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神清氣爽的趙當世穿過遊廊,徐步走至一間屋室。室內陳設簡單,僅一張案台、一張塌,外加幾個蒲團罷了,案台上擺了塊象棋棋盤,文房諸寶都給挪到了一旁,唯有一鼎香爐立在棋盤邊,嫋嫋升煙。


    一名中年儒生聞聲,起身相迎,趙當世將皮靴脫在室外,隻著羅襪入內,兩人跪坐蒲團隔案台相對。


    趙當世笑道:“先生果然雅致,這年頭,家裏沒幾張名貴桌椅的人家可少見。”


    對麵的顧君恩迴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桌椅高而直,觀之突兀張揚,屬下生性恬淡,用不習慣,卻鍾情於這簡簡單單貌不驚人的蒲團臥榻。給主公帶來不便,萬望見諒。”


    “入鄉隨俗、入家隨主。先生超群不凡,有古之隱者風範,趙某一介俗人,就該多來沾沾這般的清濯之氣。”


    談笑間有小侍童送來茶水,趙當世捧過茶盞暖著手望著棋盤棋簍道:“看來今日先生設的是弈局。”


    顧君恩微笑道:“坐著幹談軍政,未免枯燥。若無調節,容易疲憊分神。不如主公與屬下執棋對弈,間談可也。”


    趙當世爽朗笑道:“弈棋趙某可是一把好手。棋盤方圓之地,角逐激烈較之戰陣廝殺不遑多讓,有相通之處亦有不同之處。從相同處反思、從不同處得靈感,正是趙某身為領軍打仗的武人所見象棋真諦。”


    “能舉一反三者不凡,能見微知著者更不凡。然主公能從小小棋盤中汲取思量進而推到運籌天下,實為屬下生平僅見。”顧君恩喟歎道。


    趙當世笑道:“先生言過了,天下事權且不論,隻這棋盤上,還請先生多留心注意。”


    顧君恩微微點頭道:“無妨,主公先請。”


    當下趙當世執紅先動,二人皆才思敏捷之人,動了五六步,皆無折損。又過兩步,趙當世的左伡直下顧君恩棋陣腹地,立刻威脅到了他右邊的馬。顧君恩思索片刻,跳馬躲避,趙當世再想追,那馬卻已經躲在了象的翼庇下了。


    “主公這伡下得好。”顧君恩讚了一句。


    趙當世說道:“這伡在棋盤天地,可謂瞬息奔馳千裏的厲害角色,我最是喜歡。雖大多數時候無法一錘定音,可所到之處引得局勢立變是沒有問題的。”


    顧君恩接著他話道:“不錯,伡用得好,足以盤活全局。可若用不好,卻會給敵人抓住破綻,早早退幕。”


    趙當世聽出顧君恩話裏有話,乃道:“原來先生擺棋有這個門道在裏頭。”說著,拿起自己的左伡,懸而不決,“那麽這伡下一步該去哪裏呢?”


    顧君恩正襟而坐,道:“去四川。”


    趙當世笑了笑道:“不出我所料,先生也是有這個打算的。”


    “四川天府之國,若成霸業就必須拿下。水至清則無魚,水越渾,對我軍越有利。經營四川,光靠覃、鄧、鄭等人還不夠,需要借些外力。”


    趙當世麵帶笑意,拿著伡在棋盤上點了點,終究還是放下了:“現在動它還沒到時候。”


    “快了。”顧君恩平靜道,“我軍要做的,隻是靜觀其變即可。”


    趙當世不語,看著顧君恩的馬道:“我喜歡用車,先生卻喜歡用馬。”


    “主公不喜歡用馬?”


    “馬用得好極強,可也難駕馭。”


    “難駕馭也需駕馭。主公可還記得幾日前屬下所提之策?”


    趙當世應道:“先生布局精深,振聾發聵,趙某豈能忘了。”接著道,“湖廣、四川,乃我軍霸業之根基。所謂根基,在湖廣於我軍而言,襄陽府、德安府、承天府、荊州府四府足矣。除卻這四府,另需屏障相護守住我軍北、東兩個方向,否則根基不穩、後顧存憂,絕難全身心投入四川。屏障,則為鄖陽府、南陽府、汝寧府、黃州府、武昌府,其中黃州、武昌二府相距咫尺,可合一視之。”


    顧君恩點著頭道:“襄陽府已緊握於手,德安府亦在彀中,承天府與荊州府兵馬空虛,唾手可得,我軍根基,無需煩憂。目前重點,實在屏障。”


    趙當世略略思忖道:“鄖陽府有徐琿,南陽府有郭如克,這兩府沒什麽問題,先生指的可是汝寧府與黃州府、武昌府?”


    “正是,汝寧府需要人坐鎮,黃、武同樣需要人坐鎮。這兩個人選,兵馬可不能少了。”


    “先生說的有理,適才提到的馬,莫非是這兩個人選之一?”


    顧君恩聽著他問,伸出指頭指了指馬,還有離馬不遠的象。


    “哦?這兩個人選居然還有差別?”


