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你是個菩薩轉世的,單這份仁心別人學也學不來。”李齊媳婦激動嘴唇直哆嗦,“昨兒我剛透露要把藥鋪盤出去,這些人就哭哭喊喊地要跟著走,不知您什麽意思,我和您李大哥都沒敢答應。”一邊說著,抬腳就往外走,“我這就迴去讓他們過來給您磕頭……”


    李齊夫婦在買賣人中也算厚實的,有甄十娘出主意又開了住院部,加上簡大夫的威名,收益比別家藥鋪都好,坐堂大夫和夥計掙的比別處都高,自然都不願意走。


    望著李齊媳婦匆匆離開的背影,甄十娘感覺一直壓在心頭的巨石終於被卸了去,從沒這一刻的輕鬆。


    梧桐鎮上隻有李齊一家老小知道她是簡大夫,現在舉家都搬到了靈穀鎮,以後沈鍾磬就是挖地三尺也別想再把她挖出來。


    沒了人證,打死她也不會承認自己就是簡大夫。


    簡大夫,連同她所創造的神話,從此徹底地在梧桐鎮消失了!


    欣慰的同時,甄十娘心裏又有些黯然,從此不再行醫,她終有些不舍,搖搖頭,甄十娘快步進了屋。既然決定了,就隻能向前走,患得患失從來就不是她甄十娘的作風。


    沈鍾磬說到做到,第四天便請來了太醫。


    竟然是最有名的將太醫,沈鍾磬把太醫院使給請了來,見不是溫太醫,甄十娘放下了心。


    探討了半天,對於她的病,將太醫的觀點和她基本一致,甚至還不如她樂觀,加上溫太醫也給她診過兩次脈,甄十娘覺得她的治療方向一直沒錯,隻是這身子被她糟蹋的實在太弱了。


    一句話,就是掏空了。


    就像一隻千瘡百孔的破輪胎,任你怎麽修補,終是無濟於事。


    一直以來,心裏的一絲僥幸徹底幻滅,甄十娘神色不覺間就有些黯淡。


    送走李太醫,沈鍾磬一進門就見到這樣的甄十娘,心裏沒由來一陣錐痛,甄十娘一向冷靜自持,樂觀向上,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黯淡的神色。


    “將軍……”感覺屋裏靜的出奇,甄十娘一抬頭,沈鍾磬正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他。


    “哦……”迴過神,沈鍾磬步履輕鬆地走過來,“好久沒和你下棋了,我們來一盤!”又嗬嗬笑道,“我棋藝不如你,先說好了,你得讓我三個子。”語氣中有股小孩耍賴的味道。


    甄十娘有些發傻。


    這是那個自高自大的大將軍嗎?


    一臉的無賴像,怎麽恁地像簡武?


    “……將軍今日不用去豐穀大營?”這些天他可是早起晚歸雷打不動地出去練兵。


    “不用。”沈鍾磬已經盤腿坐在了炕上,一改往日的威嚴,他興致勃勃地看著甄十娘。


    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琢磨不透沈鍾磬突然反常的舉動,甄十娘在心裏嘟囔了一句,忽然心一動,“他這不是聽了將太醫的話,同情我吧?”


    這念頭閃過,甄十娘心裏暗暗好笑。


    見她還怔怔地站在那裏,臉上一副無所適從的模樣,沈鍾磬眼底閃過一絲憂慮,瞬間便掩了去,嘴裏大聲招唿冬菊過來擺棋。


    迴過神,甄十娘從善如流地上了炕,“要妾讓子,您想也別想,我們說好了,輸一個子一兩銀子!”想起簡武耍賴時的模樣,“要不就不陪你玩!”不管怎樣,她可不會和自己的好運作對,領導心情好,願意降低身段賄賂員工,她也沒必要記恨前仇拒人於千裏之外。


    沈鍾磬聽了就哈哈大笑。


    爽朗的笑聲讓一直戰戰兢兢的丫鬟神色都鬆懈下來,一時間,祖宅裏洋溢著一股快樂輕鬆的氣氛。


    那麵冬菊已經擺好棋盤,為沈鍾磬沏了一壺碧螺春,又給甄十娘端來一杯牛奶茯苓露。


    前幾天閑聊時,甄十娘偶爾提起那次宮宴中的牛奶茯苓露好喝,隔天沈鍾磬就讓榮升送來了幾瓶上好的茯苓粉,又讓人買了頭正下奶的牛養在後院,鬧得甄十娘哭笑不得,從次便每天一杯牛奶茯苓露。


    一盤棋下來,沈鍾磬輸了八個子。


    令甄十娘好笑的是,一向出手大方的沈鍾磬對於賭注卻是小氣的很,明明口袋裏有現成的元寶不掏出來,硬是讓榮升出去找了些碎銀,斤斤計較地和她算。


    直氣的甄十娘直咬牙。


    看著堆在眼前的八兩碎銀,甄十娘暗暗後悔,早知道他會真的給錢,當初就把賭注說成十兩就好了,這樣一天下來,豈不是把達仁堂短缺的資金都贏夠了?


    連下了兩盤,甄十娘麵前才贏了不到二十兩銀子,心裏開始有些不滿足,“……太慢了,太慢了,不玩了!”


