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雷斯蒂羅爾州,因斯布魯克,下午2點45分。


    坐落於阿爾卑斯山脈心髒地帶的因斯布魯克是著名的旅遊勝地,這座瀕臨因河的城市曆史上曾在哈布斯堡家族的治下,隨著哈布斯堡勢力衰弱,這座地處布雷根茨-文多波那東西向穀地及經布倫那山口南北要道,堪稱群山之間的十字路口之城落入塞雷斯之手。此地以壯美的雪山和眾多精致的巴洛克式和哥特式建築而聞名,眾多王公貴族和達官貴人都曾在此流連忘返。


    作為秘密外交談判地點,沒有比這裏更合適了。


    作為中立第三方的領土,本身就有著相對硬挺的信用和安全保障。此外外國政府高官和貴族出現在著名的避暑度假聖地也不容易引起懷疑。最重要的是,這裏的古建築都頗有年頭,裏麵從來不缺少用於私密交流的隱蔽會議室。對於接下來要在這裏展開的一係列合縱連橫、勾心鬥角,這個舞台簡直堪稱完美。


    “知道嗎?人們常說塞雷斯隻有三種人。間諜、傭兵、錢莊老板。”


    身穿高級西裝禮服的親衛隊隊長用玻璃鋼修甲器打磨著指甲,漫不經心地說到:


    “其實他們還漏了一群人——掮客。”


    隨著戰爭打響,塞雷斯的獨特地位使其在國際外交上的重要性與日俱增。各國的外交官在這裏秘密接觸;間諜們互相竊取情報;傭兵們接受各種委托,從普通的商隊護衛到押運重要物品,再到處理棘手的事件和人物;錢莊老板則幫助交戰各方管理錢財。


    其中也包括亞爾夫海姆。


    對於真正的利益動物,隻要獲得的利益超過了損失,那麽任何仇恨都可以放到一旁。別說商業競爭累積下來的仇怨,國仇家恨都可以丟到一旁。盡可能獲取更多利益才是他們唯一的行動指導原則。


    因此,當亞爾夫海姆找上塞雷斯來處理一些資金時,錢莊老板們沒有絲毫抗拒,如同神官侍奉母神一樣殷勤的侍奉著尖耳朵客戶們,喜笑顏開地接過一筆筆幹淨或不幹淨的鈔票、珠寶、有價證券、地契、貴金屬……


    一直以來雙方合作的都很愉快,亞爾夫海姆多了一個洗錢通道,塞雷斯多了一個資金充裕的客戶,雙邊關係幾乎可以用如膠似漆、水乳交融來形容。然而隨著戰爭天平迅速向亞爾夫海姆傾斜,火熱的蜜月也開始冷卻。一種冷酷的、充滿現實主義和功利主義的氛圍開始橫亙在兩國之間。


    亞爾夫海姆對塞雷斯的變化可以說一點都不意外,作為商業競爭對手,他們對這群標榜永久中立的家夥在私底下玩得花樣實在是太清楚了。說他們是牆頭草還真有點侮辱了人家,準確的說塞雷斯就是一隻風向雞,一有風吹草動他們就會變臉,更不要說眼前正麵臨“一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在這地緣環境急遽變化的前夜,那些聰明人會沒有任何動作才是一件讓人覺得奇怪的事情。


    強鄰環伺的小國自有一套生存智慧,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小國的生存之道不是特立獨行而是見風使舵,逆潮流而行不叫有個性,那是在自尋死路(比如某塊平獨鎮露的擦腳墊)。如今亞爾夫海姆好不容易撬開了查理曼的硬殼,正準備大快朵頤之際,塞雷斯要是敢出頭橫插一杠子,絕對會被暴怒的亞爾夫海姆順手做掉。因此他們絕不會自動跳出來當出頭鳥,隻會暗地裏和大國一起構建針對亞爾夫海姆的外交包圍網,由那些大國衝鋒在前,塞雷斯在背後穿針引線,一張無形的大網就這樣構成了。即便亞爾夫海姆察覺到背後有塞雷斯的影子,一來受到其它國家牽製,二來也沒有什麽明確的證據,哪怕恨得牙癢癢也無法輕易對這幫政治掮客出手。


    這確實是一群狡猾的狐狸,打的一手好算盤。


    不過他們還遠遠算不上最狡猾的那隻狐狸。


    隔海相望,與查理曼及亞爾夫海姆一衣帶水的那幫阿爾比昂人才是最狡猾的狐狸,還是人們常說的那種連尾巴都熬白了的老狐狸。


    阿爾比昂紳士們骨子裏是野蠻嗜血的,優雅的外表不過是一層偽裝,禮服和香水並不能改變島國蠻子們其實是一群兇狠狡詐的食肉動物這一事實。


    島國蠻子們對權力的認識遠遠超過大陸上的親戚們,當查理曼還在為選王侯製度犯愁,中央和地方貴族成天勾心鬥角;沙皇為了平衡各民族、各階層而揪著頭發犯愁;教皇成天琢磨又該削哪一家的時候,島國蠻子們已經通過通婚聯姻和結黨營社構築出一套比大陸各國更加穩固的封建政體。這個錯綜複雜又殘酷血腥的架構徹底遵循叢林法則,食肉動物們每天都在為各種權力和利益廝殺。翻開阿爾比昂的曆史,人們不難發現,這個國家的朝代和家族更迭之迅速遠遠超過其它國家,短則幾十年,長則一百多年統治集團就會換上一茬。在那些黑暗殘暴的曆史中,什麽殺父害兄、奪妻掠子簡直都成了日常,動不動就是某某家族徹底絕嗣,某某王族後繼無人。在利益麵前,什麽信義忠誠道德,連廁紙都不如。這才是阿爾比昂人的真麵目。


