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位明暗交鋒多次的對手竟然坐到一起談心,而且幾乎無話不談,好似多年的好友,這件事恐怕出乎大多數江湖人的預料。雖然兩人之間早晚會有一場比試,可是並不影響兩人的交往,醉霞道人心懷坦蕩,常霄也是推心置腹,從江湖紛爭談到武功源流,從各路高手談到本身武功心得,兩人暢談許久,忘記了時辰,不知不覺過了午時,鍾元上樓詢問要不要擺酒待客,醉霞道人笑道:“聽說老弟烤的苞米乃是天下第一美味,貧道很想品嚐,你我比試一下手藝如何?”常霄點頭:“正要領教真人的高明之處。”馬上準備,兩人攜手下樓,竟然沒有一絲防備之意。架起火堆,鍾元,鍾海把苞米放好,有意多備了一些,打算著再次品嚐美味。常霄與醉霞道人並坐,專心烤苞米,鍾元驚奇的發現,這兩個人的神情驚人的相似,眼神幾乎一模一樣,四下裏頗為寂靜,鍾元不敢多話,心裏斷定,這個客人非同小可。不久兩人手上的苞米烤熟,互相交換品嚐,常霄讚道:“還是真人技高一籌。”醉霞道人搖頭:“老弟的變化雖少卻深得個中三昧,你我各有短長。”鍾元,鍾海對視一眼,這是在說烤苞米還是在說武功?這樣的話可沒有幾個人能聽懂。看著兩人品嚐美味,兩兄弟垂涎三尺,一步也不舍得離開。常霄與醉霞道人各出花樣烤苞米,其中的變化很是細微,蘊涵著武學的宗旨,說的話也是不著邊際,外人根本弄不明白。醉霞道人隨手拿起三根苞米同時烤,常霄依樣葫蘆,烤熟之後交換品嚐,常霄歎口氣:“還是不及真人揮灑如意。”醉霞道人一笑:“分心三用有好處也有壞處,不能一概論之。”不知不覺苞米已經烤完,竟然沒有留下一根,鍾元,鍾海頗為失望,醉霞道人迴頭笑道:“你們兩個眼饞也沒辦法,想吃到這樣的美味可不容易,令師也沒有這樣的口福。”鍾元迴頭道:“兄弟,我的肚子早就叫了,我們趕緊吃飯去吧。”鍾海歎口氣:“等了半日,一口沒吃著,趕緊走吧。”兩兄弟自顧去尋吃食。


    兩位當代高手通過烤苞米交流武學心得,彼此都有一定了解,醉霞道人問道:“上次密林交手,老弟用的暗器是什麽?竟然連貧道也不曾見過?”常霄笑道:“從天雷破秘籍上看到雷霆千裏一招觸動靈機,特意打造一種暗器,取名電光梭,與真人的禦劍術有相似之處。”醉霞道人點頭:“既然如此你我試演一番如何?”常霄大喜:“正要領教高招。”醉霞道人隨手一揮,袖中射出一道寒光,緊接著身形好似羽毛一般輕飄飄飛起,跟隨著寒光掠出十餘丈,隱入山間密林之內。常霄抖出電光梭,身輕如燕,閃電射入密林。如果鍾元看到,自然可以明白為什麽常霄能在千鈞一發之際退出五鬼巷,可惜兩兄弟離開了,沒有見識到這樣奇妙的武功。密林中山風習習,兩名高手各出奇技,醉霞道人的劍光曲折多變,靈動異常,常霄的電光梭卻極為簡單,快逾閃電。這一次不是交手,而是試演,而且這也不是兩人真正的武功,刀法劍術才是兩人的武功精華。在密林中穿行過後,兩人重新迴到觀景樓,彼此都明白,兩人的修為極為接近,很難分出優劣。醉霞道人沉吟道:“老弟,按說你這個年紀不可能領悟到這一層,超然物外,心頭沒有任何雜念,就算是釋道中人也極為罕見,到底有何際遇?”常霄心裏升起一股敬佩之情,醉霞道人果然了得,竟然感覺到自己心底的秘密,當下也不隱瞞,把當初在清風觀受重傷,徘徊在生死邊緣的經曆和盤托出,最後道:“如果沒有那一次經曆,我不可能堅持苦練刀法十年之久,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醉霞道人點頭:“原來如此,看來老弟已經勘破了生死玄關,將來不可限量。