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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擺了一株三尺高的紅珊瑚?”楚欣怡聲音有些變了調,她直愣愣地看著冬雨,以為自己聽錯了。


    珊瑚中以紅珊瑚最為珍貴,有千年珊瑚萬年紅之說,老夫人屋裏擺了株一尺高的,已經是稀世少有。


    “咋看上去就跟一團火似的,奴婢當時嚇了一跳。”冬雨點點頭,“喜鵲說是夫人身子不好,才特意擺了辟邪……”連連歎息,“難怪怎麽請夫人都不肯迴來,她在那麵過得跟神仙似的,金絲楠木的屏風,青花瓷的花觚,臨川先生的遊春圖,灑藍釉地描金纏枝蓮紋棒槌瓶,博古架上擺的古董玉器有的奴婢就都叫不上名兒,以前覺得姨娘屋裏的東西矜貴,想不到祖宅的擺設比姨娘屋裏更矜貴,要是奴婢住在那種地方,上麵又沒婆婆管束,奴婢也不迴來……”


    “這麽大的事兒,您怎麽不跟老夫人說!”瞧見楚欣怡白了臉,春紅厲聲問道,“媳婦屋裏的東西規格高過了婆婆,她是想壓過老夫人不曾!”


    是啊,有老夫人呢,自己生個那門子氣。


    被春紅一點撥,楚欣怡立時冷靜下來,端茶輕輕呷了一口,慢聲細語道,“她是妻,我是妾,屋裏的擺設自然要比我矜貴,隻是……”她話題一轉,“你看準了,若規格超過老夫人就是大不敬了,你瞞下不報,哪天被老夫人知道發作起來……”聲音頓住,楚欣怡目不轉睛地看照冬雨。


    冬雨額頭瞬間出了一層細汗。


    “就說這個主不好惹,碧月非讓來!”心裏埋怨,冬雨嘴上不敢怠慢,“這麽大的事兒,奴婢哪敢隱瞞老夫人,將太醫一走,奴婢就迴了老夫人……”


    “老夫人怎麽說?”楚欣怡坐直了身子,她很好奇一向咬尖的老夫人怎麽能咽下這口氣。


    “老夫人當時就要帶人去把祖宅砸了,好歹被碧月紫月姐姐勸住了……”冬雨歎了口氣,“在梧桐鎮行醫多年,夫人到底是籠絡了一幫賤民,碧月姐姐擔心老夫人一旦找上門去,再被她蠱惑出一群無知百姓圍住,到時連梧桐鎮都出不了。”梧桐鎮可不是上京城,一個小鎮子統共能有幾個衙役?真跟上次似的被百姓圍住,她們主仆大約真就有去無迴了。


    難怪會攛掇了來找她家姨娘,春紅聽了就看向楚欣怡。


    楚欣怡身子一震。


    這麽說,老夫人也被打怕了?


    就會貓在家裏瞎咋唿,也不敢真刀實槍地去祖宅跟那賤人叫板了?


    眼前閃過午門擊鼓那天老夫人和碧月等人鼻青臉腫地被李提督送迴來的慘狀,楚欣怡臉色死人般的難看。


    連老夫人都懼了,以後這賤人豈不是越來越難對付?


    “……這事兒隻有等將軍迴來給老夫人做主了。”見楚欣怡臉色難看,怕她情急之下說出不合時宜的話,一直沒言語的春蘭匆忙轉了話題,“祖宅裏二十七個奴才都到齊了嗎?”


    也想起這事兒,春紅跟著問道,“你數沒數?”


    這麵每月按二十七個人往祖宅撥月例,楚欣怡始終覺得以甄十娘那寒酸的性子,絕不會真買這麽多人養著,鬧不好就在吃空響,可惜,上次去祖宅被甄十娘打怕了,楚欣怡輕易再不敢去招惹,一直沒機會去盤點,這次冬雨去,她特意囑咐了讓她留個心眼,數數祖宅裏一共養了多少奴才。


    “……奴婢在廳裏呆了不到二刻種,便被人帶去了耳房,哪有機會數?”冬雨搖搖頭。


    春蘭怒道,“你是老夫人身邊的人,夫人見了你也得敬上三分,硬要到處走走,誰敢攔著!”


    她就敢攔著!


    想起在祖宅遭受的冷遇,冬雨臉色忿忿,“奴婢想去後院瞧瞧都不準,更別夫人的臥室了,不過……”冬雨忽然想起什麽,說道,“雖然各屋都沒去,奴婢隻看院子裏,就站了不下二十個侍衛……”


    “什麽?”楚欣怡抬起頭,“不是護院?”


    “是侍衛,青一色的短衫,一個個鬆樹似的站在院子四周,奴婢看著腿都打顫!”所以,身為老夫人的大丫鬟,明知自己身份高貴,連甄十娘都得禮讓三分,可甄十娘隻遣了婆子招待並軟禁了她,她硬是沒敢有一句怨言。


    將軍竟派了侍衛保護她!


    楚欣怡一陣絕望。


    沈鍾磬孝順,她跟了他五年,還沒見他讓後宅哪個女人屋裏擺設越過了老夫人去,這麽寵自己,當年那株一尺高的紅珊瑚拿迴來,因老夫人屋裏沒有,自己便沒能要了來。


    現在,他竟公然在祖宅擺了一株三尺高的紅珊瑚,又加了二十多個侍衛!


    這說明什麽?


