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的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麽啊?!”


    沸騰的腦袋裏隻剩下這一個感想,總算理智尚存,羅蘭沒把“快點像全世界的養父道歉”之類的話說出口,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就算站在旁觀者立場來看,李林的發言也太過沒頭腦了一點,哪有人前一分鍾喊打喊殺,後一分鍾就撮合別人合為一體的?


    “我承認這不是好品味。”


    李林聳聳肩,露出無奈的微笑。


    “不過別看我這個樣子,對青春男女的戀情也是相當尊重的,完成工作之餘,撮合一下羞澀的青春期叛逆小孩也是一樁好事啊。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也是個好人呐。”


    (哪怕全世界好人死光了,也輪不到你當好人。)


    內心怒吼般吐槽,羅蘭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原本在下的工作就是迴收重要物件,清理掉知道太多的人,至於遊戲什麽的,不過是工作之外的一點餘興,沒必要幹得太過火。這邊的小哥和在下認真起來的話,且不說下水道裏生命會全滅,視情況可能還會波及到地麵,那種情形實在太麻煩了,會被人囉嗦呐。”


    仿佛對狀況外的事件徹底感到厭倦一般,倦怠的聲音不禁讓人感到,他是發自內心的如此想。


    但這話也隻能聽一半,還有一半是演技。


    真話和假話摻在一起說時,謊言的可信度會提高。讓人不知不覺間接受。對知道內情的人來說,這一套卻不管用。


    的確,李林認真起來的話,下水道裏的人沒有一個可以活著看到地麵上的陽光,但是否會波及到地麵,這恐怕要打個問號。


    “你到底想說什麽?”


    保持戒備的態勢,羅蘭淡淡問到。


    “工作結束後的娛樂——僅此而已。如果這麽明確的表達也弄不清楚的話,我也沒辦法了呐。”


    從容一笑,李林的調門忽然一變。


    “還是說贏了遊戲仍舊不夠,非得認認真真的打一架才能過足贏?”


    “……!!”


    養父的臉上。掛著意猶未盡的表情。


    以遊戲規則中“不使用雙腿意外的部分”這一條來說。被窺破用腳發出寸勁秘密的那一刻,李林確實是落敗了。但如果胡攪蠻纏一番,在“不用雙手”這項解釋上做文章的話,遊戲也一定會繼續下去。畢竟這是單方麵的遊戲。規則什麽的。還是由李林說了算。


    “還是算了吧。所有的樂趣一次品嚐完的話,接下來會非常無聊。最喜歡的甜點留到最後,這可是用餐常識呐。”


    撇下這句話。黑衣男子從褲兜裏抽出手,右手按在胸口躬身行禮。羅蘭身後的修女心情很糟糕似的顰蹙著麵孔。細心的狄安娜留意到,盡管黑衣男人遮遮掩掩,但借著微弱的光線,隱約能見到那雙黑色真皮手套的背麵繪有一個白色十字聖紋,但和教廷的標誌不同的是,那個十字是倒轉的。


    ——逆十字。


    阿爾比昂王立國教騎士團的標誌,這個國家異端教會暴力執行機構的變相身份證明,讓人厭憎的標記。


    從職能上來說,其作用類似伊密爾的異端審問官和“伊斯卡略”,但其狩獵對象卻是舊教的信奉者,是為維護國教會,在暗中行動的狂犬。知曉其存在的人隻有少數,而從其爪牙下生還的,更是可以忽略不計。


    如此一來,一切就都能解釋了。


    正因為有著國教會最高首長——女王伊麗莎白一世的撐腰和直接授意,這群瘋狗才能大膽采取非常規作戰,犧牲一條浮空郵輪和關在塔內的犯人,在自導自演的騷動掩護下,進入下水道。對潛藏在其中的外國間諜和教會人員痛下殺手,然後偽造成神秘失蹤,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迴收那件至關重要的首飾。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但其中也有失策。


    譬如未曾想到v.e公司的未來總裁會出現在事發現場,雖然可以將羅蘭抹殺,然後偽造成事故。但在對v.e公司還保持著合作關係,在技術、資金以及國際政治方麵對財團有著需求的當下,這種行動並不明智。無論財團是否接受羅蘭死於意外的解釋,對雙方的關係都會形成重大衝擊,迫於無奈,那個黑衣死神才見好就收。


