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壽極為精明,馬上明白,這個神目比丘就是酒童提到的神秘高手,這個時候不能挑明,寒暄幾句把神目比丘讓到樓上。落座之後方子壽開言:“既然前輩是寸心師太的師長,應該是峨眉派前輩高人,此番到訪有何見教?”神目比丘鄭重道:“本門內功太陰真氣修習不易,最忌心浮氣躁,真氣一旦走差,非但前功盡棄,還會失去武功,成為廢人。輾轉得知,寒冰尺乃是萬年寒玉所製,最能穩定心神,對修習太陰真氣頗有好處。多方尋找未果,偶然得知,此寶落在你們手裏,這才特意趕來。”方子壽點頭,當初峨嵋派搜尋寒冰尺的事隱約還記得,看來這件寶貝對峨嵋派確實很重要,這麽多年過去還是念念不忘。於是轉頭問酒童:“你的意思怎麽樣?”酒童搖頭:“寒冰尺乃是旗主特意交給我醒酒的,我無權處置。”方子壽點頭,對神目比丘道:“前輩,寒冰尺非是我等之物,要稟告旗主才行。”神目比丘笑道:“那就等他來,我們為了寒冰尺已經花費了不少心血,等幾日算不得什麽。”方子壽答應下來,心裏有些不安,畢竟這位神目比丘武功卓絕,如果真是為了寒冰尺當然最好,如果另有圖謀就要多加小心了。於是把附近的幽冥劍士集中到一起,隨時準備應變,同時盡快聯絡常霄,請示一下應對之法。神目比丘安心住在船上,雖然很想玩耍一番,但在外人麵前總要保持身份,再加上寸心師太盯得緊,倒是沒出什麽事。很快傳迴消息,常霄已經在路上,一兩日就會趕到。方子壽這才放心,船上有這樣一位高手終歸不踏實。目前常霄的苦修正在關鍵時候,本來是沒功夫來的,可是看信上說,神目比丘大為反常,百歲高齡竟然頗具玩心,別人不明白,常霄立刻意識到,這位高人已經突破了內功千斤閘,返老還童。這一門功法與自己的修行有共通之處,如果交流一下,定能有所收獲,這才拋下手邊的事專程趕來。


    經過五木真君的事以後,方子壽也有很長時間沒見到常霄,多半是飛鴿傳書。為了穩妥起見,常霄特意與方子壽私下會麵,把情況弄清楚再說,有些事情信裏說不明白。兩人會麵,方子壽施禮道:“參見旗主。”常霄一笑:“不必多禮,目前一切事情都在按計劃進行,用不了多久就會見分曉。”方子壽有些不放心,叮囑道:“旗主不要輕敵,沒有把握之前不要輕舉妄動,段青霄的力量依然強大。”常霄點頭:“你放心,我今日的成就來之不易,不會魯莽行事。越接近頂峰的時候越要小心,爬得越高,摔得越很,一招棋錯,可就萬劫不複了。”方子壽很清楚常霄的謀略,轉過話題問道:“旗主是不是在修煉氣血歸元功?怎麽身形瘦了許多?”常霄搖頭:“我隻是借鑒了一下,血影真經上的武功路子有些偏差,如果全心修煉必然走偏,所以上清宮才束之高閣,當初花夢蝶被我抓住漏洞的原因就在這裏。否則憑他的修為,就算比不上我也不至於一招斷腕。”方子壽如夢初醒:“原來如此,這件事困擾我們兄弟多年了,今日才算明白。”常霄詢問了神目比丘的詳情,盤算片刻吩咐道:“寸心師太與我照過麵,這一次還是不見為好,你把神目比丘約到山上的涼亭會麵。”方子壽答應,迴船後對神目比丘一講,寸心師太納悶,為何要單獨會麵?師父的本領用不著擔心,就怕童心太重,鬧出什麽事來讓人笑話。神目比丘倒是滿高興,點頭答應:“那個亭子我去過,挺不錯的。”酒童與琴童對視一笑,那時的神目比丘可不是如今的模樣。


