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臉問!你媽搞個人主義!差點連累全家!你們還覺著她死地冤?!”周春亮扯著脖子就喊了起來。


    周晨喊得比他還大聲,“我奶是壞分子!她把全家連累得更慘!她受多少罪都不冤!都是活該!我們憑啥要孝敬她!?”


    周春亮從被窩裏竄出來就往北炕撲,他今天不揍死這小畜生就跟他們姓!


    “離我二哥遠點!!”周晚晚蹭地站起身,張開手擋在周晨身前。今天周春亮要是敢動周晨一下,她殺了他都不會內疚!


    周陽也迅速反應過來,他把周晚晚塞進快速起身的周晨懷裏,一把將他們護在了身後。


    轉眼間周春亮已經衝到北炕,周陽用盡全力把他撞開,眼睛血紅,頭上的青筋亂跳,吼出的話是從來沒有過的狠孽和瘋狂,“不許你碰我弟弟妹妹!你要是敢動他們一下,我就跟你拚命!你沒資格當我爹!你不配!”


    “你個小畜生!你還翻了天了!”周春亮掄起拳頭就衝周陽砸過來。


    可是他剛舉起胳膊,整個人忽然就倒在了地上,接著就躺在地上打著滾兒嚎叫起來。


    那叫聲實在太慘了,嚇得周梅花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接著,隔壁的周強也跟著大哭,東屋的周蘭也被嚇醒了。


    一時間,周家充斥著周春亮撕心裂肺的嚎叫和小孩子的嚎啕大哭,詭異而混亂。


    周晨過去把氣得渾身發抖的周陽拉到一邊,兄妹三人胡亂地抱在一起,分不清誰的胳膊抱著誰的肩膀,他們現在隻想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安慰自己的親人,也想從對方的安慰中獲得力量和救贖。


    周春亮被周春來和周春喜抬到炕上,嚎到聲音嘶啞再也發不出聲來,終於消停了。


    周晨緊緊地拉上幔帳,把周家所有的一切都隔離出兄妹三人的世界之外。


    “爹來打你二哥,你還敢給你二哥擋著,囡囡不怕嗎?”周陽輕柔地摸著周晚晚的頭發。盡量分散弟弟妹妹的注意力,不讓他們去想南炕上口吐白沫麵目扭曲的周春亮。


    周晨一直死死地抱著妹妹不撒手。他現在還在後怕,剛才自己怎麽就大意了,怎麽就沒注意周春亮衝過來呢!一想到妹妹差點兒被周春亮給打了。他就恨不得衝過去給他幾刀!


    “我不怕!大哥保護我和二哥的時候也不怕!”周晚晚乖乖地貼在周晨的懷裏,盡量放鬆身體,忽略周晨越抱越緊的胳膊,她的肋骨都快被勒得嘎吱吱作響了。


    兄妹三人相擁睡去,每個人心裏都在想著周家不能再待了。卻都沒說出來。


    第二天早上,周春亮莫名其妙的疼痛好了。他晃晃悠悠地下炕往外走,迎麵碰上端著洗臉水的周晨。周春亮惡狠狠地瞪著周晨,恨不得吃了他。


    周晨卻一點都不把他當迴事兒,“我奶是封建大家長,人家政府都給她戴了帽子了,你也想學學?宋屯的趙二牤牛告發他爹投機倒把,公社還給他開表彰會了呢!要不我也學學?”


    周春亮氣急敗壞地走了。周晨看都沒看他一眼,迅速地換上一張笑臉,進屋給妹妹洗臉紮小辮兒去了。


    小暑過後。地裏的穀子、糜子和黃豆都鏟完了兩遍,眼看著就長封壟了。玉米、高粱也都間開了苗,就等著下兩場透雨就開始拔節瘋長。大地一片翠綠豐盈,到處是繁茂而茁壯的生機勃勃,周晚晚卻開始苦夏了。


    前世她就有這個習慣,天氣一熱就不愛吃飯,看著明顯見瘦,沒想到今生還是如此。


    周晚晚在空間裏檢查了一下,身體沒有大問題,吃飯的時候也就隨著自己的喜好來了。


    沈國棟是最先發現她瘦了的。他一周迴來一次,不像周晨幾個每天跟周晚晚在一起,所以感受也比他們深刻。


    在確定了這小丫頭隻是挑食不愛吃飯以後,沈國棟就開始折騰了。


    “吉祥物。你摸摸看能不能找著好吃的!”沈國棟神秘兮兮地讓周晚晚摸她的衣兜。


    這是他最近特別喜歡玩兒的把戲,在衣兜裏藏了好吃的逗周晚晚去摸,摸出來還逗她說吉祥物的手氣好,每次都能找到好吃的!