今日一會,受益匪淺,貧道就此告辭,有機會你我在泰山玉皇頂比試一下,自從段青霄在那裏刀斬赤靈神之後許久沒有人敢於涉足了,你我為武林再添一段佳話。”常霄抱拳:“敢不奉陪,能在泰山之巔比武已經是人生最大的幸事。”醉霞道人傲然道:“放眼江湖,有資格在泰山之巔比武者隻有你我二人,老弟盡可把那些瑣事拋在腦後,根本不用顧忌任何人,貧道去也。”從窗口飛掠而出,轉瞬不見。


    第一劍客的到訪對常霄的影響極大,原來認為醉霞道人野心勃勃,要做江湖霸主,自己心裏一直懷有敵意。可是後來發覺,霧靈山莊,萬仙堂,南海船隊,乃至丐幫,都是各懷心腹,江湖上的是非根本說不清。就算醉霞道人要做江湖霸主也是當之無愧,照此看來,這些混水還是不要趟的好。醉霞道人走後,鍾元,鍾海特意前來詢問這位神秘客人的身份,常霄笑道:“如果你們猜不出來,聚龍山莊這些日子就算白白浪費了。”鍾元腦筋轉不過來,鍾海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醉霞道人。”鍾元問道:“兄弟,你怎麽知道?”鍾海笑道:“這還不好猜,當初我們在開封吃烤苞米的時候那個老漢跟莊主探討,顯然略遜一籌。今日這個客人非但不曾落後,竟然有些地方超過莊主,普天之下隻有第一劍客有這個本事。”鍾元還是不明白:“莊主數次壞了他的事,他怎能到這裏做客?”常霄解釋道:“第一劍客不會卷入江湖紛爭,如果真的出手,根本沒有哪一股勢力能與之抗衡。”鍾元不由惋惜:“早知道是他,就算求也求一根苞米嚐嚐,能吃到第一劍客親手烤的苞米,足夠讓我風光一世了。”鍾海點頭:“怪不得他說我們兄弟沒資格吃,別人說這話肯定是吹牛,第一劍客這麽說,我隻有認了。”兩兄弟惋惜,常霄輕歎道:“從前總覺得自己的武功不錯了,已經具備了向段青霄這位奇人挑戰的資格。今日方知一山還有一山高,這位第一劍客已經很難超越,段青霄還在第一劍客之上,看來我是自視過高了。”鍾元做夢也不會想到,這位神秘的客人竟然是鼎鼎大名的第一劍客,常霄唯一的對手醉霞道人,搖頭道:“實在想不通,明明勢不兩立的對頭竟然坐到一起,比老朋友還親近。”常霄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說不清到底誰是朋友誰是仇敵,似乎跟我們交往的每個人都不簡單。”醉霞道人乃是頂尖的高人,根本沒必要欺騙任何人,既然說丐幫龍頭與官府有關聯一定確有其事,常霄心裏一片迷惘。


    群芳會的消息很快傳遍大江南北,各地佳麗躍躍欲試,紛紛準備參加。高震倒不急,與尹天雷,玉蝴蝶在京城準備。玉蝴蝶自顧享受山珍海味,錦衣玉食,高震另有打算,出重金為三十六名火神騎士打造護身甲。花錢好似流水一般,身上的銀票逐漸減少,再應付群芳會有些不足。尹天雷問道:“師兄,你不是說黑龍鏢局存著一筆錢,何不取出來?”高震搖頭:“那是我的根本,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京城裏官宦極多,哪裏尋不出錢來?”尹天雷勸解道:“師兄,憑你的身手豈能失身做賊?”高震一笑:“師弟被腐儒欺騙了,那些達官顯貴日費千金,還不是從百姓身上掠奪來的,金碧輝煌的皇宮更是無數百姓的血汗。