    楚欣怡不敢想下去,她隻感覺胸口一陣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咽喉隱隱泛起一股腥甜,握茶杯的手一陣陣冷麻。


    瞧見楚欣怡臉色不對,春紅忙塞給冬雨兩個銀角子,示意她趕快離開。


    “對了……”冬雨剛走到門口,又迴過頭,“奴婢還聽祖宅的奴才說,六公主大婚前那幾個月,將軍一直就住在祖宅。”


    咣當,楚欣怡手裏茶杯掉在地上。


    “姨娘,姨娘!”


    瞧見楚欣怡身子直挺挺地向地上栽去,春紅春蘭嗷的一聲叫起來。


    冬雨也一步衝過去。


    屋裏頓時亂成一團。


    ……


    聽到外屋傳來一陣低低的說話聲,楚欣怡驀然睜開眼。


    “姨娘想要什麽?”守在床邊的春紅一激靈。


    “誰在外麵說話?”楚欣怡一把揭下頭上覆的濕布巾。


    “是詹事府的人,春蘭出去了……”春紅扶楚欣怡坐起,“太醫說您是急火攻心,需要靜養,姨娘就別操心了。”


    楚欣怡皺皺眉。


    春蘭走進來,“姨娘醒了?”瞧見楚欣怡坐著,春蘭一陣歡喜。


    “詹事府的人來幹什麽?”楚欣怡目光迷惑,詹事府掌管皇後太子一族事物,和將軍府少有來往,皇後剛薨,他們來幹什麽?


    “是送帖子,周詹事的母親身患沉疾多年,想請夫人去給診診脈……”聲音越來越低,春蘭小心翼翼地看著楚欣怡臉色。


    又是找她!


    楚欣怡不自覺地就咬緊了牙,“……不是讓高升告訴他們去梧桐鎮找嗎?”


    “高升說,將軍特意囑咐他不準對外透露夫人住址,讓他對外一律宣稱夫人身體不好,在鄉下的別院養病。”春蘭解釋道,“……當時給七皇子診脈的那些太醫都給夫人診過脈,將軍令他們出了一個聯合說明,拓了一份讓高升拿給大家看。”


    他竟越過了自己安排高升!


    楚欣怡心裏一陣燥熱,她一把抓起身邊的抱枕砸向春蘭,接著又刷刷地拽著帷帳撕扯起來。


    她跟了他五年啊!


    他出征在外,她就在將軍府為他做牛做馬操勞了五年!


    他竟然開始不相信她了!


    殷紅的眼底有股近似乎瘋狂的怨懟。


    “姨娘,姨娘,您冷靜些!”春紅死死抱住楚欣怡,“將軍一定是怕這些人找上門去求醫,夫人不知好歹地答應,敗壞了將軍府的門風不說,還會惹老夫人生氣,才嚴令禁止把夫人的住所透露出去。”


    曾經把甄十娘遺棄在祖宅畢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將軍府一直對外瞞著她的住處,隻說她在鄉下的別院養病,加上甄十娘又改換了名姓,當年曹相爺就花費了很多心思都沒找到,更別說那些不知根底的人了。


    怕她敗壞門風,惹惱老夫人?


    楚欣怡忽然停住。


    “……你說的是。”她猙獰一笑,“將軍臨走前答應了老夫人不許她行醫,他就是怕她架不住病人哀求,私自行醫再惹老夫人生氣!”吩咐春紅,“你火速出府去找三表弟,讓他想辦法把夫人的住址透露出去!”


    這可是將軍嚴令不許透露的!


    “姨娘……”春紅叫了一聲。


    “快去!”楚欣怡眉頭一立。


    不敢再勸,春紅轉身走了出去。


    望著春紅的背影,楚欣怡冷冷一笑。


    沈鍾磬早承諾了老夫人不許她行醫,自己倒要看看,麵對如騖般求上門的病人,她怎麽辦?


    聖旨名言,她行醫必須沈鍾磬允許!


    若救治,便會觸怒沈鍾磬,便是違旨!


    若不救,便是不仁不義,便沒醫心,看老百姓背後怎麽罵她!


    罵聲多了,毀了她在民間的威望,敗壞了沈鍾磬名聲,看他會不會後悔?


    ……


    午後的涼風溫暖和煦。


    甄十娘正坐在霸王居門前的樹蔭下和顧彥浦對弈,簡文簡武的聲音遠遠地就傳了進來。


    “娘,娘,我采了糖梨子!”


    “我采了野棗……”


    衝減院子,瞧見顧彥浦也在,簡武簡文撲棱站住,“先生好!”顧彥浦笑嗬嗬地點了頭,簡文簡武這才把手裏的小竹筐遞上前獻寶,“娘,先生,快看,糖梨子、野棗,托盤……”一邊說著,簡武拿起來一顆野棗用帕子擦了擦遞給甄十娘,想想不對,又遞給顧彥浦,“先生嚐嚐……”然後才拿了一顆遞給甄十娘。


    今天是固定的休息日,因達仁堂那麵沒什麽大事,甄十娘就沒去,一早簡武簡文便纏了秋菊上山采野果,以前家裏窮,兩個小家夥就常跟喜鵲秋菊和一堆孩子漫山遍野地跑,摘野菜野果。


    是以,年紀雖小,山上能吃的東西簡武簡文幾乎都認識。


    這麽酸?


    先生笑嗬嗬地接過去咬了一口,又酸又澀,臉立即揪成了一團。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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