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抱怨已經不足以讓梁晴消氣,她最後還是沒忍住去找周晚晚的麻煩了。


    沈國棟剛把周晚晚從沈爺爺身邊抱走,正準備帶她出去散個步迴來吃飯也能更有胃口,沒想到梁晴馬上就過來找茬了。


    沈國棟的眼睛剛一瞪起來,周晚晚就笑眯眯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說話,讓她自己去對付梁晴。


    沈國棟卻難得一次沒聽她的意見,抱著周晚晚走了幾步,走到院子中間,用喝酒的三位老將軍和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能聽見的聲音迴答她:


    “你是說你上迴眼饞囡囡做新衣裳的布料,想用自己的破襯衣來換的那迴嗎?”沈國棟說完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了一會兒梁晴瞬間漲紅的臉,再看了一圈院子裏的人,確定大家都在聽,才繼續說下去。


    “你送過去的那件破襯衣我們送給鄰居家老太太了,後來那老太太說撕了當抹布都嫌窟窿太多,掛在地裏趕麻雀正好,不用撕就一條一條的,連農村都難找著這麽破的衣服了,你還有嗎?我們屯子還有好幾個老太太問我要呢。”


    這話當然是沈國棟誇張,不過梁晴拿來換周晚晚做新衣服布料的襯衫確實挺舊,也有破洞,沈國棟也不算完全冤枉她。


    “對了,”沈國棟完全不在乎梁晴由紅轉白的臉,繼續補刀,“我們囡囡今天不是說了不認識你嗎?你自己也長點記性,以後自覺點,別總往囡囡跟前湊!跟你不熟,知道不?!”


    沈國棟扔下一院子忽然失語的眾人帶著周晚晚散步去了,完全不在乎氣得臉色煞白渾身直哆嗦的梁晴。


    小汪趕緊跟上,它又從小張阿姨那裏蹭來一個肉包子,一路蹦蹦跳跳,心情好得不得了。


    二龍山幹休所依山而建,房舍錯落分布,風景非常優美。


    特別是這個季節。遠處是仲秋的群山,漫山紅葉之中夾雜著蒼翠的青鬆,微涼的山風輕輕刮過,紅紅黃黃的落葉如風中翩翩飛舞的蝴蝶。輕柔地落在小路上。


    周晚晚不肯走青石板鋪的林間小路,踩著幹枯的草地和落葉,在樹林裏隨意走著,聽著腳下輕輕的哢嚓聲,再抬頭讓清澈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照在臉上。整個人都跟著溫暖明朗起來。


    沈國棟兩隻手插在褲兜裏,跟著周晚晚漫無目的地東走西走,她愛走到哪裏就去哪裏,一點都不加幹涉。


    偶爾遇到個溝溝坎坎,小汪跳過去迴頭等著周晚晚,她要是自己跳過去了,它就圍著她蹦躂幾下表揚她,她要是犯懶不肯自己跳,或者溝太大跳不過去,沈國棟就把她夾在咯吱窩下。長腿一邁,輕輕鬆鬆地就送過去了。


    每到這時候,小汪就很為周晚晚著急,它反複地跳過來跳過去給周晚晚做示範。告訴她,你看,多簡單!我跳過去了!我跳迴來了!我又跳過去了!我又……


    沈國棟拉著周晚晚就走,每次看見那條傻狗犯蠢他都覺得特別丟人,他當初怎麽會想到要送這傻狗給囡囡呢……


    樹林裏間隔著種了很多果樹,最常見的就是山裏紅、山梨、山丁子,還有故意移植過來的榛子樹。栗子樹,都是為了給散步的首長們增加趣味的,所以掉到地上的果子每天都有專人收拾,樹上的卻幾乎沒人動。


    沈國棟把周晚晚扛在肩膀上。喜歡哪個就讓她自己摘。他就沒想過要替小丫頭摘果子的事,她從來都是喜歡摘勝過喜歡吃的,沈國棟最了解周晚晚這些小興趣,當然不能剝奪她的樂趣。


    所以,迴來的路上,沈國棟兜裏揣了一大把山裏紅和山丁子。手裏拎著一根結滿栗子的樹枝,懷裏還抱著一個走累了的小懶豬,樂嗬嗬地滿載而歸。


    小汪嘴裏叼著一個比周晚晚拳頭還大的山梨,是它在樹下耍賴不走,非要一個,周晚晚摘給它的。


    小汪走兩步就停下來咧一咧嘴,再使勁兒擠擠眼睛。這山梨還沒熟透,特別特別酸,沈國棟說了,“你真的想要?給你摘了就不許仍!”所以可憐的小汪就一路被酸得幾乎要抱著腦袋哭一通……


    他們走到離沈爺爺的小樓最近的路口,看到沈國新探頭探腦地往沈爺爺家張望。


    再走近一點,周晚晚和沈國棟對視了一眼,沈國新的樣子太奇怪了。


    沈國新今年十三歲,長得不算矮,卻比同齡的男孩子胖一些。


    梁晴怕他們營養跟不上,這一兩年就背著沈源吩咐小張定期給家裏送吃的,每天睡前還給孩子們吃餅幹喝糖水加餐。可能沈國新還沒到抽個子特別快的時候,營養需求沒那麽大,所以有點過盛。


    他的鞋子夾在胳膊下麵,腳上的襪子又髒又破,還有隱隱的血跡,衣服有些淩亂,襯衫的領口缺了兩顆扣子,手上別別扭扭地推著一輛沒有車把的自行車,整個人非常狼狽。


    “沈國新,你這是怎麽搞的?”沈國棟站定了沉聲問沈國新。


    對大伯父家的幾個孩子,沈國棟一直沒有任何感覺。他與他們除了因為血緣關係,偶爾在沈爺爺這見一麵,幾乎沒有任何交集。而最近兩年,在沈國棟刻意安排下,他們見麵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這種無法選擇的簡單的血緣牽絆沈國棟從來沒在乎過,所以,他對沈國新幾個的了解甚至都沒有對趙小三兒的多。


