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29


    他也有點後悔,當初應當更嚴格地管束安插在縣衙的親信收斂習氣,否則怎麽也不會被這信所誤。


    一邊想著,一邊端起茶杯,送到嘴邊一嚐,已經涼了,他喚道:“茶是誰送來的?”


    一個婢女戰戰兢兢地進來:“迴老爺,是奴婢兩刻鍾前送進來的,剛才想進來換熱茶,見老爺在看信,怕打擾您,所以……”


    鄧天成揚手將茶杯砸過去,婢女不敢閃避,被潑了滿頭臉的水,額頭亦被砸破淌出血來。


    “今天不許換衣服,不許碰傷口,讓你長點記性,馬上給我換杯茶來,滾吧。”鄧天成麵無表情地將婢女罵出去,目光收迴來落在第三封信上。


    這是他的長子鄧垂功過完年後寫的信,信中說:靖寧候新近向皇帝推薦的玄雲真人,因為進獻的丹藥靈驗無比而極得聖寵。


    玄雲真人夜觀天像望氣之時發現,二月乙卯卿平縣境內青氣亙天,主出異藥可為仙丹之佐。


    因此真人將會派六個徒弟過來查勘尋訪,請父親給予大力協助,靖寧候對這件事非常重視,十分希望能煉成丹藥固寵,但是他覺得此事能否成功尚未可知,故不可宣揚,必須保秘。


    鄧天成迴憶那六個道士帶了玄雲真人和靖寧候的介紹信,拜訪自己的情景,為首的五穀道人說,囚龍山獅吼峰為青氣所出之處,山中的特產白果,是非常罕見的上品煉丹藥材。


    他提出要以太虛觀的名義,收購囚龍山附近的地產,辟為藥圃之地。


    他對這件事頗有疑慮,雖然玄雲真人煉丹方麵極有一套深得聖寵,但是也聽人說他的來曆不清不楚,為這事,一直遭到言官們的垢病。


    玄雲真人以煉丹養氣聞名,從來沒有人聽說他在天像望氣方麵有所造詣,如果卿平縣囚龍山上的白果真的那神奇,隻需向皇帝稟奏,一道聖旨下來,地方官員自會調派人手辦理一切,何須他派徒弟過來,並且還要做得如此隱秘。


    鄧天成對五穀道人幾個人的話十句隻信了半句,憑他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經曆,直覺地告訴他,他們肯定沒說實話。


    但是他曾經受過靖寧候的大恩惠,長子鄧垂功認靖寧候做幹爹,他一家的前途,都拴在了靖寧候的車駕上,所以侯爺的交待一定要辦好。


    他上次在內宅聽五穀道人道人講起朱炎,與得罪寧國侯身後的勢力的事情後,馬上憶起得到的一則消息:


    據說有一夥盜賊忽然出現在景陽府城到卿平縣途中某縣境內,並有往秋垣移動的跡像。


    他初聽時曾擔心盜賊會過境劫掠,現在看起來可不那麽簡單,盜賊潛伏的那個縣的知縣是敵人。


    若朱炎在他的境內遇刺,既可除掉朱炎解恨,又可借機參劾掉該縣知縣,換上自己人補缺,由此看來多半是侯爺安排人辦的,隻不知道怎麽被朱炎一行躲開了。


    “五穀道人他們六個道士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鄧天成低聲自言自語著。


    他的頭腦裏亂了一陣,理不出頭緒,索性不再猜測,隻要他們幹的事不危害到自己的利益,他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新知縣朱炎的上任前後,縣裏發生的幾樁事頗不尋常,先是縣城忽然出現三名天師宮的道士,半天的時間內,相繼出現在相距一百多裏的縣城和荒原村,先後兩次,恰到好處地破壞了太虛觀道士的詭計。


    他們活死人,驅惡鬼,懲戒惡仆,法力高強,頗受傳頌,他們的消失也如同出現一樣神秘。


    接下來翌日,又一個神秘人物大鬧太虛觀,五穀道人師兄弟五個人聯手,也沒能留下不速之客。


    朱知縣上任後沒幾天,兩個神仙大白天出現在縣城,用真金白銀將縣城裏近一半的貨買走。


    鄧天成喑想:“我一輩子想見神仙而不可得,姓朱的一到,前後短短旬月,就有三批神仙招搖過境,此子的命可謂上佳矣。”


    “老爺。”門外有人叫喚。


    “是老張嗎?進來吧。”


    老張走進來,向鄧天成施禮參見,然後垂首侍在一旁。


    鄧天成問他:“要你打聽的事有眉目了嗎?”


