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圍著外郭的楊吳城壕向東行抵西天寺看了段城垣,趙當世一行人複折迴去,走來賓橋,由聚寶門進城。其時天飛小雨,走在筆直寬闊的古禦街上,“天街小雨潤如酥”幾催人脫口而出。


    身著淡藍綢緞編成的罩甲頭戴網巾的趙當世一洗軍中殺伐氣,顯得幹練而英武。女扮男裝、唐巾直身外裹輕裘的華清則形似富家公子。就連周文赫、鄧龍野及滿寧三人,也換上了煙墩帽灰曳撒,與棱角分明的麵龐與結實寬厚的身軀相配,平添幾分平和友善。


    城中行人如織,無論男女皆寬衣華服,烏巾紫裘交錯、綠裳赤帶翩躚,令人仿佛穿行於亂花漸欲迷人眼的精致園林。雨落紛紛,越過武定橋,便望見煙籠寒水的秦淮河,華清去河邊腳商處買油紙扇擋雨,正在挑選,側裏一人緩步走上來,微笑道:“娘子白、紅、青、紫的都展開看過,唯獨那黃色的孤孤單單落在哪裏,難道娘子不喜黃色嗎?”


    華清顧視那人,卻是個二十來歲著一襲黃裳的年輕人。那年輕人麵色白淨、手持折扇,風度儼然儒秀。


    “黃色是皇家禦色,我並非不喜歡,隻覺並不合適。”


    那年輕人爽朗一笑道:“如今時節,還有什麽禦色不禦色的。禦用之黃謂為‘金’,應更光彩奪目,與這裏的黃還是大大有別。”說著就伸手拿起那柄黃傘,“小生見娘子甚是麵善,有貴氣。《太平禦覽》中言‘黃氣如帶當額橫,卿之相也’,說明黃色最配貴人。小生願購此傘以贈娘子,借機鬥膽與娘子交個朋友。”


    華清心思單純,見他為人和善,便接過傘,嫣然笑道:“那便謝謝你啦。”


    那年輕人心下歡喜,一拱手道:“小生姓冒,單名襄,草字辟疆。不知娘子如何稱唿?”


    華清說道:“我叫華清。”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冒襄聞言自語,“‘華清’二字,華而美,清而秀,正配娘子資貌氣質。好名字,好名字。”又道,“聽華姑娘口音似是北人?”


    華清點頭道:“對,我是漢中府人。”


    冒襄一收折扇,喟然道:“原來是遠來的客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承蒙不棄,小生便忝充個向導,帶華姑娘一覽這應天府名勝美景如何?”


    華清一遲疑,道:“這......這恐怕......”


    冒襄沒等到迴答,那邊趙當世幾人已經走了過來。華清見狀,笑著道:“冒公子,這幾位都是我的朋友。”隨即又將冒襄介紹給了趙當世。


    “在下趙當世,這廂有禮了。”趙當世抱拳道,同時轉對華清,“阿清,傘挑好了嗎?”


    華清答道:“好了。這位好心的冒公子買了把黃傘送我。”邊說邊晃了晃手中的油紙傘。


    冒襄有眼力見兒,觀察到趙當世與華清舉止較旁人親昵,已猜到二人關係。又看趙當世乃至跟在他身旁周文赫等三人虎視眈眈,暗中歎氣,情緒陡降,應付著迴了迴禮。


    華清又道:“冒公子,你說要帶我們遊覽應天府,是嗎?”


    冒襄心想:“本你一個當然無妨,現在多了這幾條大漢,我帶著你們又有什麽樂趣?”隻是口上不好直接拒絕,於是道,“能為諸位遠客向導,小生蓬蓽生輝。隻可惜小生方才想起,貢院那裏還有事情未辦,得先去走一趟,所以......”


    趙當世一聽“貢院”,便問:“公子所言可是江南貢院?”


    “正是。”


    江南貢院集鄉試、會試為一體,有屋舍二萬餘間可同時通納二萬餘名考生,是東南規模最大的科舉考場。與貢院隔秦淮河相對,即南京教坊司所在地,其舊院、珠市等坊更是名聞遐邇,為東南最為著名的煙花柳巷。


    “那裏許多遊舟畫舫,是文人雅客流連之地。我等既來到了秦淮河,何不隨這位冒公子一起去那邊走走看看。”趙當世微笑著說道。明代娼妓有別,娼賣身、妓則大多以才藝悅人。尤其是教坊司官妓,更是詩書音畫無一不通,遊人世子多慕名妓,並以能與名妓相交唱酬為耀。大儒張岱曾說“名妓匿不見人,非鄉導莫得入”,可見以他的顯赫身份有時也未必能如願見到名妓。就身份而言,妓仍為賤業,然若一妓色藝雙絕兼才情過人,那麽她實際受到的擁躉,要遠遠高過她本身的身份地位。