    正玩在興頭上,沈鍾磬疑惑不解,“什麽太慢?”


    當然是贏錢太慢了!


    照這樣下去,她磨一天爪子也贏不了幾兩銀子。


    迴過神,甄十娘發覺自己得意之下,竟險些說漏了嘴,不覺臉色漲熱,隻神色不動,維持著先前的表情和沈鍾磬商量的,“我們玩猜題遊戲吧,嗯……”她想了想,“大家輪流出題給對方猜,猜錯了罰十兩銀子。”


    要說贏錢快當然是投骰子,賭大小了,可這些她都不擅長,相信真和沈鍾磬玩起來,自己輸的會比黃鼠狼還慘。


    古代還沒有腦筋急轉彎的遊戲,相信用這個一定能贏大錢。


    誰耐煩跟你玩這個!


    原本就是個棋迷,尤其又輸了,沈鍾磬全心全意都在棋盤上,聽了這話,心裏一陣煩躁,張口就要拒絕,一抬頭正對上甄十娘興奮的紅撲撲的一張笑臉,他微微一怔,下意識地點點頭,“好!”


    能看到她這樣開心真不容易,他就犧牲一次好了。


    “那就說好了,誰也不許打賴!”甄十娘少見地調皮,“我先說,咳,咳……”她咳了一聲,“為什麽白鶴縮著一隻腳睡覺?”


    這麽簡單!


    她當自己是三歲孩子呢,沈鍾磬有些不屑,瞧見甄十娘一臉的興致勃勃,不忍掃她的興,就作勢想了想,“白鶴是動物,這是它的習慣。”


    “錯!”甄十娘果斷地搖搖頭,“因為縮起兩隻腳白鶴會摔倒。”伸出手來,“十兩銀子!”


    這樣也行?


    小丫鬟們哄的一聲笑起來。


    除秋菊和喜鵲外,大家還真沒聽過可以這麽急轉直下的問題答案。


    沈鍾磬呆愣了好半天,也跟著大夥笑起來,他招手讓榮升拿出一個元寶遞過去,“再來!”全忘了,這次應該他出題。


    終於把他的元寶騙了出來,甄十娘心情大好,“為什麽一個屠夫和一個高僧在一起打坐,屠夫更容易升天成佛?”


    “有這迴事兒嗎?”沈鍾磬瞪眼看著甄十娘,他怎麽從沒聽說過?


    “因為殺豬的一心向善!”見沈鍾磬答不出,冬菊搶答道。


    見甄十娘搖頭,榮升說道,“高僧是假和尚。”


    “錯!”甄十娘轉頭看向沈鍾磬。


    沈鍾磬拿出一個元寶放在桌上,“你說。”


    “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眾人又哄堂大笑,見沈鍾磬看過來,甄十娘又問,“稀飯貴還是燒餅貴?”他願意放棄出問題的權利,她當然要抓緊時間搶銀子了。


    “燒餅貴!”沈鍾磬自信滿滿。


    經常去酒店吃飯,這個誰都知道。


    出乎意料,卻見甄十娘搖搖頭,“錯,是稀飯貴。”手又伸到沈鍾磬跟前,“因為物以稀為貴。”


    這和搶銀子有什麽區別?!


    看到又伸到眼前素白如脂的小手,沈鍾磬有些發懵。


    開口想駁斥,仔細想想卻辯無可辨,好笑地搖搖頭,從榮升手裏接過十兩銀子遞過去。


    一開始因不太適應,甄十娘眼前的元寶一塊一塊地增加,不一會兒就被換成了一張百兩銀票,適應了這種急轉彎的思維,沈鍾磬很快進入狀態,令甄十娘驚奇的是,沈鍾磬的反應比她想象的還快,比如她出了一題:“過一座橋需要一刻鍾,守橋侍衛每隔半刻鍾巡邏一次,發現有人過橋就喝迴去,密碟卻順利地通過了,他用了什麽方法?”


    眾人聽了都大眼瞪小眼,沈鍾磬張口就答,“密碟走到橋中間立即轉身,侍衛以為他是從另一端過去,喝令他轉身往迴去。”然後伸手問甄十娘要銀子。


    不善這種遊戲,沈鍾磬索性把規矩給改了,由甄十娘出題,他答對了甄十娘給他銀子,反之就輸十兩。


    沈鍾磬和甄十娘心情好,小丫鬟們也放縱,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


    自沈鍾磬開始反擊後,甄十娘眼前的銀票很塊又換成了元寶,一顆一顆地少下去,她不覺暗暗後悔,早知這樣,不應該任他改了規矩,開始挖空心思想一些比較難的問題。


    沈鍾磬從沒發現甄十娘這麽好賭,看著她贏了銀子就眉開眼笑,輸了就抽抽眉,沈鍾磬心裏滿滿的愉悅,到底不願看她蹙眉,見她門前的銀元寶快沒了,沈鍾磬又開始故意答錯放水。


    抬頭看看已經申時,眼前的一堆元寶好歹又換成了一張百兩銀票,甄十娘決定見好就收,“……妾去給將軍做飯。”賭徒之所以會輸得傾家蕩產,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該收手。


    見甄十娘一本正經地吩咐冬菊把贏的銀子收好別丟了,沈鍾磬好笑地搖搖頭,目光中有股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寵溺。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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