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們膽敢離開!”善界震動,咆哮聲粉碎群星。


    漆黑的紋路在這顆望不到盡頭的大星中央燃起,一個巨大的漩渦旋轉著,一張憤怒的人麵從漩渦中顯現,他衝著宇宙中的從天咆哮,同時一隻漆黑的手臂將善界周圍數座星係環抱,他要留下那個帶走善之律法的祖神!


    可伸展出的手臂被無心之火點燃,焚燒成灰,在星係間簌簌的落下,惡聖用來凝聚神通的力量經過無形之火的灼燒竟然變為純淨的生命之源,散落至群星的各個角落。


    “惡律,逾矩了。”黑暗中有人平靜地說道。


    古語迴蕩,吐露便成為諫言,封鎖惡聖在善界之外的任何律法流動。


    從天迴首,窺見宇宙深處一頭拖拽絢爛尾羽的神鳥投影意象,她似乎站在一棵參天古木的樹幹上,低下頭,凝望浩大塵世。


    這位九天的臉上頭一次露出尊敬的神色,他朝著神鳥意象的方向行了古禮,緩緩道出這位古老存在的名號。


    “焚天聖者。”


    大荒歸源律道,掌管五行之火,佇立歸源已不知多少紀元,因果橫跨古今,因名號太過顯赫,天央許多古籍都有記載,是現世無匹的羽類之王。


    “這是吾等曾經所屬,為善惡界,你才是冒犯者!一百八十座星係,為吾等黑白棋子,浩天星宇,為吾等棋盤!”黑色太陽震動,漆黑烈焰唿嘯,妖魔鬼怪的身影浮現在黑色烈焰之後,這便是它們邁過生死交界來到人間的道路。


    “那是曾經,現在不是。”


    神鳥的迴應很快,很冰冷,她不再看向這裏,而是從古木的樹幹上取下一片葉子,明黃的樹葉飄動,竟然自意象中化作實體,葉子在宇宙中的落下,緩慢,可又無比厚重,壓塌了惡聖的火。


    惡聖目光在接觸明黃樹葉上覆蓋的紋路時頃刻潰散,所有施展的律法律令全部被追迴,宇宙之中再無一絲一毫惡律的顯化痕跡。


    神鳥輕吟


    “封鎖善惡界一個紀元,外界不可往來,以示懲戒。”。


    善界之中,迴蕩著浩瀚律法的威嚴,無形之火在任何善界任何一處燃燒,將罪惡洗滌,讓屍骨安葬。


    那枚明黃樹葉停滯在善界天穹外,落下的速度變慢了許多。


    “惡律外,餘者皆可離去,十載時間。”焚天聖者展翅,意象消失,那個方向重新暗淡,好像此前一切隻是錯覺。


    但歸源律法的痕跡仍然霸道地掃蕩善界,將想要重新釋放幽冥之門的惡聖按至善界大地深處,律法神紋封鎖,讓其無法幹涉世間。


    從天起身,仍然望著焚天聖者消失的方向有些出神。


    這時,一道蒼青巨影刺破善界天穹,來到宇宙。


    從天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是那頭青龍,還有青龍頭頂以一團雲霧蘊養的羨天,她在死亡和複蘇之間不停往複,九像的願力幾乎幹涸。


    男人拍了腰間葫蘆,酒水托住瀕死狀態的羨天,小心翼翼地將羨天納入葫蘆中。


    隨後他瞥了眼神色黯淡的青龍長明。


    “所幸無礙。”


    “這一次修養的時間恐怕會很長,她能活下來,至於還是不是九天中的羨天我就無法保證了。你作為侍奉在她左右的生靈,自然知曉九天之名無數生靈覬覦,天央的九像祖遠遠不止九位,但九天永遠是九天。這次迴歸天央,會有生靈向她挑戰,奪取羨天的名號。”


    “我奉勸一句話,如果她無法重新迴歸鼎盛,放棄九天之名也許是個明智之舉。”


    從天神識掃過葫蘆中沉睡的狐狸,筋脈盡斷,額間一道劍痕釘穿神魂,九尾消失,神像願力枯竭幹涸。


    從天幾乎是越看越心驚。


    這隻狐狸自從站在這個位置從未如此狼狽,不,這都不能稱之為狼狽了,這是未曾有過的死亡威脅。這狐狸可不像他經曆了輪番律法戰場以至於最後麵對惡聖時力不從心,羨天的到來原本是為了給善之律法的取得加上一層保險,原本的計劃中從天一人便足矣。


