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以後的第一個周五是農曆丁巳年的元宵節,那場曆時十年的浩劫過去,很多被當作封建糟粕摒棄的傳統又慢慢迴到了人們的生活中。


    雖然生活條件沒有改善,可是人們的精神世界開始自由起來了。隻要不被打壓限製,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熱情就讓他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開始裝點節日了。


    這一年的元宵節陵安專區政府下發文件,組織各單位和郊縣有條件的公社大隊做彩車巡遊,鼓勵群眾自發的慶祝活動。


    元宵節那天正好是周五,沈國棟早早過來等周晚晚,要帶她吃元宵,晚上去淩安彩車巡遊的正街上去看熱鬧,然後在陵安住一天,第二天兩個人一起迴家。


    “綏林不是也有活動?你跑了你們單位的活動怎麽辦?”周晚晚一直有點搞不明白沈國棟的領導邏輯,對他們糧食公司的很多事他都特別不上心,每天腦子裏占據最多的就是吃喝玩樂,可是他工作做得好像還不錯。


    “又不用我去紮花燈開花車,我去有什麽用?”沈國棟揉揉周晚晚的腦袋,發動汽車帶她先去吃飯,“本來就是個大夥湊熱鬧瞎樂嗬的事兒,我不去他們玩兒得更放得開一些。”


    “再說了,元宵節不是就講究個團圓嗎?咱倆必須得一塊兒過呀!”沈國棟看著車窗外藍灰色的天空,一踩油門向街燈陸續亮起來的陵安城中心駛去。


    “湯圓有芝麻的,豆沙的。棗泥的。還有五仁兒的,都是甜的!不過你得先吃點兒飯才能吃。”


    沈國棟帶著周晚晚先去了陵安礦務局招待所,這是陵安城裏最好的招待所了。他早在這邊定好了貴賓房,兩人一到,先去招待所隻對內開放的小餐廳,馬上有人送來了事先準備好的晚飯。


    周晚晚意思意思吃了兩口飯就不肯再吃了,沈國棟也不強迫她。讓人上湯圓。


    周晚晚剛吃了一口就眼睛一眯,含著一口湯圓對沈國棟笑。


    沈國棟看她吃得開心了,也跟著笑了起來,“昨天去省裏開會,去了一趟小二那,他包了不少湯圓,聽說墩子今天要帶戰友迴去吃飯,我就給你也帶迴來點兒。”


    沈國棟把幾種湯圓都擺在周晚晚麵前,“都是你的。不過每樣兒隻能吃幾個,這東西不好消化。”


    周晚晚每種舀了兩個放到自己碗裏,剩下的又推迴沈國棟麵前。


    沈國棟開始一樣一樣按順序吃下去,他對這種東西沒感覺,吃不吃都無所謂,可是周晚晚喜歡。他也就陪著她吃。吃起來竟然也覺得挺高興。


    兩人正吃著,小餐廳門口走進來一群人,從穿著到氣質,一看就是礦務局或者專區政府的領導,都是筆挺的毛呢中山裝,上衣口袋別著鋼筆,一副標準的國家幹部打扮。


    餐廳經理親自給這群人引路,往裏麵的大包間走去。


    周晚晚他們坐在大廳靠窗的位置,旁邊用幾盆大大的鐵樹擋出一個半封閉的空間,隻抬頭看了一眼這群人。就接著吃飯。


    剛吃幾口,就聽到郭克儉的聲音,“這個位置好,待會兒花車從樓下過,不用去街上挨擠,還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國棟拿著勺子的手緊了緊,忍了一下還是非常不耐煩地趕人,“可惜還是不夠隱蔽,擋不住那些沒眼裏見兒的!”


    郭克儉絲毫不以為忤,對周晚晚眨眨眼睛,“你給他吃什麽了?怎麽火氣這麽大?”


    “郭哥哥,你去忙吧,把同事丟下太久不好。我和沈哥哥吃完就去看花燈,你們改天再聊。”周晚晚把自己碗裏的湯圓舀給沈國棟兩個,示意他快點兒吃。


    沈國棟被周晚晚這種毫不避諱的親密舉動哄高興了,對郭克儉難得地沒有馬上翻臉,“郭大處長,該幹嘛幹嘛去吧!別大過節的給人添堵。”


    郭克儉顯然覺得能給沈國棟添堵是一件非常不錯的事兒,反而拉了把椅子坐下來跟周晚晚商量,“明天你姥爺過生日,你去祝壽嗎?要是去幫我把壽禮帶過去,我今年就先不過去了。”


    其實自從他跟古桃婚事告吹,郭克儉就再沒去過李家,但是每年李老頭的壽禮他一次都沒拉下過。


    就衝這個,李家人對郭克儉的印象也一直好得不得了,這麽有情有義又前途無量的好小夥子,可惜古桃沒那個福分。


    “你明天早上送我宿舍去把,或者上午送到這兒來給沈哥哥,我們幫你帶迴去。”周晚晚也是不去祝壽的,每年李老頭過生日李淑華一家都會去,再加上一個總說怪話的趙曉雪,她已經很久不去李家了。


    跟李家舅舅們和姥姥姥爺的走動也都是她迴去把他們接到家裏聚一下。


    沈國棟放下手裏的碗,對郭克儉眯了眯眼睛,“陵安礦去年事故不少生產指標可是差了挺大一節兒沒完成,今年的財政撥款還有一半兒沒下來吧?


