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之地,橙黃葫蘆下站著一人,剔透的酒水現成水流環繞著他。


    來者紅麵作酣醉狀,樸素灰衣寬鬆露出胸脯,隨手一根樹枝紮好發須,卻仍然顯得淩亂。他暢飲一口,放聲大笑,不羈之風撲麵。


    酒化作的雨水暈開了律法道紋,好像他將自身視作石子投入進這毫無波瀾的池子中。


    九座巍峨神像凜然佇立在天外,沉默低首。


    惡聖麵露微笑,律法凝聚,漆黑長矛刹那釘穿身旁善聖的身軀。白衣決然,混沌四散開來,那無數雙俯瞰世間的眼睛閉目又展開,綻放神光。長矛撲了個空,從善聖的身軀上穿過了,釘在地麵。善聖輕點長矛矛杆的末端,白色麵具上描繪的一雙含笑的雙目看向酣醉的男人。他攤開手,背後萬千眼童如羽翼展開,劃開了他與惡聖之間的界線。


    一段以星體和無邊黑暗構築的界線兩邊,純白善聖被一隻大手托起,他坐下,身後是眼童顯現的漫天星辰。


    另一邊,惡聖起身,背後是地獄門開,亡魂惡念千萬。


    “天央九天。”善聖的語氣中竟然帶著笑意。


    “黃葫蘆,是從天啊。”


    酣醉的男人神情微動,“沒想到一位曆經了十個紀元之上的古聖能記得在下,真是讓在下倍感榮幸啊。”


    罕有生靈知曉天央九天的祖名,外界生靈大都以九天中的天之名號來代稱這九位無可撼動。哪怕是善聖也不知道這群怪物的祖名究竟是什麽。眼前到來的這位手持黃葫蘆,終日醉酒,常常將自己喝的爛醉如泥的男人便是九天的第三天,從天。


    在從天出現的那一刻起,他與惡徹底劃開了界線。


    善沒有預料到惡能請來天央九天,天央界中的無可撼動者,這需要難以估量的代價。這些怪物會來到善界,覬覦的東西恐怕是善界裏本源性的神物,對方站在惡的那一方,也許是惡許諾了,又也許是他們之間的交易,無論哪一種,要拿走善界的東西,他不會允許。


    “是你們的名頭在宇宙中差到極點了。”善冷冷地說道,語氣中再無一絲笑意。


    “以祖之身立足塵世,肆無忌憚!”


    男人聽罷,不氣不惱,反而開起了玩笑,“閣下,我們所行之事,皆有緣由,譬如現在,受人所托,又怎能說是肆無忌憚呢。”


    “小輩,你很有自信,但你的自信能幫助你抗衡一位古聖麽?我不知道你以何種方式尋到了地獄深處惡,又定下了什麽樣的契約……”善向前平舉手臂,五指微垂,仿佛將惡與衝天都抓在手心裏,“可現在,惡與的差距並非你能彌補!”


    漫天星辰轟鳴,死寂的寰宇中蕩漾熾光,霎時覆蓋下來。


    惡正要前行,黑衣拖尾匯聚陰影,鬼魂咆孝,惡念叢生,這一舉動直接影響善界萬民,頭戴惡之律法的生靈痛苦哀嚎,被激發了最原始的惡念欲望,瘋狂的戰火欲更加瘋狂!


    兩者再次陷入短暫的僵持。


    這是聖戰開端以來出現最多的畫麵。


    從天喝了口酒,親昵的拍了拍惡聖的肩膀,“真是棘手啊閣下你說是不是,您看看善聖真是如日中天,統治善界這麽多年,花了那麽多精力,鞏固成如此浩蕩律法。難怪閣下願意付出那樣的代價,這差距還真是不是一星半點。”


    惡扭頭,漆黑的惡麵上描繪著一張狂笑怒目的臉。


    從天鬆開了惡聖的肩膀,活動筋骨。


    “古聖啊,真是有挑戰性,以前篡奪的那些律道和這位確實不能比,看在代價足夠讓人心動,在下就冒著生命危險拚一把好了。”男人詠誦經文,葫蘆口傾倒酒水,漫過他的腳踝,自如鏡酒水中升騰法則,酒水仍在傾注,如龍流轉咆孝,衝上雲霄,散落為各色各樣的神兵利器撞上了善惡交手形成的律法漩渦。


    九像合掌,對著善聖舉起手中神兵。


    “這酒水……”善眯起眼。


    “萬千變化之道,酒水在化作那些赫赫有名的戰兵。”


    如果隻是具備形體,哪怕與那些古戰兵一樣鋒利危險也無法傷及善聖分毫。畢竟這些戰兵中有不少來自他們這個層次的古老者們。但這戰兵唿嘯,有了神韻,霞彩四溢,夢幻恍忽中甚至有器靈騰空,發出戰吼,要誅殺善之律法。


    漫天星光猛地被撕開一道口子,一尊神祇浮現,手握一方寶刀,劈開律法。


    善聖目睹那尊神祇,對從天的警惕性更重。


    一尊從麒麟族中走出的至尊,他竟然敢以葫中酒水變化一尊至尊的模樣?


    “當真是……膽大妄為啊!”善聖沉聲。


    “您就說有沒有用吧。”男人笑了笑,握住身旁掠過的酒水,頃刻在手中凝聚為一柄開天大劍。


    他躬身,踏步,倒提巨劍,竟然迎著善聖斬去!


    漫天星光鑄成星幕,這是無數雙閃爍的眼眸,但這神通被九座巍峨神像隔絕,九座神像連接成不倒長城,隻餘下從天與善聖。


    …………


    坍塌之地外,一顆破碎星辰中。


    絕塵狐仙百無聊賴,她美眸澹粉,隻是軲轆一轉動,便有南方煙雨般的霧氣彌漫上來。


    她的身後,有人為她撐著傘。


    “這酒鬼,好像有快一個紀元沒有見麵了吧,來的路上他甚至沒有多看我一眼,我竟還不如他的酒誘人麽?”狐仙哭喪著,轉身抱住為她撐傘的人影。


    恰好遠處靈氣震蕩,恆星偏移,陽光照射進來,照亮這一隅黑暗,撐傘的人影露出真容。


    是一位高大俊朗的男子,身著古袍,眼童是沉澱的暗金,頭生古木般的枝角。男子麵無表情,蒼白的麵色和暗金童目雜糅,冰冷至極,在脖頸處有蒼青色的細密鱗片在一張一合。


    狐仙揉著男子的麵頰,柔柔一笑,“還是你對我好啊,是吧,長明。”


    男子仍然沒有迴答。


    倒是狐仙自覺沒趣,又從他身上滑了下來,安安靜靜地坐在傘下,輕聲哼著歌。


    “我看到了個有趣的家夥,是星彩欸!”突然,狐仙激動地對著身後男子喊道。


    “星彩一族,隻有一個源頭,來自那位‘虹’。這樣的族群,越往高處走,會越來越接近源頭。”狐仙托著腮,“聽說虹之星彩容貌比我族最美貌的女子還要更勝一籌,這樣的話,豈不是說那個有趣的家夥長得也不差?”


    “星彩親王,和源頭相差無幾吧?”狐仙越說越興奮。


    可隨著她話語的興奮激動,與之相反的是她澹粉童目浮現深邃的漩渦,沒了焦距。她指尖輕觸紅唇,笑的極美,聲音極輕。


    “我得……把它的星紗扒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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