    “不錯,前頭說到馬威力強卻難駕馭。這象則簡單易用,卻飛不過楚河漢界,隻能自保。”顧君恩繼續說道,“這一馬、一象,不用屬下說,主公也知道代指何人。”


    趙當世觀看棋盤,若有所思道:“馬放在汝寧府,黃州府與武昌府則放象。”


    顧君恩眉開眼笑道:“主公睿智。”


    趙當世有些遲疑道:“如果先生和我的預測不出岔子,象的人選就是他了。可武昌府有宋一鶴在,憑他能鬥得過宋一鶴嗎?”


    顧君恩笑笑道:“宋一鶴沒了勇衛營,不過就錢中選一支兵馬,決然不是他的對手。”舒口氣道,“況且宋一鶴一介流官,沒有那麽大的野心抱負,主公盡管放心。”


    “那汝寧府......”


    “馬要進汝寧府,就那些土寇定然遮攔不住,主公要擔心的,主要還在駕馭。”


    “駕馭......”趙當世沉吟著捏起已經插進顧君恩棋陣的右炮,橫一步直抵伡後,撫掌道,“得了,先生這馬現在複進窠臼嘍。”


    顧君恩哈哈一笑道:“看來我這馬,主公是吃定了。主公用炮,也是了得。”


    趙當世道:“這炮用慣了,能不順手嗎?”


    “那主公可還得繼續用著。大開大合、縱橫捭闔莫過於炮,一動幅員萬裏,扯動天下。正如我軍新鑄之紅夷炮,瞄準了乃神器,瞄偏了甚至炸膛了,可就大大不妙了。正如現在屬下的馬給主公的炮對著的場麵,能避則避。”


    “自然如此。”趙當世摸著胡須道,“先生準備怎麽化解?”


    顧君恩眉頭一動,卻不去碰那馬,而是伸手向前,將自己的排頭卒頂過了河:“主公若不管我這卒,另一隻炮可就沒了。”


    “用兵解炮、圍魏救趙,先生好手段。”趙當世邊說邊將自己的車拉到了後排。


    顧君恩點了點自己的卒,道:“這小卒看著不起眼,時常靜而不動,可關鍵時候取敵心腹,可大大有用。小卒吃炮,險些得逞。”


    棋下到這裏,趙當世忽而起身長歎道:“伡、馬、象、炮、卒,合起來就是一盤棋,先生寓天下形勢於方寸之間,實在高明!”


    顧君恩亦站起道:“主公還漏了兩枚棋子,若無主公這個帥居中統籌、趙營將士為仕砥礪奮勇,就要這些伡、馬、象、炮、卒五個人,亦無半分用處。”


    趙當世朗然長笑,笑罷,與顧君恩相攜重新坐下道:“來,把棋下完。今番定要與先生見個真章!”


    “恭敬不如從命!”顧君恩躬身一揖,溫顏應和。


    一個月後,大雪紛飛中,剛在信陽州草草過完年的左良玉領兵抵達郾城。


    左協營副將張應元頂風冒雪穿過營地,進到左良玉的中軍大帳。帳內燒著好幾爐炭火,十分溫暖,他搓搓手,走到正在烤火的左良玉麵前道:“左帥,探明白了,劉國能死了,周鳳梧投降了闖賊。”


    左良玉稍稍怔住,尋即問道:“劉國能怎麽死的?”


    張應元答道:“這不月前闖軍攻葉縣,周鳳梧外出野戰,被擒變節。闖賊趁機猛攻城池,大炮輪轟,官兵抵擋不住。劉國能被俘,闖賊招降,不屈被殺,連同身死的還有知縣張我翼。”


    “周鳳梧個王八犢子,跟了我這許久,臨難連劉國能也比不上,這不拱我火來著?”左良玉生氣,棗紅臉漲的越紅了,一口唾沫吐進炭火,立刻引起一陣滋滋聲。


    張應元慌忙道:“周鳳梧就是二皮臉,屬下們平日裏都看他不慣。左帥放心,但凡屬下等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放任姓周的逍遙法外!”


    左良玉悶了良久方才壓住怒氣,又問:“其他人到哪裏了?”


    “大都到了,正在城東北各擇營地駐紮。王允成、張一元、馬應祥、白顯馬上就來麵見左帥,徐國棟正從葉縣方向撤來,傍晚也能到。”


    “知道葉縣敗了,不想居然敗得這麽慘。這當口此等喪氣消息傳來,老子再去見諸公,豈不一見麵就矮了身子?”左良玉搖頭不迭,又忿忿起來。


    葉縣失敗,河南官軍唯恐闖軍借勢向東滲透,提前會聚這郾城縣。目前四川總兵方國安屯城西、保定等地總督楊文嶽屯城東、督師丁啟睿屯城南,左良玉則屯城東北。


    張應元補充一句道:“方國安待會兒會先來拜會左帥。”


    “好。”左良玉聞言,臉色略微緩和。


    方國安是南直隸紹興府蕭山縣人,年少無賴不為族人所容,投奔左良玉從軍,屢屢立功。左良玉入川追剿張獻忠、羅汝才時他受到抬舉,又多效力,因功升到了四川總兵,也算是左家軍的成員,有他在旁唿應,左良玉跟丁啟睿、楊文嶽照麵時能多幾分底氣。


    張應元這時道:“屬下奉左帥之令,給丁公、楊公都送去了禮物,在丁公那裏聽到闖賊近期或許有再攻開封府的意圖。”


    “哼,找死。”左良玉冷笑道,“郾城不克、許州不拔,李自成真有膽量徑攻開封府?”


