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門會武,是瓊天派一甲子一次的大盛事,天虛峰上一下多出數百人,住宿自然變得緊張。


    雷宗一脈眾人要想再過那種在雷宗上一人一間的逍遙日子,那就是妄想了。


    除了嶽芷珊住在水宗諸女那兒,雷宗從郝大仁開始,男弟子共有五人,全都擠在一間房中。


    天虛峰上,天宗弟子的住處向來是兩人一間,此時在房間裏打了個三個地鋪,好歹也擠了下來,不過擁塞不堪那是免不了的。


    此刻,便隻聽到有人大聲抱怨:“真是的,整天說長門天宗如何如何好,現在居然要我們五個人擠一間房,真是小氣!”


    “老五,你別抱怨了,若是被長門的師兄弟聽見,那就不好了。”


    “三師兄,你睡在床上,自然舒服得很,怎麽也不看看師弟我躺在冰涼的地上,不如我們換個床鋪吧!”


    “唿唿唿唿……”


    “……不是吧!一下子你就睡著了,還打唿嚕?”


    “唿唿唿唿……”


    “哼哼,啊!四師兄,你一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天資過人才華橫溢……”


    “唿唿唿唿……”


    “搞什麽嘛!現在很流行瞬間入睡嗎?咦,大師兄你一向心地善良,怎麽會看著師弟我……”


    “唿唿唿唿……”


    “你──啊!三師兄……”


    “吼吼吼吼……”


    眾人嚇到,這時牆壁突然重重響了起來,隔壁有人大聲怒道:“喂,你們雷宗的人晚上睡覺都是打得這麽響的唿嚕嗎?”


    房間裏突然一片安靜,許久之後,不知道是誰偷偷幹笑了幾聲,稍後,先前那聲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啊!老五你……”


    “你,你,你什麽,我就睡在你旁邊,都在地上,要換位置是嗎?我無所謂啊!”


    “咳咳,沒事了。唉!這地鋪冰涼也就罷了,偏偏還短了一截,睡也睡不舒坦,說起來還是小師弟好,身材剛剛好。”


    天黑之後,還有許多初次到天虛峰的其它六宗年輕弟子出來散步,對天虛峰景色大感驚歎好奇,但隨著夜色漸深,眾人也都迴到各自房間睡去了。


    當黑暗降臨這座高聳入天的山峰,蒼穹之上,一輪冷月,把清輝灑向山巔。


    沐劍辰睡得正香,忽然迷糊中腦海裏又浮現起那道藍光,猛然間張開睡眼,卻是一頭的冷汗。


    他撐起身子向四周看了看,周圍的師兄們正睡得香甜。


    沐劍辰心中奇怪,為什麽時隔多年,自己還會夢到那個藍光呢?


    當下輕手輕腳地爬起,胡亂披了件衣服,走到門邊,隻見在清冷月華之中,山風四起,整個天虛峰格外的朦朧。


    沐劍辰看著牠夜色,新潮翻滾,睡意全無,隻想一個人走走,於是的離開了房間。


    他一路漫步,途中小心翼翼,不曾驚動其它房間的同門,待他跑到雲海處那片廣場之上時,早已看不見大黃與小灰的影子,隻見在冷月之下,這裏雲氣淡淡飄浮,如紗如煙,美不勝收。


    他多看了兩眼,便沒有心思再看下去,轉頭向四周張望了一下,漫無目的的走著,忽然間,他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雲海深處,在廚房方向的另一側,雲氣飄渺中,隱隱有一個苗條身影向前而行,看那人走的方向,似乎是往虹橋走去。


    沐劍辰怔怔地看著那個身影,盡管隔了老遠,可是這身影便如深深鏤刻在他心間一般,他一眼便認出了那是師姐嶽芷珊。


    夜,這般深!


    她為何一人外出,又要獨自去哪裏?


    沐劍辰怔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所措,隻覺得腦中千百個念頭紛至遝來,心亂如麻,彷佛隱約猜到了什麽,但他卻始終不肯承認。


    他轉過頭狠了狠心,同時對自己道:“沐劍辰,你少管閑事!少管閑事!”


    就這般走了七步,月華如水,照在這一個少年身上,分外孤單。


    然後他停了下來,抬頭看天,隻見一輪冷月,掛在天邊。


    他嘴裏似乎動了一下,片刻之後,他疾轉過身,咬著牙,向那個身影消失的方向跑去。


    月光照在他奔跑的身影上,帶著淒涼的溫柔。


    隻一會工夫,嶽芷珊身影便已消失在雲海之中,但沐劍辰看也不看其它地方,向著虹橋方向,一直跑去。


    很快的,他上了虹橋,山風吹來,虹橋兩側的水流泛起微微漣漪,倒映著天上月亮,清冷美麗,但沐劍辰全然不顧,隻是用力奔跑。


    跑,跑,跑!


