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寶?”喜鵲搖搖頭,“他怎麽了?”


    “這次來,我原想順便把福寶的月錢也結了,馬掌櫃竟說他已經六七天沒去藥鋪了,還以為不做了……”瑞祥盤兌後,按甄十娘的意思要李齊夫婦把人都帶走,可福寶家就一個五十歲的老娘,死也不肯離開梧桐鎮,福寶便留了下來,因他還繼續在瑞祥跟新掌櫃做,李齊媳婦就讓他幫著照看後院那些暫時搬不走的大件,每個月給五十文銀子。


    甄十娘眼皮跳了下,“你沒去福寶家看看?”


    “去了……”李齊媳婦搖搖頭,“連他娘也不見了,家裏門反鎖著,左鄰右舍都不知去了哪兒。”


    “他若是肯搬家,早隨您去藥廠了啊。”喜鵲疑惑不解,“我一直待產在家,都沒見過他。”


    “你迴頭讓長河打聽打聽……”甄十娘吩咐道。


    喜鵲應了一聲。


    “找到了,別忘了跟他說一聲月錢我留給馬掌櫃了……”李齊媳婦說道。


    一絲不安劃腦際,甄十娘心撲地一跳,待要細尋,平安醒了,哇的一聲哭起來。


    “一定是尿了……”喜鵲撲棱坐起來。


    “你快躺著,我給換就是了……”李齊媳婦一把按住她。


    換完尿布,又喂了一通奶,平安就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轉著小眼睛四處瞧。


    “這孩子怎麽不會笑?”甄十娘拿手指逗了半天,也沒聽到咯咯的笑聲,不覺一陣擔心。


    別是個傻子。


    “孩子剛出生可能都不會笑吧……”喜鵲搖搖頭,“文哥武哥那會兒也這樣,奴婢擔心得什麽似的,從早到晚地盯著,好歹有一次睡著了,看著嘴角翹起來,奴婢才安下心來……”


    甄十娘暴汗。


    剛生文哥武哥那會兒,她好像每天就知道迷迷糊糊地睡,每天醒的時候都少,還真不記得這些。


    大家正逗著平安玩,夏菊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將軍要把冬菊姐姐給賣了!”


    甄十娘吃了一驚,抬腿就走。


    喜鵲張羅著要下地,被李齊媳婦一把按住,“……你做月子呢,仔細做了病根。”瞧見甄十娘帶著夏菊春菊走遠,壓低了聲音,“一個丫頭你操個什麽心,冬菊那丫頭我見過,長的太妖了,就夫人心好,肯放在將軍身邊伺候,要是我早攆了!”


    “我是擔心將軍怎麽會發這麽大的火……”喜鵲喃喃自語,“夫人看著好說話,骨子裏也是個扭的。”


    她擔心甄十娘這麽迴去兩人針尖對麥芒地吵起來。


    “那還用問?”李齊媳婦給了她一個白眼,“好端端的,將軍怎麽不賣別人?”


    “這個賤蹄子!”喜鵲瞬間反應過來,氣的怒罵了一句,到底不放心,讓卉珍去霸王居喊來正埋頭瞄大字的秋菊,“……你快迴去,無論如何也別讓夫人攔著,將軍想賣就賣了吧。”


    秋菊聽了早唬的臉色蒼白,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外跑。


    祖宅院裏亂成了一鍋粥。


    沈鍾磬負著手,臉色青黑地站在院子當中,十幾個護衛直挺挺地立在院角四處。


    冬菊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一個婆子的腿,撕心裂肺地哭嚎,“……求求將軍,奴婢知道錯了,不要攆奴婢走!”曾經在人牙子手裏輾轉了一年多,吃盡了苦頭,好容易攤上個好主子,打死她也不走。


    那兩個奉命拽他的婆子都是甄十娘人,平日裏處的都很好,自然不舍得下狠手硬拖了冬菊走,嘴裏說得狠,可手下卻是容著情,任由冬菊死死地抱住他們,能拖到夫人迴來,或許就能保住這丫頭。


    榮升帶劉媽迴來了。


    “帶走!”沈鍾磬冷冷地掃了劉媽一眼。


    從沒見過這麽煞氣的男人,隻被沈鍾磬掃了一眼,劉媽險些暈倒,戰戰兢兢地來的冬菊跟前,“……冬菊姑娘就跟我走吧。”


    沈鍾磬轉身正要進屋,夏菊春菊扶了甄十娘氣喘籲籲地趕迴來。


    “將軍!”甄十娘一進門就喊了一聲。


    本已經絕望了,冬菊聽到甄十娘的聲音,尖叫一聲鬆開婆子就撲了過去。


    沈鍾磬臉色一黑,正要抬手,見她隻是在甄十娘麵前跪了下去,這才唿出一口氣,掌中蓄勢待發的力瞬間泄了下去。


    早忘了什麽是疼,冬菊咚咚咚小雞啄米般給甄十娘磕頭,“……求求夫人,讓奴婢做牛做馬都可以,千萬別把奴婢攆出去!”


    真是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看著隻一晃神功夫,冬菊就磕出了血的頭,甄十娘從昨夜就淤積在胸口的怒火騰地竄了上來,她抬頭怒視著沈鍾磬,“將軍,她是妾的大丫鬟,她的去留是妾的事情!”


