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左良玉揮軍北上已過十餘日,轉眼就將到五月。前任知州徐世淳被張獻忠殺死後,新任知州至今未曾到位,聽說朝廷人選已經定了,那新知州也確實在路上,隻不過赴任中途,聲稱染了重病,便即寓居池州府,卻再不願動彈了。


    暫無知州,隨州上下軍政事務全由趙營把持,當下趙當世正坐州衙暖閣,與顧君恩、徐以顯等謀士以及侯大貴、韓袞、馬光春、王來興、龐勁明等軍官議事。周遇吉則被差去執行外圍防衛巡哨工作,沒有參會。


    “現在隨州諸營人馬不算屯田後營,合計八千餘,無論守城野戰,都綽綽有餘。”


    “為啥不算屯田後營,我營裏好賴有三千人呢!”屯田後營屯田使石濛聽到龐勁明這種說法,很是不滿。


    侯大貴咧嘴道:“老石,你那三千人插秧種田可以,打仗就別拿出來現眼了。”


    趙營設置“軍”一級作戰差遣單位後,侯大貴身兼“隨州等地方麵軍總管”,總製駐紮隨州的各部兵馬,所以石濛正兒八經成了侯大貴的下屬,這時聽上官這麽說了,打個哈哈掩飾住尷尬,便不再嘴硬了。


    “老龐,黑邦俊那裏有信陽州的消息了嗎?”趙當世問道。


    “有,據可靠消息,左夢庚就這幾日便要誓師,預計五月前將翻過桐柏山。”


    侯大貴拍手說道:“姓左的小子總算肯挪窩了。”一副欣慰的表情。


    十日前,黑邦俊通過饒流波知曉了金聲桓等左家軍將領欲奉左夢庚入楚的情況,趙當世因此提前率軍從範河城趕到了隨州。豈料隨後幾日左家軍卻再沒了動靜,依據饒流波暗中傳遞的訊息,行動停滯的主要緣由在於左夢庚的拖延。任憑軍將們如何催促,左夢庚總能找出理由拒絕出發。期間甚至還假借行房傷了身子,躲在饒流波那裏一連三日避不見客,金聲桓等將領雖憂憤,亦無可奈何。


    直到左夢庚收到左良玉從前線寫來的家書,才知道與其餘各路官軍將闖軍主力圍困在朱仙鎮大半個月的老爹最近已經在準備決戰的事了。他怕受到老爹責罵,先在信中寫了搪塞的話,而後火急火燎找到金聲桓等,開始著手動員軍隊開拔。


    “主公,打左家小子,屬下願為先鋒!”侯大貴生怕他人搶先,大聲說道。在他眼裏,左良玉是個窩囊廢,身為左良玉之子,左夢庚隻能更窩囊。


    沒想到趙當世笑道:“老侯忠勇可嘉,可惜這一次,不需要先鋒。”


    “打仗還能不需要先鋒?”侯大貴瞠目道。


    顧君恩道:“侯統製,左家軍再怎麽說還是大明官軍,我等怎麽能同室操戈呢?”


    “不同室操戈,我軍興師動眾張羅些什麽?難道咱隨州這萬餘人的人馬,是拿來看的?”


    “對,就是拿來看的。”趙當世的迴答出乎他意料,“官再欺民,隻要不損了朝廷威儀、動搖朝基根本,都不算大事。左家軍就是明證。可若是官打官,這就觸動了朝廷的原則問題,無論用何種借口掩飾,我軍都難逃朝廷製裁。”


    “哼,朝廷,算個屁!”侯大貴滿不在乎說道,“左良玉幹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打了那麽多敗仗,朝廷還不是好吃好喝供奉著?隻要拳頭夠硬,朝廷不敢怎樣!”


    顧君恩應道:“侯統製說的不錯,即便我軍與左家軍刀兵相見,朝廷估計仍會以和稀泥為主,然而這僅是明麵上的事。暗地裏,朝廷會如何呢?”


    “如何?”


    顧君恩肅聲道:“我軍將永遠失去朝廷的信任。從此在朝野眼中,我軍不過又一個左良玉罷了。左良玉何者?無義理者。失去了義理,就失去了人心。得人心著得天下,因小失大,實不值當。”


    趙當世緩緩點頭道:“所言甚是,我軍接下裏幾步棋,還需扛著朝廷這麵大旗走。”又道,“此次對付左夢庚,一如當初對付左良玉,隻可智取,不可力勝。”


    侯大貴歎口氣道:“主公和軍師說話,總雲山霧罩的,我老侯不聰明,不知放這左家小子進來又不打他,所為何意?”繼而又歎道,爽快的說,是要左家小子死,還是要用他便了。”


    趙當世笑起來道:“我若說了,你又得給我頭上扣一個故弄玄虛的帽子。”


    “屬下不敢,隻是心焦。”


    “呦,主公不急,侯統製何時這般憂國憂民起來?”王來興故意打趣道。


    侯大貴瞪他一眼,齜牙挑眉道:“別打岔!”轉對趙當世道,“主公盡管說,老侯哪怕聽不懂但好在臉皮厚會問個明白。”


    趙當世笑道:“老侯這與時俱進的能力的確令人佩服。”隨即道,“左夢庚這人,我既要活的,也要用他。”


    “與時俱進......”侯大貴尚在咀嚼這個詞語,聽得趙當世後邊的話,不禁又愣住了。


    趙當世麵帶微笑道:“別忘了,我可是左夢庚的義父,當大的怎麽能對自己兒子動刀,當小的又怎麽能不聽大的話?”