    羨天一直待在坍縮地與善界外的暗處,處於全盛,如果真的是惡聖口中所謂的十類之王將羨天逼到這個境地,從天不得不考慮九州複現的可能性了,這種怪物除了天央大荒,沒有別的地界存在。


    何況從始至終,善界沒有第三個律法的律令下達,這意味著那十類之王同樣不是律道。


    “當真是成天那種東西?”從天思索片刻,最後深深地望了下方的星辰一眼。


    這給九天帶來挫敗的界域,他人生罕有挫敗,都記得到,數得清,這是一次,他記在心裏。


    這一次出征是一敗塗地,羨天瀕死,他燃燒了兩座神像,善之律法易與他人。


    除了惡聖,還有一個未知的、能擊敗羨天的十類盤踞著。


    從天終是消失在善界外的宇宙,葫蘆吐出一條晶瑩剔透的長河,包裹住從天與不遠處的長明,流向遙遠的浩瀚星空。


    “走吧,累了,迴天央。”


    …………


    鏡海內,李成器乍起,滿臉震驚。


    “歸源律道?”


    “什麽玩意,那群老東西怎麽會來一個到這裏?上人!上人!咱們還不溜麽?”


    李熄安的眼睛眯開一道縫,金色的火在瞳孔中跳躍。


    “我感知到了。”


    “歸源律道,五行之火行。”他伸出手,鱗片本能地覆蓋上手臂手掌,攥住了一簇無形的火焰。


    五行殺伐術的經文第一次泛起波瀾,自主引動起來,把李熄安掌心的無形之火吃幹抹淨。


    他笑了笑。


    “走?為何要走。”李熄安周圍亮起熒火,繁雜的符文亮起,邊緣處卷伏絢爛弧光。


    李成器隻覺得自己眼前一花,便不在鏡海中,溫熱的空氣鑽入鼻腔,讓古界老天爺久違體會到不在水中泡著的美好自由。上人是龍,在水裏麵泡著理所當然,他雖為天類,這具身體終究是人身,還是這種環境適合他。


    光柱消散,李成器打量周圍,一片綿延山巒,在山嶽的深處,他嗅到了一股腐爛的氣味。這得益於之前的善界之天一直對他有想法,沒吃到是事實,可讓李成器鑽了空子,取下了善界之天的部分感知。沒意識的東西不可能玩的過他堂堂古界老天爺的,隻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上人,這是何處?我咋感覺有些不妙呢?”李成器揉搓太陽穴,靈魂深處的悸動讓他本能地想要逃離這裏。


    李熄安把雙手攏進寬大袖袍裏,就這樣在走在李成器前方。


    他甚至沒有重新披上星彩,赤服垂落,長發束起,以冰玉雕刻的長生釵泛著森然寒氣。


    山嶽在他注視下挪移,深淵於他踏步下填補,五行殺伐術運轉下,這裏沒有東西能攔住他,造滅萬物不過一念之間。尤其在善律惡律皆失去對此界掌握之後,五行運轉的尤為流暢,甚至有大片大片隕落在戰場中的祖像願力朝著李熄安的方向奔來。


    須臾,行至山嶽深處,大道通達。


    李成器嘟嚷著,也跟在後麵。


    天蹋了有高個子的龍頂著,他貓在後麵看能不能撿點殘羹冷飯不錯了。反正上人總有上人的道理,連羨天都幹翻了,塵世之中還怕誰。


    我上人天下無敵!李成器心中振臂高唿。


    日月輪轉,漫天星鬥移位。


    一走,李成器茫然。


    這一路竟然走了一年之久!


    李成器看著前方仍不停步的赤服人影,忍不住詢問起來,他心裏很焦急,要知道那焚天聖者不過留下十載時間而已,這樣一載便過去了,在這高可截雲的群山深處,他都無從得知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麽。


    “上人?”


