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曼王家陸軍上層或許有點瘋,思維還有點僵化,有時候還表現出各種腦殘,但他們絕不傻。特別是吃了幾次大虧、交了大把學費後,他們對後勤補給重要性的認知有了質的飛躍。加上國民支持戰爭的熱情高漲,王家陸軍借機大量招募勞工,試圖利用熱情又廉價的勞工大軍整合並拓展手中的鐵路係統,充分發揮本土作戰的優勢,徹底杜絕再出現瓜達卡納爾戰役那樣餓殍遍野的悲慘景象。


    王家陸軍的想法是美好的,他們投入行動中的熱情和努力也令人動容,但努力的結果……實在讓人無語。


    鐵路係統的運營從來都是高度精密計算的結果,僅僅靠熱情和努力,有時非但無法發揮正麵作用,反而會成為混亂的催化劑。


    以物資集散地之一聖米耶勒為例,該城市可利用鐵路和默茲河水道轉運物資,這座便利的交通樞紐城市也擁有大批設施良好的庫房。理論上來說,此地足以協助維持一個軍團的運作。開戰後也確實有大量物資運抵該城,然而現實卻是40公裏外的前線gongying吃緊,後方補給卻上不去。造成這一困境的原因除了防衛軍空軍夜以繼日的轟炸之外,最大原因是物資集中過快,根本無法分配發送。


    匯攏過來的物資實在是太多太快了。鐵路部門接到的指令是:“趕緊把東西都送到聖米耶勒去!動作快!這可是戰爭時期!”而聖米耶勒的反應則是:“天呐,你們到底想鬧哪樣?這麽多東西讓我往哪擱?!”過度湧入的物資和列車使得物流幾近癱瘓,大批物資白白堆在庫房裏積灰塵,前線則在苦等救急甚至是救命的物資。


    另一個問題更為致命。盡管鐵路裏程確實實現了增長,車廂麵積和機車功率都得到了提升,但這些進步並沒有減輕戰時運輸的負擔。相反,隨著軍事技術和軍事組織的變革,鐵路發展所帶來的好處很大程度上被抵消了,甚至還被甩在了後麵。


    過去使用前膛遂發槍的士兵,一天最多打掉20發子彈。換裝新式後裝線膛步槍和齊射炮後,槍支的發射程序更加簡便,射擊頻率也更高,日均耗彈量迅速上漲到一天5發。火炮的問題更加嚴重,不但炮彈消耗速度加快,體積和重量也更甚以往。這便需要更多的牲畜拉拽,馬的食量約十倍於人,軍馬更是必須用精飼料飼養,它們的飼料需求可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更糟糕的是,後裝線膛槍、齊射炮、後裝線膛炮等新式uqi都是精密機械加工的產物。無論是零部件的補充還是彈藥生產都受到嚴格的技術規格限製。冷兵器時代甚至前裝槍時代那種繳獲敵軍裝備大批量使用已成夢想。所有技術裝備必須得到仔細維護,並保證其彈藥gongying。由此產生的後勤運輸負擔無疑是相當巨大的。而與此形成對應的是,部隊中相應的技術教育、技術人員規模和後勤保障力量的專業化沒有跟上軍隊規模的擴大。部隊技術兵器損耗後常常得不到維修,隻能直接廢棄。相應的替換補充工作進一步加大後勤壓力。催逼著後方將更多急需物資送到早已擁堵不堪的物資集散地,結果使得物資更難向前線發送……


    這種惡性循環下,前線部隊還能維持住防線,並且保證不餓死人,已經堪稱一個偉大的壯舉了。總參謀部的老爺們居然還大言不慚的奢談進攻。妄想症也要有個限度,前線士兵可是卷縮在散兵坑裏啜飲泥水,啃著和棺材板一樣硬的野戰麵包。驅使著這樣一群疲餓交加的士兵去麵對早有準備、嚴陣以待的敵軍,這根本是妄想症的末期症狀啊。


    “基於責任和義務,下官不得不提醒在座諸公。以目前的後勤狀況和物資儲備,進攻純屬無謀之舉。”


    “貴官是想說總參謀部忽視前線實際情況嗎?”


    一個低沉的、殺氣騰騰的聲音接過話語,躍動著危險光芒的冷峻雙瞳死死盯住端坐在對麵的少女。


    按壓著太陽穴的陸軍大臣自暴自棄地歎著氣,一眾將校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一個個神氣活現起來。坐在長桌對麵,直麵總參謀部眾生相的少女以無可挑剔的儀態承受著陸軍總參謀長的壓力。


    如日中天的聖少女,風頭正健的年老軍神,這兩個人的交鋒——哪怕僅限於嘴炮對噴,依然有著足夠的噱頭。隻見兩人默默對峙著,躍動著靜電火花的危險空氣似乎隨時都會爆炸。


    看不到盡頭的對峙在沃邦元帥的一聲輕歎中結束。他對自己的斤兩和對方的水準都有較為清晰正確的認識。作為一名老派軍人,他崇尚的是實績,其次才是血統、地位之類。麵對有著確實戰果,指出的問題也切中核心要害的妙齡少女。沃邦元帥並不認為對方有什麽說的不對或是言過其實的。有那麽一瞬間甚至覺得她很可愛。要不是身處不同派係,老元帥甚至願意舉薦這個奧爾良鄉下姑娘成為前線指揮官,把她當成自己的後繼者來培養。


    然而正因為他是一個老派軍人,在某些事情上,他會格外固執。


    比如說:對主君的忠誠。


    “達爾克少校。”