    你們黨委書記最近沒少往上麵跑啊,嘖嘖!那麽大歲數了,一個衙門口一個衙門口地走,也夠難為他的了!你說,我讓他多跑幾趟怎麽樣?”


    沈國棟用手指敲著桌麵,帶著明顯的不耐煩,“我不高興了,這也就是兩個電話的事兒,保證讓你們全礦上下小半年沒好日子過,你信不信?”


    郭克儉不敢不信,他站起來衝沈國棟還是斯斯文文地笑,一點被威脅的窘迫都沒有,“今天廚房有新鮮的雞毛菜,我讓他們給你們炒一盤,不是什麽好東西,這個季節吃吃還是挺水靈的。”


    “用不著,你別在我麵前晃比什麽都強。”沈國棟說完接著吃飯,篤定了郭克儉不敢再跟周晚晚磨嘰。


    郭克儉這些年走過來。看人眼色的本事當然是一流的。沈國棟什麽事能忍著不對他發作,什麽時候是忍不了馬上要出手了,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衝周晚晚點點頭,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看見沒有,這人就是賤,好聲好氣跟他說話就聽不懂似的!”沈國棟話是這麽說,還是有些擔心地觀察著周晚晚的表情。


    他能忍郭克儉到現在。沒把他扔到犄角旮旯去,就是怕周晚晚不高興。


    “我們學校今年弄了個魚躍龍門燈,是我們美術係畫的,我畫的魚尾巴,待會兒你仔細看看!”陵安師專的美術專業現在已經獨立出來,建立專門的美術係了。


    周晚晚不想再提郭克儉,大過節的,她也想讓沈國棟高高興興的,“我們郝老師點的眼睛。弄得跟舞獅似的,燈還沒拿出去就熱鬧得不得了,可好玩兒了!”


    “為什麽讓你畫魚尾巴?”沈國棟有點替周晚晚不平,“那魚腦袋是誰畫的?”


    “我們係的老師啊!你不知道,能畫上魚尾巴就算不錯了,輪到莫琪琪。她隻能給底座畫祥雲和水花了!”


    ……


    兩人吃完飯就去街上了。並沒有在郭克儉說的好位置多待。


    等花燈巡遊的車過來,沈國棟在挨挨擠擠的人群中把周晚晚護在懷裏,身邊是熱鬧熙攘的人群,他們倆正大光明地親密無間,這比坐在任何能看到全景的好位置上要讓人心情愉悅多了!


    周晚晚一手舉著一個貼著嫦娥奔月剪紙的小花燈,一手拿著一串糖葫蘆,跟著人群慢悠悠地一步一步往前挪。


    其實這所謂的花燈巡遊非常簡陋,大部分車都是人力拉著的架子車,甚至還有幾台自行車綁在一塊兒的,郊縣農民連馬車都弄來了。


    街上也還是那幾盞昏黃的街燈。各單位最多把大門口的門燈打開,再掛兩串小彩燈,跟平時一片昏暗的街道沒什麽大區別。


    花燈做得更是簡單粗糙,真沒什麽好看的。可是所有人都熱情高漲,幾乎所有來看花燈的人都參與到了這場活動中來,哪個單位的花燈過來了,馬上能引起本單位職工的一頓歡唿。


    人們要慶祝的不止是這個元宵節,更是借著這個節日來迎接新生活的曙光。


    沈國棟給周晚晚買了個糖葫蘆,卻又不放心讓她吃,誰知道那個糖葫蘆在街上接了多久的灰了?吃壞肚子了怎麽辦?


    他一發現周晚晚去看那個糖葫蘆,就先自己吃一個,含一會兒覺得應該沒什麽灰了再護著她轉到某個黑暗的街角或者暗巷,喂給她吃下去。


    一開始他是真的很單純地擔心周晚晚吃壞了肚子,可是喂下去一個之後,他就覺得今天晚上最大的樂趣都在那串糖葫蘆上了。


    等周晚晚手腳發軟臉頰酡紅地被送迴宿舍時,沈國棟還是不肯放她下車,抱著她壞笑,“要不要我明天再給你買一串糖葫蘆?”


    周晚晚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恨上糖葫蘆了,可惜,再怎麽瞪沈國棟,在他眼裏她現在麵若桃李目光迷離,完全沒有一點兒作用,反而讓他更來勁兒。


    馬上要到宿舍關門的時間了,沈國棟抱著她的手臂卻越來越緊,周晚晚幾乎覺得今天晚上他不會放她迴去了,他卻忽然放開了她。


    “你們宿舍窗戶上有個小花燈,”沈國棟溫柔地幫周晚晚順順頭發,“待會兒你把咱們的也掛上。”


    周晚晚乖乖點頭,剛要開車門下車,卻又被沈國棟拉住。


    周晚晚迴頭,看沈國棟好像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拉她的樣子,忽然衝他燦爛地笑了,“沈哥哥,以後你每年都送我花燈吧,不許耍賴忘了。”


    周晚晚舉著她的小花燈衝沈國棟搖了搖,“我們每年都在一起團團圓圓地過元宵節!”


    周晚晚迴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把手裏的花燈掛到了窗戶上,衝在外麵看著她的沈國棟招了招手,示意他快點兒迴招待所。


    送走沈國棟,莫琪琪從水房迴來,指著窗戶上那盞花燈告訴周晚晚,“郭大哥給你的,你不在,我就幫你掛起來了!”(未 完待續 ~^~)


    ps:明天肯定準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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