    再加上身份標誌——這個連失誤都談不上,赤luo裸地挑釁。


    暗中行動時,避免曝露身份是基本常識,哪有刻意帶著標誌大搖大擺行動的道理。這與其說是粗心大意,倒不如說是肆無忌憚,認定對方不可能能從自己手下逃脫,即便逃脫,吃了悶虧又沒有任何證據的教會對此也不會說什麽,索性高調的采取行動。


    事實上,這想法是正確的。如果沒有羅蘭攪局,這裏確實不會有人逃出生天,而就算狄安娜迴到伊密爾,對教皇做出報告。教會也不可能隻憑片麵之詞,在欠缺決定性證據的情況下,對阿爾比昂提出指責,更何況這原本就是不見光的隱秘任務,還失敗了,真拿到陽光下討個說法,隻怕伊密爾的麵子先會丟個精光。


    算計的真是周到。


    縱然心有不甘,狄安娜卻也不得不承認,對方進退應對自如,行動中沒有一絲破綻。


    真是難以想象,這個偏遠島國上居然有這等人物,更無法想象,有著淩駕於圓桌騎士的實力,卻從未聽聞過其名字。


    或許是自把自為的個性實在不招上司喜歡,把這種性格有缺陷的家夥放到台麵上也叫人放心不下,索性讓他專職處理隱秘事務,也算是適才任用了。


    個性認真的狄安娜對自己的推理深信不疑。絲毫沒有察覺自己距離真相越來越遠。


    正因為是從事不見光的工作,身處周圍都是陷阱、出賣、舍棄、算計的環境,對這種看似無意識流出的線索非常容易上心,卻渾然不知,絲絲入扣的推論其實是扣錯扣子的衣服,一顆扣子位置錯了,接下去隻有不斷積累的錯誤。


    隻要給出想象的餘地,人們就會自己去沿著軌跡描繪出需要的真相——這正是李林最拿手的概念陷阱。


    餘光映出修女戒備的臉孔,對那道混雜著警惕、憎惡、憤怒、疑惑的複雜視線感到滿意,打了個響指。李林轉身消失在漆黑的通道裏。扒在牆上的人麵蜘蛛也隨之調頭,排成隊列跟在後麵。


    不到一分鍾,那懾人的壓迫感消失得無影無蹤,之前幾乎窒息的感覺就像是不曾存在的夢境幻覺一般。唯有又濕又黏的內yi觸感、大口的吐息、頭頂上和不遠處的屍體提醒之前經曆的一切絕非幻覺。險些軟到在地的身體傳來止不住的戰栗。活著的鮮明感覺伴隨喜悅和恐怖傳遍全身。


    “真的是……差點以為死定了啊。”


    “兄弟.羅蘭。我覺得你可能已經把一生的幸運都用盡了,以後的日子務必當心。”


    “雖然很有同感,但這種話由淑女說出來……真是過分啊。”


    苦歎一聲。羅蘭連擺出苦笑的力氣都沒了。


    一生的幸運……這還真是一點都不誇張,但羅蘭寧可不要這種幸運。


    如果不是李林的意圖並非殺人滅口,如果他再稍稍認真一點,這裏就是他們人生落幕的舞台。


    這不是什麽誇張之詞,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養父的實力,以及解決問題時,那種令人匪夷所思的高效率及冷酷。


    因此,能撿迴一條命,真的不是用一句“慶幸”就能表達心裏那種感覺的。


    但比起慶幸,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戰爭要開始了——


    類似愉悅的聲調,在腦海中迴響。


    實在難以想象,一直壓製國內激進勢力,讓亞爾夫海姆一直保持隱忍狀態至今的李林,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哪怕清楚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如此激烈的戰略轉向也實在出乎羅蘭預料之外。


    這可不是大頭目放話說:“我要一心不亂的大戰爭!”整個國家立馬跟著180度大轉向,全體國民刷一下就變成自動殺人機器和武器生產線。按照亞爾夫海姆的動員體製,從開始進入戰時體製,著手調整經濟生產方向和資源配置結構,征召預備役部隊完成訓練,加大軍工生產和運輸調度,準備武器、糧食、被服、參謀手冊、占領區使用軍票到棺材在內的一切軍需品……至少需要3個月才能完成上述工作。如果不順利的話,可能要延長一個月。這還是依靠平時全民皆兵的體製為基礎,才得以實現的全世界最快動員速度。換成人類國家和羅斯聯合公國,速度隻會更慢。


