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部民眾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他們愣愣地望著天際那垂下的、結成玄妙手印的巨掌。


    那種極其不舒適的感覺消失了。


    如玉如鐵如冰的擎天手臂在緩緩消融,壓迫群山的威嚴隨之消退。


    化作大雨的一部分落向大地,死亡山中竟然出現生機,哪怕隻是一片嫩芽。


    …………


    十萬大山深處,漆黑神山高萬丈,聳入雲巔。


    星辰輝光在漆黑石壁上閃爍,如有唿吸般起伏。


    盤坐山腰附近的人影睜眼,身下是散發瑩瑩光彩的一隻大手。手臂如玉,沿著手臂能一直尋到雲端。也就是自雲端莫名垂下的手臂托起這位強大皇者。


    “錫皇死了。”


    “他的實力在吾等中稱的上前列,那頭生靈真的如此厲害,逆伐皇者便算了,錫皇也能著道?還有兩個後生跟著他前去,雖然是強行提升到極宮境的皇,但畢竟是皇。三位皇者拿不下那黎部?”


    另一邊的人影同樣睜開眼睛,聲音略顯沉重。


    他立於東方,與之前開口說話的那位遙遙相對。同樣身下是隻巨大手臂。在其餘兩個方向亦存在這樣的手掌,隻是手掌上空無一人。


    對方能殺死錫皇,證明他們其中的一位單獨對上那生靈大概率結局相同。


    “之前傳迴來的消息不是說那生靈同時抗衡三個根基不穩定的皇者嗎?隻是抗衡,可不具備殺死如今錫皇的能力。”


    《重生之搏浪大時代》


    “同行的還有數位長老,全死了,我們連今夜究竟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人影搖頭。


    “武崇皇前往了西南方解決覬覦此山的宵小,這座山隻能由你我二人牽製。”另一人說,“原本四位上位皇者組成的陣法如今壓力全攤在我兩身上,別想其他的了,這座山的壓力日漸飛漲,比起關心錫皇怎麽死的,不妨傳個信讓武崇那家夥趕緊迴來。”


    “這座山具備了靈,快溫養出神誌了,是上人重鑄法身的關鍵,自然不是凡物。”人影感慨。


    “還他媽誇這玩意?降臨來的多少同宗被這玩意壓成了血泥?皇者,再殘廢的皇者你扔座山他也屁事沒有。哪像我們麵前這邪門東西,強行鎮壓它,幾乎耗盡全部心力。”


    “在過些時日,就是有上人賜下的鎮壓法,我們也留不住這山。屆時這山再往群山深處一鑽,又是兜兜轉轉兩三年。遇到了我們還有沒有機會留住它都是未知數,它憑借這山脈而生,成熟後對抗它幾乎等同於對抗這座古老山脈。”


    “任兄莫急,這座山暫時是不會長腳飛了的。而隻要斷絕此山與山脈的聯係,我們便能將其帶迴小世界裏。”


    “隻是個雛形罷了,我們還不用畏懼。”


    “哈哈哈!幾日不見,各位可有想我?”


    此時,一道灰白遁光自百裏外襲來,人還沒有來,聲音先是到了兩位盤坐皇者的耳中。爽朗清脆,豪邁異常,兩皇聽多了看多了內心都可以自行填補那女人仰頭大笑的場景。


    嗡——


    漆黑大山的外部,神紋隱去,迷霧散開,一隻如玉手臂自行伸出去接引那道遁光入內。


    等待那隻手臂落迴原來的位置時,手掌中心坐著位身披戰甲的女人。


    發高束,眉如鋒,麵容久經征戰而失去了女子柔和,盡是如刀如劍的淩厲。


    她將那杆畸形長戈橫放於膝蓋上,輕輕撫摸著。


    先前兩位皇者受到的壓力猛地減少,舒坦了許多。


    “事情解決了?”


    “自然。”女人漫不經心,“盡是土雞瓦狗。”


    她瞥過漆黑身上周圍,目光落在了南方空蕩蕩的巨掌上,“錫皇呢?”


    “死了。”


    輕撫長戈的手一滯,“怎麽死的?”


    “黎部那位君王,或者說是這座山脈誕生的君王。錫皇是奉命鏟除這座山脈中對我們最後的威脅,同行還有兩位皇者。但還是死了,連一絲殘魂都沒有跑出來,死的徹底。”


    武崇皇提起握緊的長戈又放下。


    “罷了,先完成上人的交待。”她戰力可怕,但不過於錫皇伯仲間,錫皇能隕落,她亦然。


    “還有什麽事情麽?”注意到另一位皇者神色陰沉。


    “錫皇隕落,對方恐怕會知曉此地,到時候尋來,是樁麻煩事。”


    “關於此地,上人設有禁製。先不提對方是否有攝魂手段,哪怕是錫皇自己願意告知,他也吐不出一個字。”


    女人冷笑。


    “再者,尋來?我內心可是期盼極了他們能尋來。”


    那兩位皇者了然,大笑。


    神山彷佛有感知地轟鳴,萬丈巍峨的神山流轉出輝光,漆黑石壁上的星辰被點亮。


    三位皇者皺眉,起身。


    旋即身下的白玉手掌結成玄妙手印,再次將那股意識鎮壓。


    神山重新沉寂。


    …………


    大雨下了一夜,在臨近黎明時終於停歇了。


    黎部民眾高居手中器具,飼養的蠱蟲也跟著舉起手,他們歡唿這場勝利。


    年輕人覺得自己今夜經曆了一場兇險惡戰,老人們知曉此番贏的莫名其妙。對方似乎在窩裏反,有個東西吞食了所有古修士。


    可哪怕對方發生了變故,與察覺可怕的對手交戰,黎部人也比不輕鬆。


    歡唿中夾雜哭聲。


    是個小姑娘,有兩位大巫在夜裏死去了,其中有一位是她的爺爺。


    低聲哭泣的人不止她一個,還有許多,古修士太強大,黎部對他們來說還是過於脆弱了。


    “她爺爺是個英雄,為了黎部衝殺在前,不幸戰死。”螻說。


    他們此時站在黎部的後山腰,整個位置能將整個黎部的布局收進眼底。暴雨後的山林,都是浸濕的,草地上滿是泥土。


    有人不在意。


    李熄安坐在草地上,不沾泥土塵埃。


    他手裏把弄著一塊令牌。


    質感像冷玉,繪製著女子的發釵與一株蘭花。


    “我知道他們的目的與具體謀劃的位置了,你有什麽打算?”


    玉釵順德的法身為了跨界殺他而崩碎,小世界裏沒有材料讓她重塑法身,但現世有,這座山脈裏有。


    李熄安覺得他說不定可以提前他的報恩計劃。


    失去法身的真一再可怕,也不是真一,不是祖。


    手指忽閃,將那枚令牌好好保存,這是那個小世界的通行證。雖然不知道認不認人,留下總歸不會錯。


    “去一趟。”螻迴答。


    “很兇險。”


    “更要去了。守了這麽久,討點利息迴來。”螻的眼睛裏,三隻眼球旋轉著,倒映出黎部、人們、還有生他養他的十萬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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