    神目比丘乃是極流高手,常霄也是叱吒江湖的武林奇才,這兩人要單獨會麵別人可沒有辦法靠近。紅日當空,天空碧藍如洗,山間草木森森,山下江水緩緩東流,飛鳥翱翔,遊魚戲水,天地間一片生機。小亭之內,兩人對麵盤膝而坐,微風徐來,衣袂飄飄,恍如神仙中人。中間擺著一個沙盤,裏麵鋪著細沙,平滑如鏡。常霄伸手在沙盤中畫了一個太極圖,旁邊畫了一個人形。神目比丘會意,伸手在人形上畫出兩條細線,常霄沉思片刻在太極圖上點了幾個點,在人形頭上畫出火焰之形,腳下畫出水紋。神目比丘神色一變,顯然有些意外,伸手在太極圖中畫出一道曲線,在火形上加上水,水紋下加上火。兩個人一言不發,畫出一些別人根本看不懂的奇怪圖案,仿佛兩個孩童在做遊戲,而且樂此不疲。沙盤清了一次又一次,圖形也是五花八門,沒有一點頭緒,兩人沉浸其中,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不知不覺天色暗下來,原來紅日已經西沉。兩人並沒有停止的意思,別人已經看不清沙盤裏的圖形,這兩人卻無妨。柔和的月光下,神目比丘畫出一隻展翅的雄鷹,下麵全是水紋。常霄半晌沒有任何動作,盯著沙盤裏的圖形冥思苦想。神目比丘又在左下角畫出一隻金絲雀,常霄微微搖頭,從雄鷹的右爪畫出兩條虛線,神目比丘從金絲雀上畫出一條蜿蜒的弧形,常霄點指雄鷹的眼睛,神目比丘輕歎罷手,兩人麵對著圖形默默無語。明月緩慢移動,兩人的身影隨之變換,眼看月到中天,常霄忽然伸手在雄鷹頭上畫了一個圓圈,四麵射出細線,好似明月一般。神目比丘一皺眉,微微點頭。常霄思索片刻,又在雄鷹下麵的水紋裏畫出一條魚,神目比丘苦思良久,忽然仰天大笑,聲音傳出數裏,山穀迴音不絕,足見內功深厚。


    原來兩人是在交流武學心得,用圖案表達自己的觀點,神目比丘畫出的雄鷹代表的是五木真君的驚濤掌,常霄畫出圓月代表的是段青霄的絕技碎月斬,神目比丘畫的金絲雀代表自己。驚濤掌威力無窮,段青霄的碎月斬確實能克製,可是神目比丘不滿意,看到魚形才高興起來,這是因為找到了克製驚濤掌的辦法。船上的人等了一天一夜,總算等到神目比丘,寸心師太心急問道:“師父,事情談得如何?”神目比丘笑道:“我們一句話也沒說。”寸心師太知道師父不會說假話,詫異道:“一日一夜未說一句話,哪有這樣的事?”休說寸心師太,連方子壽與鶴童等人也覺得奇怪,明明是商談寒冰尺的事,這麽久不說一句話算什麽?神目比丘輕歎一聲:“想不到那個旗主竟然有如此高深的造詣,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寸心師太問道:“那寒冰尺怎麽辦?”神目比丘這才想起來,登時皺起眉頭:“我忘了,趕緊把他叫迴來問問。”方子壽抱拳道:“前輩不知,旗主已經遠行,特意叮囑於我,寒冰尺可以相讓,隻是要用醒酒的寶物交換。”神目比丘這才放下心,點頭道:“一言為定,你們一定保存好寒冰尺。”方子壽一笑:“旗主有話,前輩乃是世外高人,言出必行,寒冰尺可以交給前輩帶走。”神目比丘一愣,隨即點頭:“長江後浪推前浪,你們旗主果然了得。”酒童雙手托著寒冰尺近前笑道:“千萬不要用布老虎,絹人糊弄我。”神目比丘亦笑:“放心,就是想要也不給你。”帶領寸心師太下船離開。看著兩人的背影劍童問方子壽:“方大叔,旗主還說了什麽?”方子壽答道:“旗主說此行受益匪淺,解決了幾個難題,我猜旗主與神目比丘一定交流了彼此的武學心得,雙方都有收獲,至於寒冰尺倒是次要的。”酒童插話道:“交流武學心得要沙盤何用?”方子壽苦笑道:“極流高手的所作所為不是我們能測度的。”


    神目比丘召集四名弟子,把經過詳細講述一遍,至於小亭裏邊的事就免了,說出來也不懂。聽說得到了寒冰尺,四人都覺得歡喜,神目比丘道:“你們不要急著歡喜,寒冰尺乃是至寶,天下僅此一件,我們總要找一件相當的寶貝交換才好。”紫雲姑皺眉道:“這可難了,寒冰尺極為珍貴,要什麽寶物才能配得上?”南華聖母笑道:“這個差使肯定是梅花師妹的,她是皇家公主的師父,肯定能找出寶物。”梅花聖母點頭:“我可以試一試,隻不過玫瑰公主人在江南,身邊的寶物不會太多,比不得皇宮的珍藏。”神目比丘叮囑道:“你們不要把這件事當兒戲,峨嵋派享譽武林多年,如果敷衍了事非但對不住那個旗主,更對不住曆代師長。”四名弟子點頭稱是。神目比丘還是不放心,決定不迴峨眉山,等事情辦好再說。紫雲姑已經是丐幫的幫主,事情很多,先行離開,南華聖母也要迴去料理一下,仍然是寸心師太陪著師父,梅花聖母獨自登程找玫瑰公主。朝廷對於江湖的重視絲毫沒有減弱,隻是不能再讓玫瑰公主胡鬧了,全部由唐時雨負責。玫瑰公主有了夫婿,日子過得滿舒心,在皇宮裏太過拘束,禮數繁雜,外麵就省心多了,幾乎是說一不二,因此安心留在江南,極少迴京城。梅花聖母知道師父心急,兼程前往,很快來到公主的府第,通報之後裏麵有人出來,乃是公主貼身的侍女,把梅花聖母讓進府中。如今的公主府比當初的行轅強多了,雕梁畫棟,殿宇巍峨,雖然比不上皇宮,在江南也算得數一數二了。穿堂過室,來到花園,玫瑰公主正指點幾名少女練武,像模像樣,梅花聖母心裏好笑,你那點本領還要教別人,如果沒有皇家公主的身份,真要讓武林同道笑掉大牙。玫瑰公主看到師父停下手,近前微施一禮:“師父好久不來了,這一次可要傳授幾手絕技才能走。”梅花聖母笑道:“公主已經是罕見的高手了,用不著再學什麽。”玫瑰公主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搖頭道:“師父不要哄我,我到軍營去過,軍中大演武之時,一名普通將官也比我強。”梅花聖母心道:原來你已經明白了。