    “迴老爺,我已經打聽到一些消息,不過還不完整,朱炎離開景陽府城的時候隨行者三人,上任的時候隻有兩人,失蹤的那個人名叫孫道正。”


    “是他從京城迴去的路上所收的家奴,此人的底細沒人知道,受他指使混進縣獄的袁立秋、歐平生兩人的來曆不明,他離開景陽府城的時候,這兩人並沒有隨行。”


    “嗯?也就是說他帶來的五個人,隻有兩人能查到出身來曆。”鄧天成手指輕輕地輪番輕敲擊桌麵,沉默一會後問道:“還有其他消息嗎?”


    “還有就是上次三名天師宮的道士當中,兩個小的,幾天前再次出現在荒原村,送去一百石糧食給村民,他們出現的時間,與縣城裏兩個仙人買東西的時間,隻相隔一兩刻鍾,小的懷疑他們根本就是同一批人。”


    “啪!”鄧天成巴掌拍在桌上,人坐直了,半晌才喃喃道:“他們又來了?五穀道人道士說他們的身份是假的,他們到底什麽來曆呢?還有那個老道士又跑到哪裏去了?為什麽太虛觀、和假天師宮道士這兩夥人都對荒原村感興趣?”


    他苦思半晌毫無頭緒,抬起頭道:“他們隻在荒原村發了一百石糧食嗎?其餘的到哪裏去了?你再派人打聽清楚,還有,你要盡快聯係上我們安插在泰平寨的眼線,他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傳消息迴來了。”


    “是,小的立即加派人手。”老張應了一聲,並沒有走。


    “老張,你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從縣衙傳迴來的消息,劉府的李管家仍然不能說話,還有,朱炎除了到公堂辦公之外,就和他的夫人共處內室,門窗都關得緊緊的,也不許人打擾他們,天天都是如此,連他請來的兩個師爺也輕易見不到他,聽內衙役婦們說,知縣夫人美得難以想像,兩人新婚燕爾、如膠似漆。”老張的嘴角露出曖昧的笑意。


    “嗬嗬,年青人嘛,血氣太旺,他的氣色怎麽樣?”


    “前幾天開始略略出現疲態,一直還沒有恢複。”


    “嘿嘿,還算不錯嘛,不知道他的夫人美到什麽程度呢?”鄧天成覺得身體某一部分開始發熱了,連忙甩掉綺念,對老張道:“你給我看緊三少爺,嚴禁他出門與狐朋狗友胡鬧生事,嚴禁他與太虛觀的道士接觸。”


    “是,老爺。”老張答應下來往門口退去,退了幾步停下來:“老爺,依我看朱炎馬上便會有事要求老爺,何不乘機請他攜眷上門做客呢?”


    “嗯,我自有理會。”鄧天成嘴上不說,心思已經動了。


    老張退出去不久,外麵有人通報,城裏的十幾個士紳受邀快到了,鄧天成繼續獨坐一陣子,得家奴再三通報,方才起身到前廳相見。


    受邀而來的士都紳參加了城門口迎接新知縣的儀式,盡管他也派出管家做代表前往,卻仍然想從這些人的口中,打聽新知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酒席宴上好說話,這是一條自古以來的規律。


    來的十二個士紳齊聚在客廳的時候,一個個表現得道貌岸然,滿口之乎者也,道德倫理。


    等上了飯桌有歌伎相陪的時候,酒尚未下肚,便迫不及待地溫香軟玉抱滿懷,淫詞豔語滿嘴飄,再待得三杯酒下肚,談論的主題馬上轉變為誰家的公公扒灰,誰家的小妾偷人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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