    華清雖久居深闈,但這方麵多多少少也有耳聞。她自小喜歡唱酬詩書,對東南風土人情甚是傾慕,而今的機會耳聞目見,於趙當世的提議並無抵觸,反倒很有些好奇興奮。周文赫等人就更不必提,一聽“秦淮”、“名妓”等字眼,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恨不得立刻飛去教坊司,一親芳澤。


    冒襄嘴上說“貢院”,其實暗地裏也打的是去教坊司玩耍的念頭,沒成想被趙當世道破,隻能順水推舟,答應下來。


    途中趙當世問道:“冒公子常在應天,想必對秦淮一帶再熟悉不過。其中名妓,必也多有相識,可否提前介紹一二呢?”


    冒襄想了想道:“現今頂有名者皆屬教坊司,分喚顧眉生、卞玉京、寇白門、李香君、尹春、董小......咳咳,不過她們都緊俏,生人未必就能見著,就是熟客,也得提前打了招唿排上日程。”說著斜眼看看周文赫三個,沉下聲道,“趙兄這樣的,還能去試試機會,那三位兄台......恐怕難見......”


    趙當世與華清聞言相視啞然,但見周文赫三人火急火燎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到得珠市一帶,果見秦淮河兩岸遊人無數,水上畫舫停泊如雲。冒襄道:“今年正是南闈鄉試,各地來應試的士子群聚應天。當下考試雖然結束,但寒窗苦讀、臥薪嚐膽數年,有朝一日能來此縹緲仙境,自是要好好待上一陣子、縱情聲色一番方而無憾。”


    趙當世搖頭嗟歎,冒襄說完,眼到處看見一人,舉手打個招唿,那人過來,觀之一樣是高冠博帶的讀書人,但歲數似比冒襄還小。


    “這是我摯友,姓侯雙名方域,字朝宗,年方弱冠,也是今年參加南闈的舉子。”


    侯方域歎口氣道:“庸人自擾,庸人自擾罷了。數月前放榜,我與冒兄皆下第,考官以我第一場策論犯時忌而摒,倒也省我幾分氣力,早些來此間一醉方休。”說話慢條斯理,有少年老成之像。


    趙當世拱拱手道:“侯公子,在下趙當世,仰慕令尊大人已久。”他與左夢庚交往,從他那裏得知了不少左良玉與侯恂之間的事,亦知這侯方域正是尚陷囹圄的侯恂的兒子。


    侯方域笑道:“家父故舊、桃李滿天下,若在獄中知此,亦不寂寞矣。”笑談間瞥見華清容貌,心中一驚,繼而麵現落寞,低聲歎詠,“教人無處寄相思,落花芳草過前期,沒人知。”


    冒襄安慰道:“侯兄,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長相俊朗、才氣過人,形單影隻的時光必不會長久,大不必太過憂愁。”


    侯方域苦笑道:“冒兄有董姑娘作伴,豈懂我輩之苦。”說罷,也不說告辭,拂袖離去。


    趙當世道:“知好色則慕少艾,侯公子雖然睿智,但到了這個年齡,也不免成局中人。”


    眾人正談,岸邊牙人見趙當世等人麵生,一擁而上,爭相要介紹名妓,給冒襄三拳兩腳打散了。冒襄自帶著眾人輾轉來迴於舊院、珠市一帶,屢登畫舫遊舟,但事有不巧,秦淮河上那些名妓今日都已經待客,無隙可入。從顧眉生所居的“眉樓”走出來,冒襄拱手致歉道:“在下無用,讓諸位白跑一遭。”


    華清迴道:“怎麽會白跑呢?若不是冒公子帶著,我等怎知這些青樓妓院竟與印象中大相徑庭,無不是典雅清滌。便如這眉樓,布置別出心裁,奇石幽竹,香煙繚繞,情調與園林無異。裏頭管弦絲竹,餘音嫋嫋,意境賽過仙居。”


    冒襄點頭道:“李香君能鼓琴清歌,略涉文墨;顧眉生通文史,擅畫蘭;尹春長於戲曲;卞玉京專精小楷,等等此類各具特色。唉,可惜今日是不能帶諸位一見其絕了。”言罷,連連歎氣。


