “這,這是怎麽迴事?”越庭山此時也是傻了,他不是沒看到過大能對決,比之更嚴重的場景都見到過,但是那裏不是雲眠、不是自己的家啊。


    李若塵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他的身邊,看著造成這麽嚴重的破壞,李若塵輕輕語道:“還沒完呢?”


    越庭山身體明顯一顫,他那比哭還難看的表情,讓秦烈,林鐵等人都是差點笑出聲來。


    混沌散去,人們終於看清裏麵的情況。原本窮奇所在的位置竟出現一塊拳頭大小的黑色缺口,裏麵漆黑如墨,但卻有無數星辰閃耀。“是空間裂縫,竟然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李若塵也是輕咦了聲。


    窮奇已經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氣息已經找不見了,但絕不會是死掉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窮奇會這麽弱,但是曾被四位地仙大人和成百上千名大能圍殺,而將他們消滅殆盡的存在,不是那麽說死就死的。


    隻怕是誰也沒想過,當初小鬆林時,越風明明是必死之局卻可以死地逢生,那股那越庭山感受到的恐怖威壓,可不隻是對人類修士有效果的。


    不過也沒人會細究這個問題。聖天老祖早在爆炸時,就抓著向騰輝逃離升天。當越庭山說窮奇時,聖天老祖就知道今天這戰毫無勝算。早就打算好逃跑的他,自然不會呆在那裏,看看窮奇會不會被弄死,因為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比讓他自己懷孕都小。


    不過倒是可惜了那四百鐵血衛,畢竟自己都出馬了,還落得這樣的結局,真是………想到這,聖天老祖終於壓製不住傷勢,一口精血就吐了出來。


    身後的向騰輝見老祖吐了血,也是慌了神忙上前問道:“老祖,你沒事吧?”


    老祖沒好氣白了他一眼道:“放屁,怎麽會沒事,那是誰?那是神話時代就存在的兇獸窮奇,雖然隻是一念元神,但也不是我和那李若塵可以抵擋的,趕緊迴去,對那邊的人說,情況有變,這事我聖天王朝不參合了。”


    “老祖,這,這怕是不好吧!”向騰輝有些猶豫,想著這次如果可以完成合作,那聖天王朝一統東域就指日可待,到時候,什麽修士界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修真王朝的地位,到了那時候……


    還沒等他意*夠,聖天老祖一耳光就過去了,“尼瑪的,就一個窮奇就把四百鐵血衛玩完了,我都半條命折騰出去了。若不是我百年前傷勢複發大限不遠,鬼才會幹這事,告訴你,這事我說不行,就是你皇太祖,我大哥發話也不好使,媽的,你當時好玩事啊!”


    聖天老祖越說越來氣,又抓過向騰輝左右開弓,大嘴巴扇的乒乓作響。也怪他們高空飛行,下麵的凡人還以為是打雷,趕緊把衣服收了起來。


    而雲眠這邊,越庭山等人已經在附近的一座小山落腳。看著生活了幾十年的村子頃刻間灰飛煙滅,大家的心頭也是一片沉重。越庭山亦然,他轉身衝著大家夥深鞠一躬道:“怪庭山沒有和大家說清楚,讓大家再次失去家園,流離失所,我……”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越庭山真的是心中有愧,來到雲眠村定居的人都是厭倦了世間紛擾,想找一片安寧之地隱居的,可是因為越庭山在之前沒有說出窮奇的事,導致大家安定的生活又有了動蕩,他對不起大家。


    雲眠村先是一愕,接著目光也變得溫和起來。先是秦烈上前扶起他道:“老大,我是跟隨你出來的,說實在的從跟著老大那天開始,不管做什麽,我都特別安心,因為老大在這裏。和我家婆娘到這裏隱居,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著少龍少虎兩個小兔崽子,每天打打鬧鬧,我就感覺這輩子值了,謝謝老大給了我這十幾年安寧的生活,村子沒了,我們可以再建,但是,大家要是放棄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越庭山淚光閃爍,秦烈又何嚐不是,在場又有幾人不是這樣。


    林鐵此時也說道:“是啊老大,我們還等你一起重建村子呢。”


    “是啊,村長我們生生世世都是雲眠村的人,雲眠就是我們的家,我們永遠都要生活到這裏……”眾人紛紛響應。


    看著大家,越庭山又是深深鞠了一躬,半天才起來。他掩拭掉淚花道:“好!我們生是雲眠人!”


    眾人齊聲道:“死是雲眠魂!”