為政者口口聲聲要百姓忠君愛國,為的隻是自己享受,我拿他們的錢心安理得。”尹天雷雖然覺得不妥,卻沒什麽話反駁,皺眉不語。高震知道這位師弟本性忠厚,就算死也不肯做賊,也不勉強,自顧準備一番準備下手。當夜就動手,尹天雷獨自一人喝悶酒,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玉蝴蝶知道高震的打算,也不在意。發覺尹天雷喝悶酒頗為奇怪,過來問道:“天雷,有什麽事不開心?”尹天雷施禮道:“師兄竟然做賊,我實在想不通。”玉蝴蝶嫣然一笑:“我說天雷,你也太傻了,從前我被萬仙堂控製,經常與達官顯貴周旋,無論文臣武將,還是皇親國戚都是一個嘴臉。他們身居高位,窮極奢華,每日都在為自己打算,沒有一刻想到百姓。談起享受那是變化多端,聞所未聞,一壇酒就要上千兩白銀,賭起來更是一擲萬金,為了討美人歡心不惜珍寶,拿這些人的錢理所當然。”尹天雷歎氣,始終轉不過這個彎來,這是祖輩傳下來的觀念,就算餓死也不能做賊。玉蝴蝶自然明白,尹天雷始終想不通,怎麽勸也不行。


    高震身手一流,做這等事簡直是探囊取物,珍寶紮眼又不好出脫,此番隻取銀票。京城的貪官汙吏多如牛毛,連一個小小的獄吏都有不小的身家,高震收獲頗豐。迴到客棧,尹天雷還在生悶氣,高震進門笑道:“師弟還在生我的氣?”尹天雷看到高震連忙起身:“師兄,我們快走吧,被官府察覺可不得了。”高震搖頭:“京城的事還沒辦完,師弟不要擔心。”尹天雷生長在鄉村,最害怕官府,臉色都變了。高震勸解道:“師弟,你可不知這官場的勾當,這些官吏丟失了銀票,九成不敢報官。”尹天雷納悶問道:“為什麽?丟了這麽多錢怎能不報官?”玉蝴蝶笑道:“你真是榆木疙瘩,這些錢都是貪汙來的,報了官首先要說清楚這些錢的來源,弄不好丟官罷職,誰也不會惹禍上身。”尹天雷搖頭:“反正我是不懂,你們盡管自便,我可要躲一躲。”馬上迴到自己房裏蒙頭大睡,足不出門。高震心裏好笑,這個師弟太過迂腐,腦筋不開竅。於是自行其是,打造華麗的彩船,邀請喬東山,水晶夫人一幹名流,這一次務必要比上一次更加風光。數日後諸事齊備,準備離開,尹天雷這才敢出門,看到官差還是心驚肉跳。高震知道尹天雷的武功極為紮實,就是沒見過市麵,膽小怕事,於是打趣道:“師弟,這一迴群芳會佳麗雲集,要看中哪個盡管開口,師兄給你做媒。”尹天雷連連搖頭:“我的天雷破還差火候,以後再說。”高震笑道:“如果常霄來了最好,你可以向他學學。”尹天雷點頭:“正想向莊主請教。”


    沿水路南下,三十六名火神騎士簇擁,頗為風光,有了上次的經驗,根本不用高震費神準備,當地的官府已經布置好了,主持之人還是顏士青,規模比上次還要大,這是撈錢的好機會,誰也不肯錯過。四鄉八鎮的人早早趕來,都想見識一下天下第一美人的風采,就算看不著,欣賞一下各地的美女也是不虛此行。還有不少巨賈富豪,貪官汙吏前來湊熱鬧,挑選中意的美人,或買或搶弄迴家去享受,開封比過節還要熱鬧十倍。因為是常霄去信邀約高震,這一次群芳會總要捧個場,花影公主順利生子,卻不肯留在家裏,非要跟著湊熱鬧,常霄隻好準備了一條船,從水路前往開封。這一次沒有引起江湖人的注意,各方勢力都不太關心,袖手旁觀。常霄本來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隻當散心,忽然有人送信,卻是齊士真方麵的人,信上說據可靠消息,丐幫的龍頭會在龍亭出現,身份極為顯貴。