    “主公的意思是?”


    趙當世胸有成竹道:“左夢庚既要進楚地,不可能視我這義父為無物,更不可能置我軍的這座隨州城於不顧。我猜這小子進楚的頭一件事,必然會來找我。”


    侯大貴心裏咯噔一下,如有所悟,道:“難不成主公是要他......”


    趙當世點著頭,顧視顧君恩道:“沒錯,我軍放在武昌府的棋子,就是左夢庚這小子。”


    軍議又進行了一個多時辰方罷,練兵營前哨哨官廣文祿雖說沒有發言,但全程都聽得十分仔細。眾文武魚貫出衙署,他微微低頭,負手在後,邊走邊考慮著軍議上一些在他看來頗為重要的內容。


    練兵營的營地在城西郊,廣文祿信步行至衙署後的馬廄,馬倌早將他的棗紅馬牽了上來。正要上馬,卻見不遠處的有個軍官打扮的人站在屋簷下避雨,仔細看了看有些麵熟,隨口問道:“那邊的可是張敢先張副哨?”


    屋簷下的軍官怔了一怔,趕忙迴道:“是屬下!”幾步跑上前行禮,“後哨張敢先見過廣哨官。”


    “你怎麽在這裏?”廣文祿不解道。有資格參加此次軍議的人最低軍職也要哨官級別,張敢先這樣的副哨官現在理應在軍營裏巡查才是。


    張敢先麵有赧色,四下看看道:“廣哨,可否借一步說話。”


    廣文祿瞧張敢先麵色懇切,保不齊有重要的事說,就將韁繩交給馬倌,與他走到僻靜處,凝麵說道:“什麽事快說吧。”補一句,“你在這裏給其他人看見了不妥。”


    張敢先連連點頭,乃道:“廣哨,屬下鬥膽詢問一事。聽說飛捷左營孟哨官的妹子,不久後將要許給無儔營的侯統製,不知可有此事?”


    廣文祿疑惑道:“你問這個做甚?”


    張敢先咬咬嘴唇,澀聲道:“屬下、屬下與孟家妹子......”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響。


    他不明言,廣文祿也猜得出內中風情,沉默半晌,直將張敢先緊張得大氣不敢出。


    張敢先主動詢問廣文祿此事,本就有以下犯上之嫌,而這消息又是旁人從廣文祿與王光英那裏偷聽來的,可見尚屬秘事不宜外傳,由此廣文祿定然會認為他竊‘聽機宜,這樣一來更是過上加過。兩件事疊在一起,再加擅離職守一條罪責,若廣文祿是個心狠的將此事抖出去,按照統權點檢院擬行的軍紀,張敢先的前程就算徹底毀了。


    張敢先對後果的嚴重心知肚明,可是為了摸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在所不惜。


    “還望廣哨告知真情,縱然事後將屬下移交統權點檢院,屬下也毫無怨言!”張敢先心一橫,咬牙躬身再次請求道。


    廣文祿唿吸一重,歎道:“這事不歸你管,你也管不住。快迴去吧,軍中需要你。”


    張敢先聽得弦外之意,登時眼睛一紅道:“這麽說,傳言是真的了?”


    廣文祿蹙眉道:“張副哨,你是練兵營名列前茅的軍官,其他營頭早就派人來問過你的情況,隻要能在此次行動中立功,你大有可能直接調任野戰軍,切莫作出自毀前程的事來。”並道,“今日這事,你就當沒發生過,快些迴去吧,別胡思亂想了。”


    張敢先心沉如鐵,眼淚嘩嘩就流了出來,廣文祿背過身去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隻要不是至親生離死別,不要在人前做出這般作態!”說著,不意間想起了萬勇死時的場麵,暗暗嗟歎。


    “可屬下......可屬下......”幾日來刻意壓抑的迴憶瞬間在張敢先的腦海中走馬燈般掠過,隻要想起孟流那張親切的麵龐,他就透不過氣來。


    廣文祿此時忽又轉過來,鄭重道:“倘若你覺得該是你的東西,那就拚了命去好好守護,別讓旁人占了便宜。想這麽哭哭啼啼的,濟得甚事?”接著道,“我也有要守護的東西,我會為此獻上我的所有,你可以嗎?”