    “哈哈……”


    就在眾人大笑著商量重建雲眠村時,李若塵悄然離開,他漫步山間,神色淡然,與自然之境融於一體,物我兩忘。


    一路踏風而行,少頃李若塵翩然的身姿落在一處崖邊,他望著絕頂風光,輕語道:“浮生繁華轉雲煙,一曲清流自西東,不畏登天淩雲誌,隻為伊人山水謠。”


    山風起,李若塵衣袂飄飄,獨立世間,平添了一絲悲涼。


    “好詩才,好意境,好一個李若塵……”元蘭心憑空出現,走到李若塵。李若塵沒有看她,依舊望著風景。


    元蘭心也是一臉平靜,感受著山間的一絲清涼。


    良久,元蘭心才開口道:“沒有你,他會很寂寞。”


    李若塵沒有迴答,但是元蘭心的手指確實被自己捏的發青,她抿著嘴唇,渾身顫抖,隱隱不發。


    這時候李若塵收迴目光,看向身旁少婦打扮的魔門聖女。他習慣性地抬起手,想拍下那個以前總是跟在自己和二師弟後麵的小師妹的腦袋,但是手於半空中便又停下。


    元蘭心也是緊閉著眼睛,眼淚被自己定格在眼角,她怕自己一個不忍,便放棄了報仇的念頭。


    看著她糾結的樣子,李若塵輕聲一歎,灑然笑道:“小師妹不必如此,就算是你不來,今天也將是我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天,我當年答應過芳兒,不會去報仇,不迴去怨恨任何人……”


    “但是,夏雪還是死了!”元蘭心語氣哽咽。


    “是啊,小寧還是死了!”李若塵表情蕭然,“當時,我有不能死的原因,所以我不能死。不過現在,我終於可以去找芳兒,去守護她,永遠守護著她……”


    說完,他便不顧元蘭心,轉身離去。而元蘭心在他轉身的刹那,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少年世間誰為狂,掃盡落花羅霓裳,當年舊識應何在,不忘無言風雨聲,欲報蘭心寧夏雪,尋探芳柔還若塵,韶華百年人不是,一曲悲涼謫仙殤。


    聽到這首詩,元蘭心身體不住顫抖,她捂住嘴,竭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是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沒錯最後她愛上了寧夏雪,卻也是忘記了那個一直照顧著自己的大師兄。


    直到寧夏雪要與他決鬥,她便盡其所能助他提升,她似乎忘記了那個把她當做小妹妹的大師兄,正因為他們,失去了自己的摯愛,失去了一切,而最後,寧夏雪已經死了,自己還要瘋狂複仇,欲置其於死地,神魂俱滅,不死不休。


    這還是自己嗎?元蘭心身子如同被雷擊一般,她不要,自己的丈夫已經死了,她不要那個疼愛著自己的大哥哥也離開。


    “大師兄,不要啊!”元蘭心猛然轉頭,衝李若塵大聲哭叫。但是,她馬上捂住了嘴,緊緊捂住,眼淚不住的湧了出來。元蘭心看著一串血腳印,延伸到李若塵腳下,原本的一身白衣也變成了血衣,一頭黑發三步成雪。


    李若塵聽到那一聲大叫,身子也是一抖,他站在那裏,慢慢轉過身向元蘭心微笑。此時他的臉已經是堆滿了皺紋,儼然成了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你……又叫我大師兄了,uu看書wwuuanshu 哈哈,好,好啊小師妹,照顧好自己,以後我怕是不能再保護你了。”


    李若塵身子一個踉蹌,就要摔倒。元蘭心身子一動便接住他。看著李若塵自己散了功,變成現在這幅模樣,元蘭心涕泗橫流,央求他不要走,不要死。


    李若塵笑道:“傻丫頭,縱然成仙,也難免生離死別,師兄累了,自然是要休息的,以後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動不動就哭鼻子……快去,小寧在桃花溪練刀,去晚了你就見不到了……”


    元蘭心一怔,突然想起十六歲那年,自己講心事說給大師兄聽,從此師兄就為她撮合,出謀劃策,總是保護著自己。


    “大師兄,不要,我不要你走……”元蘭心將頭埋在李若塵的懷裏,淚打濕了衣襟。


    李若塵微笑:“傻孩子,我想芳柔了,真的好想好想,那年桃花度春風……”


    李若塵神色安詳,他還想拍拍眼前那個小女孩的腦袋,可是當他的手剛舉到一半,便失去了一切力氣。


    嘴中也隻留下一句:“桃花一笑度春風……”


    元蘭心徹底放聲大哭,“啊!不要!我不要!大師兄是我錯了,大師兄,哥!哥哥!哥哥……”


    李若塵的身體散出點點星光,飄散到天地間。盡管元蘭心運轉強大玄力挽留,但也阻止不住。


    最後,李若塵化成一陣光雨,在這凡塵裏走完了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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