    阿爾比昂沒朋友,在他們眼裏所謂“朋友”就是專門用來坑的。他們在自己家裏就是這麽玩的,早上還是盟友,晚上就能挖坑活埋“盟友”全家。阿爾比昂紳士們把這些套路包裝一下,換個“大陸平衡政策”的漂亮名頭,接著就直接拿到國際上去用了。大陸上的傻白甜們不知深淺,被坑了一迴又一迴,結果每次照樣上演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套路,熟悉的故事。現在這套套路又想玩到亞爾夫海姆身上了,但阿爾比昂人顯然忘了,亞爾夫海姆同樣是一個在國際交往中貫徹馬基雅維利主義的國家,在某些方麵,精靈們表現得比阿爾比昂人更加現實。


    對於和阿爾比昂之間毫無淵源和感情,完全基於利益需要的同盟,亞爾夫海姆從一開始就不抱任何必要之上的期待。說的不好聽一點,阿爾比昂人的盟約能信,母豬都能上樹。不過亞爾夫海姆雖然有所戒備,卻不願過早撕破臉皮。為了爭取時間,適當的放軟身段,唿應一下所謂的和平交涉也不是不行。


    至於羅斯聯合公國……這幫毛熊看似大大咧咧,實際上心機極深,在狡詐兇殘方麵更是不遜阿爾比昂人。不過他們有一些繞不開的軟肋存在,從某些方麵來講,公國反而是最好解決的。


    “各種意義上都算最難解決的,還是查理曼的那位‘小姐’啊……”


    一陣輕微的顛簸,座位前的紅色信號燈轉為綠色,親衛隊隊長收起修甲器。帶著一抹讓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和一票麵無表情的黑西裝離開了高速公務飛行船的頭等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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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蘭覺得耳朵裏脹鼓鼓的,有那麽一會兒讓他想起快速俯衝時的感受。不過他既沒有穿著“獨角獸”,也不是在撒滿血與火的天空,甚至不是在查理曼。


    浮空船在降低高度和速度,氣壓的變化讓還沒習慣空中旅途的乘客們多少有些怨言,但些許怨言和眾多鬆了一口氣的歎息相比,連雜音都算不上。舷窗外出現巍峨的冰山和眾多美輪美奐的建築時,所有的怨言都消失了。


    船一入港,早已迫不及待的乘客們就齊刷刷地起身收拾行李。婦女的嘮叨,男人的嘀咕,老人的囈語,小孩的哭鬧——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原本尚算安靜的商務艙立即變成了呂德斯的集市,好好的短線浮空旅行船瞬間降格為押送犯人去殖民地的流放船。


    船員們對此已經見怪不怪。隨著戰爭的進行,不光是查理曼上層在考慮退路,但凡有點消息渠道和資產的家庭都不得不麵對一個極為殘酷且迫切的問題:萬一查理曼打敗了,自己該怎麽辦。


    沒有一個人將希望寄托在亞爾夫海姆這邊,盡管自己這邊的官員軍人都是混蛋,好歹還是同文同種的自己人,再混蛋也不至於草菅人命。換成那群嘴裏叼著匕首,胸口勳章多如龍鱗甲,穿著鐵靴子,走路恨不得把腿踢到腦袋上的鬼畜,別說指望他們不搶錢搶糧搶女人,尖耳朵太君們別把查理曼官方宣傳裏那些正派人家絕對不會給小孩子看的內容實踐一遍,大家夥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什麽共榮共存,親善友愛,還是太君們留著講給他們自己聽去吧。


    隨著戰爭局勢的真實情況從信息管製的大壩縫隙一點一點漏出來,這種焦慮和恐慌越來越嚴重,最終促使一些人開始付諸行動。有了人牽頭,剩下有想法有條件的人自然會跟進,於是流亡難民潮開始出現。由於此時查理曼海上和西南陸地都遭到封鎖,加上諸國國民對查理曼人都不怎麽友善,於是塞雷斯就成了流亡者們的心馳神往之地。一時間通向塞雷斯的空中航路和山間小道擠滿了查理曼流亡者,因事故和失足埋骨山穀夾縫中的遇難者多達三位數。


    相對來講,浮空船要比徒步行進安全許多,能上浮空船的多少也有些薄財和背景,但一路上彌漫在船艙裏氣氛依然壓抑得讓人感到窒息。


    躋身於一張張疲憊、迷茫、不安的麵孔之中走下舷梯踏上異國土地,一股複雜的心情在肩負重任的少男少女們心中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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