    究其原因,在於受國力限製,亞爾夫海姆的軍事力量隻能一次朝一個敵人釋放全部攻擊力量。一旦陷入消耗戰,國力不足、人口稀少的缺陷就會浮上水麵。因此,即便陷入不得不提前開戰的狀況,精靈們也會集中全力,謀求速戰速決。


    以此為大前提,很難想象他們會貿然選擇開戰,在沒有萬全之策的情況下,將自己拖進和整個世界對抗的深淵裏。


    那麽。促成這政策急劇轉向的原因,究竟會是什麽?


    到底是什麽,即將引爆戰爭?


    疑問揮之不去,甚至忘了恐懼和行動,直到狄安娜不斷重複“兄弟.羅蘭”的唿喚傳到耳中為止,少年才從思維的困惑中脫離。


    “兄弟.羅蘭,你怎麽了?”


    “啊……沒什麽,走神了。”


    將一瞬間愧疚的臉孔別開,重新將鎮靜的表情拚好,此時卻發現細微的變化。


    “米萊迪呢?”


    風暴亂源中心的女間諜,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之前待的位置上,下水道其它地方也沒有那個女人的身影。


    “是借著剛才的混亂逃走了吧?”


    修女推斷到,在羅蘭和黑衣死神激烈衝突的檔口,趁著所有人不備偷偷溜走,確實是不在乎名譽和身體的女間諜會幹出來的事情。黑衣男人也是有鑒於此,才決定停止糾纏的吧。


    不對。


    羅蘭在心中否定了狄安娜的推理,在異性生物盤據的下水道裏,想要不驚動李林脫離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在戰鬥狀態下,那個人也總是掌握著整個戰場的態勢,不會錯過任何微小的變化。這種掌控力就算到了戰鬥結束,也會一直持續下去。


    米萊迪能從李林掌控的戰場下脫離?這種假設根本連笑話都算不上。


    “不快點追不行……咦?”


    上衣口袋裏傳來異物的觸感和重量,從那裏麵掏出來的,是一個小小的絨布口袋,外麵寫滿了隔絕瑪那感應的術式密文。


    “該不會……”


    懷揣同等份的驚訝和疑惑,兩人的視線聚焦在小口袋上,少年小心翼翼的解開口袋,在黑暗之中,鑲嵌在項鏈上的藍寶石依舊綻放出不可思議的柔和光芒。


    “……”


    感受著血緣和靈魂的共鳴,狄安娜呻yin出項墜的名字。


    數年之前,還未接任聖女之職的胞姐.姬艾爾,和白金漢公爵之間同學之誼的見證紀念,一度被米萊迪盜走,成為腥風血雨的風暴中心。


    有著“藍水”之稱,注入水之術式,寓意“如大海般深邃溫柔”的藍寶石項墜,此刻在少年手中釋放靜諡的光芒。


    不會是米萊迪良心發現或者為了甩掉燙手山芋,而將重要的寶物留給羅蘭的,即便有那種想法,她的身手亦無法在羅蘭和狄安娜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把寶石放進羅蘭的衣兜裏。


    能做到這件事情的,隻有一人。


    為什麽?


    新的疑問從心底裏翻騰起來,養父愉悅的笑臉亦一並浮現。


    多半是剛才在最後一擊的時候做的吧,身手本身就很快,再利用抵消寸勁後,身體處於麻痹狀態的空擋和一係列的言語交鋒,延緩了發現時間。恐怕就連米萊迪也沒發現,首飾已經被取走了吧?在見識過那樣的實力和殺戮後,相信她也不會有再跟扯上關係的想法了吧?


    “總之……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用脫力的聲線做出總結,狄安娜認同的點點頭,滿身疲憊的少年少女收好口袋,朝下水道出口走去。


    走在後麵的狄安娜未能看到,放話宣布事件結束的少年,眉頭軸承了一團。


    還沒有結束。


    事情才剛剛開始。


    羅蘭充滿疑問和違和感的內心深處,充滿不安的呐喊催促少年更加用力揮動雙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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