    可沈國新對沈國棟卻完全不是這樣,他迴頭看見沈國棟,臉色忽然一變,扔下自行車撒腿就跑。甚至夾在腋下的鞋子掉了一隻都沒敢迴來撿。


    沈國棟嗤笑一聲,滿不在乎地抱著周晚晚迴家。


    沈國新會怕沈國棟太正常了,周晚晚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因為沈國棟在沈國新麵前開過槍,差點打死沈國青。


    這場紅色革命剛開始的時候,沈國青作為學校的積極分子馬上被選為第一批*衛兵,開始了她轟轟烈烈的革命旅程。


    沈國青在外麵革別人的命還不算,竟然把目光投向了沈爺爺。


    沈爺爺早有先見之明,當年闖蕩南洋的經曆從迴到大陸就沒露過,甚至當年跑單幫做小買賣都被他運作成了受資本家壓迫的貧苦工人,所以他的曆史清清白白沒有一點可查之處。


    可是沈國青眼光獨到。沈爺爺沒有曆史問題可查,生活習慣上卻有瑕疵。她盯上了沈爺爺收藏的那上百把槍支。


    那裏麵甚至有一百多年前的鳥嘴火銃,這麽多年前的東西能不舊嗎?是舊的就得丟棄!銷毀!全部砸爛!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沈爺爺愛收集槍械,可是軍隊裏鬧得再兇。也沒人敢把主意打到沈爺爺頭上來。他警衛班的班長曾經一槍就打掉了敢跟沈爺爺嗆聲的一個二愣子的軍帽,順便剃掉了他頭上血淋淋一道頭皮。


    “老子子彈多著呢!不介意一槍一槍給你剃個頭!”


    沈爺爺優哉遊哉地坐著看,還說風涼話,“你小子這是什麽爛槍法!剃頭還見血!弄我一院子血乎淋拉地招蒼蠅!”


    從此,沈爺爺麵前徹底清淨了。


    當然。沈爺爺活到這麽大年紀,經曆了那麽多風風雨雨,對一切看得也特別透徹,他輕易不會在這麽緊張的政治形勢下拿手下的命去硬碰硬。


    他讓警衛班拆了幾張破桌子,在院子裏攏了一堆火,又去找了一些報廢了的槍支零件扔進去,再請來幾個積極分子圍著火堆轉了兩圈,表示他積極響應破四舊的號召,所有不符合新生活、新思想與舊文化、舊習俗有關的東西都被他銷毀了!


    無論別人信不信,反正從此沒人敢來招惹沈爺爺了。被子彈剃頭那小子頭上的疤還沒好呢。鬧革命不要命的畢竟是少數中的少數。


    鬧革命不要親爺爺的其實也不多,沈爺爺有幸攤上了個沈國青。沈國青現在不叫沈國青了,她給自己改名了名字,叫沈國紅。


    沈國紅衝進沈爺爺的書房,一通亂翻亂砸,誓要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敢教日月換新天,不給舊思想、舊文化留一絲生存的土壤!


    沈爺爺氣得直拍桌子卻舍不得真把孫女怎麽樣。他妻子早逝,一輩子就兩個兒子,這個大孫女剛出生的時候。沈爺爺比生了孫子還高興。


    雖然後來沈國紅跟他不親,感情也不那麽好了,可是沈爺爺心裏還是非常心疼這幾個孩子的。


    沈爺爺身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屏息凝神地站在書房外麵,在裏麵鬧騰的是首長的親孫女。首長罵兩句都舍不得,他們哪敢真跟她動刀動槍的。


    沈國紅不知是砸上了癮還是感覺到了沈爺爺的不舍,愈發過分,竟然拿著沈爺爺的一套黑膠唱片說他崇尚資產階級生活方式,仇視社會主義,是反革命!


    那套黑膠唱片是沈奶奶的遺物。這些年顛沛流離,沈奶奶的遺物唯一保留下來的也就剩這幾張唱片了。


    沈國紅小的時候,沈爺爺還曾經放給她聽過,這是奶奶的遺物,全家人沒有不知道的。沒想到她連這個都不肯放過,沈爺爺的心徹底涼了。


    老人家氣得摔了茶杯,門外的警衛隊長幾次把手放到了槍套上。


    沈國棟就是在這時候過來的,他隨意地拿著從沈爺爺那裏贏來的勃朗寧m1911半自動手槍,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沈國紅,“趕緊給我滾!”


    急匆匆趕來的沈源夫妻和沈國新也衝進書房,對沈國紅又拉又拽,可是她就是不肯走,還揚言誰要是敢攔著她,就跟沈爺爺一樣,是仇視革命,他們一家蛇鼠一窩,是落後的反革命家庭!


    沈國棟抬手就給了沈國紅一槍,要不是沈爺爺眼疾手快撞了他一下,他當場就把沈國紅的腦袋打穿了。


    就是這樣,他在情急之下的下意識反應也太敏捷了,即使被重重地撞開了,還是打中了沈國紅的腿。接著,沈國棟還是不解氣,又躲開了沈爺爺,扔過去一個青銅燈座,重重地砸在了沈國紅受傷的腿上。


    沈國棟是真想要沈國紅的命。


    沈國紅小腿腿骨粉碎性斷裂,經過緊急搶救,需要臥床好幾個月靜養,現在還在跟進治療,醫生都不敢肯定是否會留下殘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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