    師徒兩人來到花廳落座,侍女端上茶來,玫瑰公主開言:“師父,我知道你疼我,不舍得讓我吃苦。成親之後才知道,我那夫婿不論寒暑,每日苦練武藝,據他講,要想在軍中立足,武藝不濟根本不行,就算你地位高,隻要軍中將士看不起你,那種眼光就能殺死人。”梅花聖母點頭:“衛青,霍去病數次大敗匈奴,可是被後人傳誦最多的卻是飛將軍李廣,原因就在於此。”玫瑰公主拉住師父手道:“我一直想讓師父幫忙指點一下他,既然師父來了,我馬上叫他迴來。”梅花聖母忙道:“為師此來身有要事,不能耽誤,辦完了事一定到你這裏盤桓。”玫瑰公主點頭:“那也好,我看他舉石鎖,開硬弓,頗為辛苦,如果學到一些內功法門應該可以省些力氣。師父有什麽事?”梅花聖母把來意講明,玫瑰公主笑道:“這樣的事算不得什麽,等我傳下話,不怕沒有好物。”馬上寫下手諭命人交給地方官,當真是雷厲風行,各地清點府庫,抓緊搜羅珍寶。梅花聖母就在府中住下,公主特意派人把丈夫叫迴來。當晚設宴招待,公主的丈夫魏河陽出身寒門,學過一些粗淺的拳腳,投身軍旅後苦練武藝,弓馬嫻熟,每次演武都是魁首,這才得到上峰賞識。皇城閱兵時被皇帝看中,破格提拔,後來與公主成親,這才能成為獨當一麵的將軍,麾下有三萬精兵,乃是江南軍中第一精銳。雖然得到很多人羨慕,魏河陽心裏並不十分自在,娶到皇家公主有很多禁忌,不能像普通夫妻那樣琴瑟和諧,還有人說自己的地位是靠皇親換來的。如果不是每次演武都奪魁,肯定有不少人說閑話。得知公主相請,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放下手邊的事前往,道上得知,uu看書 uukanshu 公主的師父來了,要自己前去見麵,魏河陽知道公主的本事很一般,師父也強不了多少,總算是一番好意,見見麵沒什麽關係。不過心裏認定,此行注定不會有收獲,哄公主開心就是了。


    酒宴擺好,玫瑰公主請出師父,魏河陽過來見禮,梅花聖母一眼看出,這個年輕人筋骨結實,沉穩幹練,確實是將才,心裏也替公主高興。魏河陽見梅花聖母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尼姑,心裏暗道:這樣的人連皮帶骨不過一百多斤,能有什麽驚人本領?落座後公主極力稱讚師父的武功,梅花聖母當然要謙遜一番,魏河陽看在公主麵上奉承幾句。玫瑰公主提出讓魏河陽向梅花聖母請教,魏河陽心裏不自在,不過還是答應下來,以師禮對待。梅花聖母看出魏河陽的心思,本來不想多費功夫,可是此來有求於人,總要有所表示,於是開言道:“既然將軍以師禮相待,貧尼就點撥一二。”魏河陽更不自在,你指點我,真是笑話,我的石鎖都有四百斤。玫瑰公主一力攛掇,酒宴過後,魏河陽隻好領梅花聖母到練武場。梅花聖母開言:“將軍弓馬嫻熟,每日苦練,前程不可限量,能否露兩手讓貧尼開開眼?”魏河陽心裏總算舒服一些,隨手拎起石鎖,拋起來再接住,渾身發熱後先打了一趟拳,接著舞了一路刀,身上已經見了汗。心道:就憑你還想指點我,太可笑了。梅花聖母微笑道:“將軍原來不懂內功,隻憑蠻力,能有今日的成就著實不易。”魏河陽麵色一變,心裏極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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