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錯愕地迴過頭。


    “……公主留步!”小醫護追在後麵喊,“夫人正……”瞧見眾人看過來,聲音戛然而止,“夫人,我……”不知所措地看著甄十娘


    “你出去吧。”甄十娘朝她點點頭,“公主安。”她起身朝長寧公主緩緩福了一禮。


    蔣衡褚榆等人也紛紛站起來給長寧公主見禮。


    “你說……”長寧公主衝到甄十娘跟前,“腎是不是可以換?”


    她問這個幹什麽?


    難道……想起大磊的死,蔣衡臉色一白。


    她是質疑甄十娘能給大磊換腎而不換!


    溫太醫已急的滿頭大汗,連連朝甄十娘使眼色。


    千萬別說能,千萬別點頭啊!


    他在心裏默念著。


    “理論上可以。”略一猶豫,甄十娘點點頭。


    蔣衡溫太醫一垂足。


    啪,長寧公主一掌打在甄十娘臉上。


    沒想到長寧公主會動手,甄十娘頓住。


    嗖嗖嗖,不知從哪冒出四個暗衛齊刷刷擋在甄十娘身前。


    長寧公主抬手正繼續打,隻見一股疾風迎麵吹來,她蹬蹬蹬倒退幾步,撲通墩到地上,那疾風力道十足,長寧公主五髒六腑差點翻出來,她一陣暈眩,胸口難受得連哼都沒哼出來。


    “我和你拚了!”


    秋菊嗷的一聲跳起來,瘋了似的衝向長寧公主,被馮十三緊緊地抱住。


    “她是公主!”馮十三大喊。


    她可以打人,他們卻不能打她。


    “公主又怎麽了!”想起甄十娘那孱弱的身體,秋菊完全失去了理智,“夫人全心全意地治病救人,還救出錯了!”


    迴過神,蔣衡褚榆等人也紛紛擋在甄十娘身前,怒目看著長寧。


    胡平握在身側的手青筋都蹦起了老高,不是溫太醫和盧俊在背後死死地拽著他,嚴禁他不許給甄十娘惹事,他早就衝上前替甄十娘打迴來了。


    誰說男人不能打女人。


    連病魔纏身,孱弱如此的甄十娘她都敢打,她還有沒有點人性?


    為搶救小磊,她昏睡了五六天。


    沒功勞也有苦勞吧?


    一心一意救人還救出仇來了,被萬歲罰了不說,竟然動手打人。


    如果目光能夠殺人,長寧公主相信,她已經死了幾個來迴了。


    沒想的會激起眾怒,剛緩過氣的長寧公主也被驚住,對上一雙雙殺人似的眼睛,她早忘了屁股被摔的生疼,坐在地上忿忿地和眾人對視著,她心裏一陣迷惑。


    甄十娘能救大磊而不救,不該打嗎?


    正僵持間,門外一聲高喝,“太後駕到。”


    將太醫等人臉色大變,被太後看到這情形,不知道的,還以為眾人怎麽欺負這位驕縱乖戾的大公主呢。


    正焦急間,也沒見誰動作,一股勁風生生地把長寧公主給托了起來。


    長寧公主瞬間睜大了眼睛。


    見到這架勢,太後微微怔住,待看到甄十娘臉上那五道明晃晃的指印時,不由臉色大變,她驀然轉向長寧公主,“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


    “母後,她……”長寧公主指著甄十娘。


    明明是她仗著人多勢眾欺負自己嘛,當眾把自己推倒地上,現在又粉飾太平地給扶起來,可偏偏自己連是誰動的手都不知道,這裏又都是甄十娘的人,如今想指責是他們欺負自己都難。


    畢竟甄十娘臉上的青痕大家有目共睹,可自己屁股疼的鑽心卻沒人知道。


    感覺屁股火辣辣地疼,長寧公主氣的嘴唇直哆嗦。


    長這麽大,她還沒吃過這種暗虧。


    她杏眼圓睜,使勁瞪著甄十娘。


    對上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樣,太後一陣失望,“帶下去。”她厲聲吩咐道。


    立即有幾個小太監上前,強自把長寧公主拖了出去。


    “……駙馬一去六年不肯迴來,磊哥又那樣,長寧這些年很苦,哀家對她也寵了些,你就多擔待她一些。”太後語重心長地拉了甄十娘的手,溫和地勸慰道。


    “大磊的事我也很遺憾,可我真的盡力了。”甄十娘聲音幽幽的。


    “哀家知道……”太後點點頭,“是長寧驟然失去愛子,心裏扭不過勁,等她冷靜了會明白的。”歎了口氣,“你也是,明知道她一直接受不了大磊的死,怎麽還那麽告訴她?”


    問明了衝突原委,太後也覺得是自己的女兒無理取鬧了,可是,痛失愛子,長寧公主正處在極度痛苦中,今天甄十娘就該讓著她些,直接告訴她腎髒是堅決不能換的,當時隻要她搖搖頭,就不會有今天的衝突。


    到底還是親生女兒啊,這偏架拉的。


    甄十娘聽了就歎了口氣,她鄭重地看著太後,“……若我說不能,這件事情怕是就真的不能了。”


    事情就是這樣,隻有堅信自己能夠做到,才能夠堅持到最後。


    如果連自己都不自信,又怎麽可能成功?