    張應元搖起頭道:“不清楚,闖賊膽大包天,誰曉得會幹出什麽出格舉動。”


    左良玉麵緊似鐵道:“闖賊不知天高地厚,妄圖緊逼我許州,豈能容他。這次大會官兵,三邊總督汪喬年也會來此,想還在路上。據他信裏寫,延綏鎮賀人龍、固原鎮鄭嘉棟都在征發之列,等四方兵齊聚,就得讓李闖曉得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張應元聽此豪言壯語,情緒亦昂揚起來,凝麵肅立,一雙拳頭同樣攥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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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開始的時候,它根本就不認為自己麵對這樣一個對手需要動用武器,可此時此刻卻不得不將武器取出,否則的話,它已經有些要抵擋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強也是要不斷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脈之力消耗過度也會傷及本源。


    “不得不說,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現在我要動用全力了。”伴隨著曹彧瑋的話語,鳳凰真火宛如海納百川一般向它會聚而去,竟是將鳳凰真炎領域收迴了。


    熾烈的鳳凰真火在它身體周圍凝聚成型,化為一身瑰麗的金紅色甲胄覆蓋全身。手持戰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視著美公子。


    美公子沒有追擊,站在遠處,略微平複著自己有些激蕩的心情。這一戰雖然持續的時間不長,但她的情緒卻是正在變得越來越亢奮起來。


    在沒有真正麵對大妖王級別的不死火鳳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夠抵擋得住。她的信心都是來自於之前唐三所給予。而伴隨著戰鬥持續,當她真的開始壓製對手,憑借著七彩天火液也是保護住了自己不受到鳳凰真火的侵襲之後,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這百年來,唐三指點了她很多戰鬥的技巧,都是最適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還有剛剛第一次刺斷了曹彧瑋手指的那一記劍星寒。在唐三說來,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經過他的略微改變之後教給了美公子,都是最為適合她進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對唐三心悅誠服起來。最初唐三告訴她這些是屬於神技範疇的時候,她心中多少還有些疑惑。可是,此時她能夠越階不斷的創傷對手、壓迫對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為差距之下怎麽可能做到?


    此時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眾位皇者無不對這個小姑娘刮目相看。當鳳凰真炎領域出現的時候,他們在考慮的還是美公子在這領域之下能堅持多長時間。白虎大妖皇和晶鳳大妖皇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出手救援的準備。可是,隨著戰鬥的持續,他們卻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美公子竟然將一位不死火鳳族的大妖王壓製了,真正意義的壓製了,連浴火重生都給逼出來了。這是何等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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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曹彧瑋內心所想的那樣,一級血脈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迴事兒啊!更何況還是在天宇帝國之中名列前三的強大種族後裔。論底蘊深厚,不死火鳳一脈說是天宇帝國最強,也不是不可以的。畢竟,天狐族並不擅長於戰鬥。


    可就是這樣,居然被低一個大位階的美公子給壓製了。孔雀妖族現在連皇者都沒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還是一名九階的存在,還在參加祖庭精英賽。而半年多之後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給她幾年,她又會強大到什麽程度?她需要多長時間能夠成就皇者?在場的皇者們此時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覺,因為美公子所展現出的實力,著實是大大的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頭微蹙,雙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著些什麽。


    從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夠更好的延續,為了讓妖精大陸能夠始終作為整個位麵的核心而存在。


    為什麽要針對這一個小女孩兒,就是因為在她當初奪冠的時候,他曾經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也從她的那個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強烈的威脅。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夠感受到這份威脅,威脅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護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導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殺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迴歸之後,說是有類似海神的力量阻攔了自己,但已經被他消滅了,那個叫修羅的小子徹底泯滅。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屬於修羅的那份氣運存在了。


    所以,隻需要再將眼前這個小姑娘扼殺在搖籃之中,至少也要中斷她的氣運,那麽,威脅應該就會消失。


    但是,連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沒想到,美公子的成長速度竟然能夠快到這種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時間來,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還能夠與大妖王層次的一級血脈強者抗衡。她展現出的能力越強,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夠從她身上感受到威脅。而且這份威脅已經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了。


    曹彧瑋手中戰刀閃爍著刺目的金紅色光芒,全身殺氣凜然。一步跨出,戰刀悍然斬出。天空頓時劇烈的扭曲起來。熾烈的刀意直接籠罩向美公子的身體。


    依舊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臉色不變,主動上前一步,又是一個天之玄圓揮灑而出。


    戰刀強勢無比的一擊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場都是頂級強者,他們誰都看得出,美公子現在所施展的這種技巧絕對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對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強大的多,但卻就是破不了她這超強的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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