    周晚晚看看幾個哥哥興致勃勃地看著,隻好配合沈國棟,去摸他的口袋。掏出一個軟軟的紙包。


    “囡囡真厲害!每次都能找到好吃的!”沈國棟把紙包打開,裏麵是用糯米紙包好的一小塊一小塊的糍粑。


    “爺爺的一個部下迴家探親帶迴來的,聽說是用什麽芭蕉葉包著蒸的,我吃著確實有股清香味兒。”沈國棟把糍粑分給每個人幾塊,“我一看這個白白軟軟的,就覺得這個不愛吃肉的小丫頭能喜歡。”


    周晚晚拿起一個咬了一小口,軟軟的還帶著勁道的彈牙,仔細咀嚼,一股芭蕉特有的淡淡清香便在口腔彌漫開來。


    周晚晚笑眯眯地衝沈國棟點頭。


    沈國棟高興得把她從周晨懷裏抱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欣喜地看著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糍粑,心裏就跟那糍粑上撒了一層糖霜,軟軟甜甜,再有點熱氣,馬上就能化了。


    周陽把烤好的魚放在幾片大大的向日葵葉子上拿過來,每個人麵前放一份,今天他們是專程來河套野餐的。


    為了能讓妹妹多吃幾口東西,周陽兄弟倆絞盡腦汁,最後想起來去年他們幾個人在河套吃烤魚,小家夥吃了不少的事,就挑了一個周末,周陽早迴來一會兒,幾個人相約著來這邊再吃一頓烤魚。


    怕周晚晚失望,墩子還特意跑去小寒山抓了兩隻野兔,沒有魚就吃兔子,反正得讓妹妹吃高興了。


    墩子把他特意摘得黑悠悠(一種酸酸甜甜的小漿果)也拿出來,每個人分了一小堆。


    碧綠的大葉子上是香噴噴的烤魚,配上紫黑色的悠悠,還有雪白的糍粑,顏色非常誘人。幾個男孩子本來就是吃什麽都香的年紀,見了更是胃口大開。


    周晚晚卻除了糍粑什麽都不想吃,搖著小腦袋躲著沈國棟喂過來的魚肉,小卷毛兒都要炸起來了。


    周晨看著又是擔心妹妹不好好吃飯。又是對沈國棟幸災樂禍,你以為你麵子大,喂她她就能吃?哼!我喂都不吃呢,別說你了!


    吃完了東西。沈國棟一邊給周晚晚揉肚子,一邊講錢剛和錢鐵的近況,“建築公司的臨時工丟了,又跑蔬菜公司扛大包去了,也讓我給攪和黃了!再折騰些日子。實在吃不上飯,就得翻垃圾堆去了!”


    他們把錢剛和錢鐵狠揍一頓,還是沒有就此放過他們。幾個人聯手把他倆逼迴了縣城。這麽兩個禍害,當然不能留在身邊了,萬一他倆再使壞咋整?


    迴了縣城,錢剛托人找關係費了好大勁才進建築公司當了臨時工。沈國棟還是不打算放過他們,拐著彎兒地給建築公司的一個小頭頭遞了幾句話,馬上就讓他丟了工作。


    後來家裏實在是揭不開鍋了,錢剛和錢鐵隻好去蔬菜公司扛大包。可是他們身體太差,兩個人扛一個還不如人家一個人幹得多。


    沈國棟這次連話都不用遞。直接跟著縣委食堂的采購員去蔬菜公司溜達了一趟,啥都沒說,蔬菜公司門市部的經理就把錢剛兩個人辭退了。


    沈國棟當然不用說什麽,那個特別有眼色的采購員也隻是順嘴跟那個門市經理說了一句,沈國棟狠揍過錢剛和錢鐵兄弟而已。


    大家熱熱鬧鬧地說了一會兒,周陽清了清喉嚨,很鄭重地宣布了一個決定:“我們仨準備從家裏搬出來自個過了。”


    周晚晚放鬆地靠在沈國棟的懷裏,心忽然就踏實了。


    他們三個商量了好幾次這件事了,周晨和周晚晚的意見都說過了,周陽卻一直沒有明確表態。今天他能在大家麵前宣布這件事,那就是考慮成熟了。


    也許是作為大哥的責任感使然,周陽從不輕易做什麽決定,但他一旦做了決定。就會很堅定地走下去。


    幾個人都很興奮。其實大家都在等周陽做這個決定,隻是因為這件事太過重大,大家都給周陽時間,想讓他想明白再決定,所以一直都沒有逼他。


    “我想好了,搬出來就得有自個的家。趁著現在地都鏟得差不多了,還能閑幾天,先把蓋房子的木料和苫房草(房子上保暖防雨的一種特殊的茅草)準備出來。”


    周陽又一次用行動證明了他作為哥哥的沉穩和擔當,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搬出周家的事,“等麥收過以後,能閑一段時間,咱們就做土胚。到時候我再去跟老隊長說這事兒,讓他給咱批一塊地基,秋收過後就把房子蓋起來。”


    “地基的事兒我去說!”沈國棟主動請纓,這事兒他去說要比周陽去容易太多了。


    沈國棟沒說讓周陽三兄妹先住他家,雖然他特別想這樣。可他知道,周陽幾個渴望的是一個自己的家,他們也有能力給自己一個家。沈國棟很尊重他們的生活理想,也願意幫助朋友去努力實現。


    沈國棟這個大大咧咧的男孩子,所有人都覺得他沒心沒肺不會為別人考慮,可是,對待這份他特別看重的友情,他一直有著野獸一樣精準的直覺。讓他避開所有可能破壞感情的雷區,保護著這段少年情誼成為他一生都珍惜的財富。


    “行,這事兒就交給你了。”周陽一點都沒跟沈國棟客氣。


    “我放學後去打苫房草,禮拜天也能去。”周晨興奮得的眼睛亮晶晶的,趕緊給自己找活兒。


    “我,我去打草,小二好好上學吧。”墩子猶豫著跟周陽說道。


    “墩子放豬的時候抽空打點草就行,不著急,等我掛鋤了,幾天就能把草打出來。”周陽更沒跟墩子客氣,“咱們的錢夠蓋三大間房子的,有你一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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