    她是真的渴望能夠早日將器官移植研究成功,能救治更多的人,不要再有大磊這樣的悲劇發生。


    而且,如果把器官移植變為可能,這是不是也意味著,在這古代,也可以進行骨髓移植……如果……如果……她是不是還有機會救自己一命?


    俗語說,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不要總是在失意的時候怨天尤人,老天總會在你真心付出之後,給你一個意想不到的收獲。


    這算不算,老天給她真心付出的,特別迴報?


    隻是,這念頭隻一閃,甄十娘神色候地又暗了下去。


    這是古代啊,要移植骨髓談何容易?


    除了她,還有誰能做這樣的手術?


    她又如何自己給自己移植?


    還有,那能讓她恢複造血功能的造血幹細胞,又在哪裏?


    沒有前世那先進的儀器,她又怎麽采集,如何配型?


    是考驗嗎?老天總是喜歡給人幻想的時候,又殘酷地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天,你可真是老天!


    甄十娘心裏滿是苦澀。


    對著甄十娘黯然的神色,太後身子一震。


    是啊,如今的甄十娘,可不是當年在梧桐鎮,就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醫女,如今的她已經站在了大周醫術的最前沿,她的話就是一個風向標,引導著大周醫學的發展方向,她任何一個關於醫術方麵的表態都舉足輕重。


    今天,她怎能輕易搖頭?


    果真她今天搖了頭,太醫院和迴春醫館聯合提議的換心術研究預案就會胎死腹中吧?看著甄十娘白皙的臉上五個清晰的指痕,太後微微動容。


    她用力地拍了拍甄十娘,“你放心,哀家一定讓她跟你道歉!”


    換心術研究原本隻是太醫院和迴春醫館之間悄然進行的,被長寧公主這一鬧,頓時轟動了整個上京城。


    一時間,兩個公主當眾大打出手,太後公正無私,讓親女兒給幹女兒當眾道了欠成了上京城最熱門的話題。


    蕭煜匆匆找到甄十娘。


    “……弟妹萬萬不能研究這個。”他認真看著甄十娘,“……弟妹想沒想過,果真研究出換心術,達官貴人為了自己,會不顧百姓生命強行他們獻出心髒,也許……”他鄭重地一字一地說道,“最後死的人會比弟妹救的人更多,反而辜負了弟妹的一片悲天憫人之心。”


    甄十娘就想起前世那些偷盜、買賣器官的事情。


    冷汗刷地冒了出來。


    和將太醫約定研究器官移植,憑的全是一腔熱血,這個,她還從沒有想過。


    是啊,古代沒有人權,人也是可以買賣商品,一旦那些權勢者知道別人身上的器官都可以做為自己的備用件來更換,使自己能夠長命百歲,他們豈不是要……強取,豪奪?


    這比前世那些偷盜來的更惡劣!


    每個時代都有他的局限性,這需要一個過程來沉澱,器官移植放在民智開化人命平等的現代可行,硬搬到古代是有些……有些……太超前了。


    甄十娘眉頭擰成了疙瘩。


    “……大磊的死是個遺憾,弟妹就忘了他吧。”見甄十娘動容,蕭煜果斷說道,“弟妹立即和太醫院解散了那個什麽聯合研究組,我也會奏請萬歲下旨禁止百姓談論此事。”經長寧公主一折騰,這世界上還有換心術之說已經鬧的沸沸揚揚。


    隱然已經有人開始打聽,是不是人老了之後還可以換一個孩童心髒,從而長生不老?


    這件事必須馬上製止,晚了,後果不堪設想。


    說著話,蕭煜抬腿就走。


    “大哥說的對,這個是有許多弊端……”甄十娘驀然抬起頭,“可是,我們總不能因噎廢食!”


    蕭煜轉過身。


    “可不可以……這樣……”甄十娘看著蕭煜商量道,“換心術即便研究成功也隻有迴春醫館和太醫院能做,我立即和將大人商量做個禁忌,就說……”她仔細斟酌著語言,“凡接受移植的器官怨念太深就不能成活,所以必須本人同意主動捐獻,今後凡學習換心術的弟子都要發下重誓,若非本人親口承諾是自願捐獻並簽下契約,絕不給做換心術……”第一次,甄十娘感謝古人的迷信。


    難怪曆史上許多君王都搞愚民政策。


    愚昧有愚昧的好處,好管理。


    因為他們相信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來世會被拔舌下油鍋受盡十八般酷刑,所以這一世他們會有許多禁忌。


    蕭煜皺眉沉思。


    甄十娘又道,“還請蕭大哥奏明萬歲能把這些禁忌寫入大周律法……”


    誓言隻是自律,隻有以法的形式定下來,才能起到真正的強製約束。


    修改大周律?


    蕭煜想也不想就搖搖頭,“弟妹可知出台一部律法要經過多少道程序?”


    這可不是迴春醫館的內部製度,隻要她大筆一揮就通過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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