    “我可以!”張敢先立馬抹了抹流淌的涕淚,正色而言。


    廣文祿點頭道:“那就快迴軍中去,那是你唯一能拿迴你東西的地方。”進而道,“在事情尚未發生前,沒什麽不可能的。踏踏實實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正道。”


    “沒什麽不可能的......”張敢先重複了一遍這話,驀然生出幾分悲涼。他隻覺,哪怕自己在後續的行動中吉人天相拔得頭籌,也不可能撼動半點侯大貴在軍中的權威與地位。


    可反過來一想,除了迴到軍中效力,自己又能做些什麽呢?可不是人人都像廣文祿這樣寬以待人。他一個個小小的副哨官膽敢和軍總管爭女人的事一旦傳出去被侯大貴知道,對方足有一百種方法將自己整死。


    或許讓孟流重新迴到自己身邊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而這微末的希望,此時此刻亦足以支撐張敢先堅持下去。


    “沒什麽不可能的......”張敢先又念了一遍,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掃淚痕,對廣文祿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快步離去。


    廣文祿看著張敢先消失在曲折的道徑中,搖了搖頭。七情六欲是驅使著一個人活下去的根本動力所在,他很清楚張敢先為了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時那種奮不顧身的感受。:筆瞇樓


    張敢先守護的是他的愛情,而廣文祿守護的則是兄弟情。


    《第四卷龍虎旌旗盡帶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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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開始的時候,它根本就不認為自己麵對這樣一個對手需要動用武器,可此時此刻卻不得不將武器取出,否則的話,它已經有些要抵擋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強也是要不斷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脈之力消耗過度也會傷及本源。


    “不得不說,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現在我要動用全力了。”伴隨著曹彧瑋的話語,鳳凰真火宛如海納百川一般向它會聚而去,竟是將鳳凰真炎領域收迴了。


    熾烈的鳳凰真火在它身體周圍凝聚成型,化為一身瑰麗的金紅色甲胄覆蓋全身。手持戰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視著美公子。


    美公子沒有追擊,站在遠處,略微平複著自己有些激蕩的心情。這一戰雖然持續的時間不長,但她的情緒卻是正在變得越來越亢奮起來。


    在沒有真正麵對大妖王級別的不死火鳳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夠抵擋得住。她的信心都是來自於之前唐三所給予。而伴隨著戰鬥持續,當她真的開始壓製對手,憑借著七彩天火液也是保護住了自己不受到鳳凰真火的侵襲之後,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這百年來,唐三指點了她很多戰鬥的技巧,都是最適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還有剛剛第一次刺斷了曹彧瑋手指的那一記劍星寒。在唐三說來,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經過他的略微改變之後教給了美公子,都是最為適合她進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對唐三心悅誠服起來。最初唐三告訴她這些是屬於神技範疇的時候,她心中多少還有些疑惑。可是,此時她能夠越階不斷的創傷對手、壓迫對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為差距之下怎麽可能做到?


    此時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眾位皇者無不對這個小姑娘刮目相看。當鳳凰真炎領域出現的時候,他們在考慮的還是美公子在這領域之下能堅持多長時間。白虎大妖皇和晶鳳大妖皇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出手救援的準備。可是,隨著戰鬥的持續,他們卻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美公子竟然將一位不死火鳳族的大妖王壓製了,真正意義的壓製了,連浴火重生都給逼出來了。這是何等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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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曹彧瑋內心所想的那樣,一級血脈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迴事兒啊!更何況還是在天宇帝國之中名列前三的強大種族後裔。論底蘊深厚,不死火鳳一脈說是天宇帝國最強,也不是不可以的。畢竟,天狐族並不擅長於戰鬥。


    可就是這樣,居然被低一個大位階的美公子給壓製了。孔雀妖族現在連皇者都沒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還是一名九階的存在,還在參加祖庭精英賽。而半年多之後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給她幾年,她又會強大到什麽程度?她需要多長時間能夠成就皇者?在場的皇者們此時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覺,因為美公子所展現出的實力,著實是大大的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頭微蹙,雙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著些什麽。


    從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夠更好的延續,為了讓妖精大陸能夠始終作為整個位麵的核心而存在。


    為什麽要針對這一個小女孩兒,就是因為在她當初奪冠的時候,他曾經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也從她的那個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強烈的威脅。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夠感受到這份威脅,威脅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護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導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殺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迴歸之後,說是有類似海神的力量阻攔了自己,但已經被他消滅了,那個叫修羅的小子徹底泯滅。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屬於修羅的那份氣運存在了。


    所以,隻需要再將眼前這個小姑娘扼殺在搖籃之中,至少也要中斷她的氣運,那麽,威脅應該就會消失。


    但是,連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沒想到,美公子的成長速度竟然能夠快到這種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時間來,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還能夠與大妖王層次的一級血脈強者抗衡。她展現出的能力越強,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夠從她身上感受到威脅。而且這份威脅已經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了。


    曹彧瑋手中戰刀閃爍著刺目的金紅色光芒,全身殺氣凜然。一步跨出,戰刀悍然斬出。天空頓時劇烈的扭曲起來。熾烈的刀意直接籠罩向美公子的身體。


    依舊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臉色不變,主動上前一步,又是一個天之玄圓揮灑而出。


    戰刀強勢無比的一擊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場都是頂級強者,他們誰都看得出,美公子現在所施展的這種技巧絕對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對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強大的多,但卻就是破不了她這超強的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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