    跑過了虹橋,他仍然沒有見到什麽人的影子。直到他跑到虹橋盡頭,心中忽然一陣惘然,清冷月輝把虹橋盡頭的那灣碧水潭邊照得亮如白晝,隻見一個美麗身影,俏立潭邊,凝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麵,怔怔出神。


    沐劍辰忽然害怕起來,一種他自己也說不出的害怕,他隻知道,自己不能讓師姐發現。


    他轉眼四看,看見潭邊右手側靠近虹橋處,有一片小小樹林,便悄悄跑了過去,藏在那裏,從那陰影處,偷偷望著嶽芷珊。


    這一望,彷佛就是永恆!


    月光下,碧水邊,那一個年輕女子帶著幾分哀愁,幾分期待,低垂著眉,眼睛裏彷佛有淡淡的光輝,似乎在憧憬著什麽,看去竟如此美麗。


    山風習習,風過水麵,掠過她的身旁,也摒了息,止了聲,輕輕拂動她的衣襟秀發,襯著如雪一般的肌膚。


    沐劍辰的深心處,忽然一股說不出的溫柔湧起,彷佛那女子就是他一生想要守護的人,縱然為了她曆盡百折千劫,他也是毫不遲疑,絕不後悔。


    這一刻,多希望就是永恆!


    “珊兒師妹。”忽地,一聲唿喚,從虹橋上傳來,嶽芷珊一下子轉過身來,眼光中在瞬間充滿了歡喜之意,嘴角也流露出發自真心的笑容。


    “袁師兄,你來了啊!”


    沐劍辰的心在那一刻彷佛破了開來,可是他卻感覺不到什麽痛楚,整個心裏一片空空蕩蕩,隻迴蕩著那一句“袁師兄,袁師兄,袁師兄……”


    他艱難地轉過頭去,隻見在虹橋上快步走下一人,劍眉星目,英俊不凡,氣度出眾,卻不是袁昊又是何人。


    隻見袁昊快步走到嶽芷珊身旁,溫聲道:“對不住了,我那些師兄弟們年輕愛鬧,搞得很遲方才入睡,所以才來晚了,害妳久等了吧!”


    嶽芷珊心中本來有些許嗔怒,但不知為何,一看到袁昊身影,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當下搖了搖頭,微笑道:“沒關係,我也沒來多久。”頓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旁邊的水潭,道:“不過為什麽要約到這裏見麵呢!白天靈尊突然發怒,我到現在還有些害怕呢!”


    袁昊笑道:“不妨事的,我聽師父說過了,靈尊一切如常,隻是與我們年輕弟子開個玩笑,而且白天牠這麽一鬧,晚上這裏就更是清淨了,不是嗎?”


    嶽芷珊臉上一紅,低下頭去,道:“我們這樣偷偷相見,也不知道好不好?”


    袁昊看著她溫柔美麗的臉龐,柔聲道:“珊兒師妹,我們自從在雷宗初次相見,我就對妳念念不忘,相思難止,往往夜不能寐,腦中都是妳的影子啊!”


    嶽芷珊下意識咬了咬嘴唇,臉色又紅了一分,卻並無絲毫生氣的意思,u看書 ww.uukanshu.co 反而心中有絲絲甜蜜。


    袁昊又道:“珊兒師妹,我……”


    嶽芷珊忽然抬頭道:“袁師兄,你叫我珊兒就可以了。”說到這裏,她忽然又低下頭去,低聲道:“我、我爹和娘都是這麽叫我的。”


    袁昊大喜,彷佛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猶豫了一下才追問道:“真的嗎?珊、珊兒。”


    嶽芷珊看了他一眼,伸手到懷中慢慢拿出一個小小錦盒,眼光低垂,看著地麵,似乎鼓足了勇氣才低聲道:“這個清涼珠,我這兩年來都一直帶在身上的。”


    她說了這話,便不敢再看袁昊,卻不料過了許久,袁昊都沒有聲音,嶽芷珊心中奇怪,偷偷抬眼看他,隻見袁昊眼中滿是歡喜,笑容滿麵,說不出的幸福樣子。


    他二人這般對視良久,忽地張開雙臂,彼此擁抱在一起。


    月華冷冷,灑在他們身上,灑在那片樹林之中,卻照不到黑暗角落。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一對情侶說著溫柔蜜語,直到袁昊看了看天色,見月已過東天,才道:“珊兒,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迴去吧!不然若是被人發覺了,總是不好。”


    嶽芷珊想了想,點了點頭。他二人對看一眼,忽地都是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袁昊拉起嶽芷珊的手,緩步向虹橋走去,二人在月光下如一對親密鴛鴦,靠得緊緊的,過了一會,才消失在虹橋之上。


    這夜色,又多了幾分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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