    所有的聲音頓時一消。


    感覺一股龐大的煞氣洶湧而來,冬菊哎呦一聲昏死過去,劉媽等幾個婆子也晃晃悠悠地攤倒在地上。


    甄十娘瞬間冷靜下來,暗道一聲,“完了。”


    這煞星最好麵子,她急怒之下竟忘了轉圜,當眾駁了他,冬菊這次死定了!


    見沈鍾磬一步一步地朝甄十娘走過來,紀懷鋒和郭秀撲通跪了下去,用身子擋住甄十娘,“將軍息怒。”


    盡管是夫妻吵架,可真傷了甄十娘,他們向萬歲也沒法交代,一邊求情,紀懷鋒一邊迴頭給甄十娘打眼色,讓她快給沈鍾磬賠罪說些軟話,好歹過了這個坎。


    “夫人……”榮升也白了臉,小聲地哀求著“你就給將軍服個軟吧,等將軍消了氣,迴頭奴才再想辦法把冬菊給您買迴來。”


    恍然不見眾人的哀求,甄十娘隻一動不動地站著,腰背挺直地和沈鍾磬對視著。


    凡事都有底線,既然已經鬧開了,今日她真低了頭,以後這一院子的奴才誰還聽她的!


    今日就是拚了命,她也要護住冬菊。


    緊繃的氣勢一觸即發,院角十幾個侍衛不約而同地跪了下去,“將軍喜怒……”齊刷刷地給甄十娘求情。


    撲通,榮升也跪了下去。


    隻甄十娘還一動不動地站著,沈鍾磬臉色越來越黑。


    氣氛越繃越緊。


    就在眾人都緊緊地替甄十娘捏了把汗,不知沈鍾磬會怎麽處置她時,眾人身邊的煞氣忽然一消,沈鍾磬一轉身大步進了屋。


    榮升一屁股坐在地上,“……阿彌陀佛,可嚇死我了!”跟沈鍾磬這麽久,他還是第二次見到沈鍾磬發這麽大的火。


    話說,能在他如此暴怒下還活著的人,甄十娘也算是第一個了,不覺間,榮升看向甄十娘的目光,又多了些不同。


    甄十娘也透出一口氣。


    這煞星還真不是一般的兇,剛剛的那股無形氣勢可是前所未有的嚇人,不是已經熟悉了咬著牙硬挺了下來,她差一點也像攤在地上的那些人一樣,崩潰了。


    心還在撲通撲通地亂跳,甄十娘臉上神色淡然如水,全看不出剛剛經曆了一場暗湧,她上前拽起劉媽,“劉媽辛苦了,冬菊不走了。”


    劉媽哪敢說別的,生怕走慢了被鬼攆上似的,給甄十娘施了一禮撒腿就跑。


    “沒事了,大家都起來吧”甄十娘掃了眼跪了一地的人。


    “謝夫人!”眾侍衛謝恩站起,再看向甄十娘的目光更多了一層恭敬。


    “奴婢謝謝夫人……”冬菊清醒過來,又給甄十娘磕頭謝恩。


    看了看她額頭的傷,甄十娘歎了口氣,吩咐婆子,“……扶她先去後院安置了。”


    秋菊氣喘籲籲地跑進來,“夫人!”


    “你怎麽來了?”見到她,甄十娘皺皺眉,“不是讓你好好練字嗎?”


    “是喜鵲姑姑讓奴婢來看看……”秋菊說著,轉頭看向冬菊,“……你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夫人的事情!”


    沈鍾磬雖然脾氣不好,做事霸道,可卻不是蠻不講理,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就攆人!


    冬菊剛被婆子扶起來,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奴婢絕沒做對不起夫人的事!”


    秋菊才不信,“那將軍為什麽攆你?”


    “奴婢也不知道?”冬菊茫然地搖搖頭,見甄十娘目光冷下來,又使勁搖搖頭,“奴婢真的不知道!”她怯怯地看著甄十娘,“……將軍要洗漱,奴婢就像往常一樣伺候他更衣,誰知剛解了一個扣子將軍就突然喝住奴婢,接著就大聲叫來榮升去找劉媽,要把奴婢攆走……”見秋菊兀自不信,冬菊再顧不得院裏人多,“是真的,將軍看完工程原本很高興,誰知一進屋就黑了臉,一見他黑臉,奴婢嚇的腿肚子都轉筋,哪敢勾引?”拔下頭上的銀釵向臉上劃去,“……奴婢劃了這張臉,就不會有人懷疑奴婢了!”


    都說她妖媚,誰又知道夫人對她情深意義,她怎麽會做對不起夫人之事兒?


    “住手!”甄十娘一聲清喝。


    秋菊已一步竄過去奪了下來,兇巴巴地瞪著她。


    雖然都是好姐妹,但冬菊若敢背叛夫人,她第一個就饒不了她!


    “你下去吧。”見冬菊不似說謊,甄十娘暗歎一聲,“他這是因為昨天給他安排侍寢的事找後賬吧?”


    打發了院兒裏的人,甄十娘向正屋窗裏瞄了一眼,暗道,“這煞星現在火氣太大,我還是躲一躲好。”想到這兒,她抬腳向院門外走去。


    “夫人要去哪兒?”秋菊跟上來。


    甄十娘忽然站住。


    他正在氣頭上,這祖宅裏再沒人能震住他了,她真這麽一走,他不會一怒之下再把祖宅給砸了吧,這可是她的大本營。


    甄十娘幽幽歎息一聲。


    有些事情,她是不能逃避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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