    “噓。”李熄安將食指放在唇邊,赤鱗如鐵,迴望向李成器的眼中正勾勒出一朵蓮花的形狀。


    宙法早已分割群山與外界,不然這條路走下來所需的時間遠遠不止一載。那位聖者設下的期限可不是給一些弱小的生靈逃亡的時間,而是阻斷一些生靈企圖接觸此界最強大的那兩位後離開善界的機會。


    十年時間的囚籠,沒有生靈有機會在封印徹底降下之前見到善與惡。


    他除外。


    “快到了。”


    與輕語聲一並送達李成器腦海的,是一股令他作嘔的腐爛臭味。


    那股氣味猛地濃鬱起來,已經到了無需去仔細感知便能察覺的程度。


    他再次看向前方,上人定然知曉這股腐爛氣味的來源。


    猛地,還沒等李熄安開口,他停下腳步。


    李成器下意識後退。


    前方,一頭巨大腐爛的白色屍體身陷大地,頭戴白金麵具,修長的頸脖無力地耷拉著。羽毛狀的外表破爛不堪,露出白羽覆蓋下的爛肉和骸骨,血都流幹了,染紅這整片天空。它太大了,大到身軀的大部分在空洞中,顯露出的部分仍然無法被李成器徹底望盡。圍住它的山嶽形成囚籠,漆黑的紋路隱隱浮現。


    “這是……”李成器屏住唿吸。


    “善聖。”李熄安念出了他心底的答案。


    “死……死了?”


    “我就是來確認這件事的。”


    李熄安掃視這具龐然無邊的白色屍骸,他伸出手,抵住那垂下來的白金麵具,古老的頌文被吟唱,一枚一枚文字跳動在李熄安身邊,狀若晨星。與此同時,地上的草木開始瘋狂生長,沿著山嶽攀附,眨眼便形成廣袤的遮天森林。


    許久,草木的生長停下。


    李熄安收迴手掌。


    “走吧。”他道。


    …………


    李成器興致缺缺,本以為是場大戲,結果善聖竟然真的死了。


    這可是個稀罕事。


    古界之天的認知裏,這樣死亡的律道都少之又少。


    “令人唏噓啊……”他一聲長歎,得到上人的確認,沒了顧及,嘴裏又開始說起爛話,“上人你說這善聖怎麽死的?我倒不覺得惡聖打得過他,畢竟一個統治善界四個紀元,一個被封印了四個紀元,這還打得過簡直沒天理。”


    “壽元耗盡而亡。”李熄安說。


    “壽元耗盡?”李成器挑眉,像聽了個冷笑話,“律道生靈是不可能壽元耗盡死亡的,上人,律道生靈隻會在永無止境的生命中經受一次又一次‘漣漪’,被漣漪的波瀾給淹沒,給震死!這就是為何能活過十個紀元的律道謂之古聖,他們能承受住漣漪,自然強大。”


    “你之前可未曾與我說過這些。”


    “這不晉升真一了,腦子裏麵有多了許多知識認知嘛。”李成器撓頭,“上人您老可別誤會,我對您可是絕無二心啊!忠心可鑒!”


    “還有麽?關於律道的事情。”


    “還真有。”李成器思索片刻,麵色肅然,他停頓,“上人,宇宙中強大的生靈總是以紀元度量漫長到無法用常理記錄的歲月,那麽,我們是不是從來沒有思考過——”


    “紀元究竟是什麽?”


    李成器壓低了聲音,“我在披上那件星紗時,喚醒了一部分屬於至尊的禁忌認知,這個認知是獨屬於至尊的,我無法理解,但能複述給你。”


    “一個紀元的過去,便有一陣漣漪的泛起,宇宙萬民不受其擾,可強大萬分,不屬於塵世的聖者們將在漣漪中折損律令,以此消磨,哪怕是歸源律道也終有一日迴歸死亡。”李成器說著一段自己幾乎無法理解的話,他隻能判斷這段認知與紀元相關。


    他說完,一邊觀察李熄安的麵色。


    不知這掌握宙法的生靈能否理解。


    李熄安聽得懂。


    這是……宙法深邃處的一段,幾乎就是原話!


    “紀元漣漪……”他喃喃。


    話音未落,大地開始劇烈搖晃,山嶽崩塌,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傾倒。


    黑暗的帷幕襲來,李熄安取出昏劍,他腳下沒有大地的觸感,空蕩無比,仿佛置身宇宙。


    一隻混沌的眼睛在前方睜開。


    “你說……紀元漣漪……”


    白色的屍骸在黑暗中遊動,無數雙混沌眼瞳亮起,從四麵八方死死地盯住李熄安。


    “告訴我,域外生靈,你是如何知曉紀元漣漪的?”


    李成器的魂都快被嚇出來,因為他們的前方,一張弧形的白色麵具懸浮著,金色的裂紋熊熊燃燒。哪怕佩戴者屍骸般的破敗,它仍然具備聖者的威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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