常霄半信半疑,與醉霞道人盤桓過後已經可以確定,這位第一劍客對自己沒有惡意,如果真的下手,聚龍山莊根本保不住,就算取自己性命也不是不可能。既然如此,齊士真就沒必要欺騙自己,如果這份情報屬實,那麽丐幫龍頭八成是官府中人,拉攏自己顯然是別有用心。曆朝曆代,官府都會派出密探潛入江湖,把水攪混,不讓江湖人聯合起來形成一股力量,威脅到政權。派人入主丐幫不是不可能,醉霞道人名動天下,實力雄厚,如果順利成為江湖霸主,那就掌握了一股可怕的力量,幾乎無所不能。不管有沒有野心,朝廷都不能容忍,扶植江湖勢力與之作對就是順理成章。原來常霄認為醉霞道人確實有野心,如今的看法可大不相同,憑借禦劍術,攻破霧靈山莊簡直是輕而易舉,有那麽多高手助陣,橫掃江湖也不難,何必費那麽多心思?醉霞道人的話沒錯,江湖霸主與第一劍客本來就是互相衝突的角色,很難重合到一個人身上。


    既然齊士真送來的情報可信,那麽此行就有可能見到丐幫龍頭的真麵目,這個人隱藏極深,就連丐幫中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底細。照常理看來,習武之人不可能如此膽小怕事,作為一幫之主不敢露麵成何體統?再說醉霞道人也沒對丐幫怎麽樣。如今的江湖紛亂複雜,是非黑白很難說得清楚,uu看書 ww.ukashu 常霄感覺到,醉霞道人極有可能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有意詆毀,造成江湖混亂的局麵。能用這種手段的肯定不是習武之人,第一劍客乃是極流高手,全部身心都在劍術裏麵,根本不可能組織龐大的勢力。由此推斷,官府插手的可能性極大,這樣做適得其反,原本醉霞道人沉迷劍術,不問世事,這麽一來反倒形成了龐大的勢力。從前自己的眼光被表麵的現象蒙住了,還是萬俟嵩老謀深算。一想到這些,常霄隻覺頭昏腦脹,江湖人的本質到底是什麽?從前的路走錯了麽?雖然自己問心無愧,可是竟然沒有得到哪一方真正的信任,反而欠了別人一大筆錢,比較起來,還是醉霞道人更像是知心的朋友。在會麵之前,常霄決不會想到這些,這時反思,確實該考慮一下將來的立場,不能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心裏有事,自然不曾留心其他,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開封,喧鬧的人聲才讓常霄迴過神,鍾元到城裏轉了一圈,迴來笑道:“城裏都滿了,我們隻能住在城外。”常霄點頭:“就在船上休息,需用之物隨時采買。”兩兄弟開始準備,因為群芳會,開封城的大小客棧全部住滿了人,物價翻了兩倍,飲食果品菜蔬都漲了不少,常霄自然不在乎這點小錢,安頓好家人。開封乃是古都,極為繁華,鍾元,鍾海結伴到城裏閑逛,帶迴一個消息,此番群芳會竟然把當今的皇叔,在蘇杭養老的廉親王驚動了,這位老王爺也要來看熱鬧。常霄心裏一動,說不定丐幫的龍頭會躲在這個親王的影子裏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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