    老元帥用正式的口吻稱唿著羅蘭的陸軍軍銜——與第90反戰車獵兵營的編製一道,“恩賞”下來的少校營長頭銜。


    “貴官所說的問題,我們都有掌握,並且正積極努力的解決中。”


    親自前往一線了解過情況,差點因為防衛軍的“熱烈歡迎”迴不來的老元帥非常清楚一線已經糟糕成什麽樣了。雖說還不到瓜達卡納爾那種地獄底層的程度,但也已經是個讓人望而生畏的血腥泥潭,一個不折不扣的通往地獄的入口。


    充分理解到前線的士兵在怎樣一種狀態下作戰後,沃邦元帥才會以這種形式默認羅蘭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並以此作為雙方一起共用的台階。


    隻是,他並不打算就此退讓,更別提終止作戰。


    “戰事的拖延同樣會產生消耗,在無法保證和談可以進行的前提條件下,我們不想把希望寄托在敵人對héping的期望上。”


    一直保持著端正表情的少女麵龐,第一次出現了裂紋破綻。


    總參謀長的話語固然是推脫之詞,是“讓王太子能順利登基為王,查理曼八紘一宇天下布武”這種狂想的掩護,但也道出了實情。


    héping從來不是單相思,隻有雙方都有停止戰爭的意願,才有機會到談判桌上去討價還價。交戰雙方中有一方想繼續打下去的話,戰火就會繼續延燒下去,直到分出勝負。


    如果亞爾夫海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諸多國就算想介入,誰都無法保證能否起到作用。況且誰又能保證亞爾夫海姆不會表麵答應,私底下耍手段破壞停戰?“貝爾福大屠殺”的例子才沒過去沒多久呢。


    當然了,主戰派這邊也不想就此停戰就是了。


    一時間無法也無力反駁的羅蘭默默聽著陸軍總參謀長的見解。


    似乎是對少女終於閉上嘴巴感到滿意的樣子,白發冰冰的沃邦換上和顏悅色的慈祥表情,繼續說到:


    “我們並不是要否定和談,但對方沒有講和的意思的話,héping根本無從談起。隻有讓對方理解到繼續打下去也贏不了,徹底放棄非分之想的時候,éping方能實現。”


    光從字麵理解,這還真是一番héping主義的論調。


    “為此,無論條件多麽艱難,我們都隻能繼續向前邁進,盡快結束戰爭,結束無謂的消耗。”


    說來說去,還是用軍事手段解決一切的固定思維。這群家夥到底有多喜歡戰爭啊。


    “我們很歡迎聖少女閣下慎重的寶貴意見,對貴官屢屢建立的功勳由衷感到欽佩。倘若有貴官與麾下部隊的支援,相信補給線的安穩也可以期待。”


    正所謂,如果是奇跡的聖少女的話,應該可以辦到吧。


    這其實隻是一句客套話。用委婉的語調暗示陸軍高層對地90反戰獵兵營寄予很高的評價,不是輕視謹慎的戰術建言,也不是不重視聖少女和背後的王女殿下。


    所以,我們都這樣耐著性子聽你講了半天了,也表達已經充分理解你們想表達的想法了。拜托你們理解一下我們吧。


    上至陸軍大臣、陸軍總參謀長,下至佩戴參謀飾緒的將校們,無一不期望會議就此結束。


    某種意義上,他們的願望被羅蘭聽到了,也確實實現了。


    “承蒙閣下及陸軍抬愛謬讚,下官無以為謝。”


    她理解了。


    會議室內的氣氛瞬間鬆弛下來,一堆人在心裏喘著氣,開始放鬆神經的一刹那。


    少女以無懈可擊的純潔笑容展開了反擊。


    “既然陸軍發出了正式邀請,下官將立即著手製定部隊的移動計劃,並做好相關準備,爭取近日內移動到前線。”


    “……你這是什麽意思,達爾克少校?”


    “咦?陸軍總參謀長閣下不是說了‘期待貴官和麾下部隊的支援’。身為查理曼軍隊的一員,服從軍令上前線支援乃是吾等應盡的義務,難道不是這樣嗎?”


    天真無邪,可說是聖女一般的純潔笑容在一眾軍人眼中儼然成了惡魔的獰笑。好幾個參謀抱著腦袋發出“被算計了”的嘀咕,陸軍總參謀長那花崗岩雕塑般的臉孔更是漲得通紅,額角粗大的靜脈血管一陣陣的抽搐蠕動,叫人擔心不知何時那根血管就會因為壓力過高而爆炸。


    拿著雞毛當令箭,把隨口說說的話當成正式命令——這種勾當陸軍可沒少幹,堪稱業務精熟。可有朝一日有人把同樣的套路用在他們自己身上,個中滋味……簡直酸爽。


    如果此刻對麵換成是其他什麽人,豁出性命和臉麵不要,將校們也要把“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這句肺腑之言罵出口。現在……一群大男人,自己說出口的話不算數,還對楚楚可憐的小姑娘大唿小叫發脾氣,甚至還擼起袖子準備動手。這要是傳出去……相信不少人會覺得查理曼王家陸jun1zhǎng本事,有出息了吧。


    惡魔,這家夥一定是惡魔。


    將校門在心裏哀嚎怒罵著。端正到讓人深感可恨的聖少女起身行了個漂亮的軍禮。留下一句“那麽,下官告辭了”和一屋子血壓高到爆表的軍人。以優美的動作離開了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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