    從教坊司地帶出來,與冒襄告別,已是晚霞萬裏。霞光散在秦淮河上,光彩熠熠。沿河兩岸垂墜連串的燈籠也次第點明,天地光線交相輝映,整條河也粼粼有神。華清倚在趙當世肩頭,看景入迷,喃聲而言,有如囈語:“倘我能為一妓,居於萬千畫舫之一,與你詩歌相伴,朝夕相處,才是最好不過。”


    過大中橋,沿長安街直走,便到皇城南南京五府、六部公署。不少下直的官吏三兩成群,往街邊肆鋪搭夥吃飯。趙當世一行人亦在長安街尋了一腳店打尖。冬季天黑得快,酒足飯飽後暮色已沉。幸得皇城附近張燈結彩,將道路照得通明。一問之下才知這是在為半月後即到的除夕提前做下準備。


    由栢川橋過禦河,東靠皇城城牆走大通街向北,煙火氣逐漸凋零。一行人就從皇城西華門正對的玄津橋複轉西行。南折盧妃巷一路到建安坊附近,行人又多了起來。趙當世在朝天宮東側尋了家正店落腳,及至進了廂房,將伏在背上的華清抱下,才發覺她已經酣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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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開始的時候,它根本就不認為自己麵對這樣一個對手需要動用武器,可此時此刻卻不得不將武器取出,否則的話,它已經有些要抵擋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強也是要不斷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脈之力消耗過度也會傷及本源。


    “不得不說,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現在我要動用全力了。”伴隨著曹彧瑋的話語,鳳凰真火宛如海納百川一般向它會聚而去,竟是將鳳凰真炎領域收迴了。


    熾烈的鳳凰真火在它身體周圍凝聚成型,化為一身瑰麗的金紅色甲胄覆蓋全身。手持戰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視著美公子。


    美公子沒有追擊,站在遠處,略微平複著自己有些激蕩的心情。這一戰雖然持續的時間不長,但她的情緒卻是正在變得越來越亢奮起來。


    在沒有真正麵對大妖王級別的不死火鳳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夠抵擋得住。她的信心都是來自於之前唐三所給予。而伴隨著戰鬥持續,當她真的開始壓製對手,憑借著七彩天火液也是保護住了自己不受到鳳凰真火的侵襲之後,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這百年來,唐三指點了她很多戰鬥的技巧,都是最適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還有剛剛第一次刺斷了曹彧瑋手指的那一記劍星寒。在唐三說來,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經過他的略微改變之後教給了美公子,都是最為適合她進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對唐三心悅誠服起來。最初唐三告訴她這些是屬於神技範疇的時候,她心中多少還有些疑惑。可是,此時她能夠越階不斷的創傷對手、壓迫對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為差距之下怎麽可能做到?


    此時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眾位皇者無不對這個小姑娘刮目相看。當鳳凰真炎領域出現的時候,他們在考慮的還是美公子在這領域之下能堅持多長時間。白虎大妖皇和晶鳳大妖皇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出手救援的準備。可是,隨著戰鬥的持續,他們卻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美公子竟然將一位不死火鳳族的大妖王壓製了,真正意義的壓製了,連浴火重生都給逼出來了。這是何等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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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曹彧瑋內心所想的那樣,一級血脈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迴事兒啊!更何況還是在天宇帝國之中名列前三的強大種族後裔。論底蘊深厚,不死火鳳一脈說是天宇帝國最強,也不是不可以的。畢竟,天狐族並不擅長於戰鬥。


    可就是這樣,居然被低一個大位階的美公子給壓製了。孔雀妖族現在連皇者都沒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還是一名九階的存在,還在參加祖庭精英賽。而半年多之後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給她幾年,她又會強大到什麽程度?她需要多長時間能夠成就皇者?在場的皇者們此時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覺,因為美公子所展現出的實力,著實是大大的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頭微蹙,雙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著些什麽。


    從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夠更好的延續,為了讓妖精大陸能夠始終作為整個位麵的核心而存在。


    為什麽要針對這一個小女孩兒,就是因為在她當初奪冠的時候,他曾經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也從她的那個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強烈的威脅。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夠感受到這份威脅,威脅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護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導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殺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迴歸之後,說是有類似海神的力量阻攔了自己,但已經被他消滅了,那個叫修羅的小子徹底泯滅。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屬於修羅的那份氣運存在了。


    所以,隻需要再將眼前這個小姑娘扼殺在搖籃之中,至少也要中斷她的氣運,那麽,威脅應該就會消失。


    但是,連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沒想到,美公子的成長速度竟然能夠快到這種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時間來,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還能夠與大妖王層次的一級血脈強者抗衡。她展現出的能力越強,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夠從她身上感受到威脅。而且這份威脅已經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了。


    曹彧瑋手中戰刀閃爍著刺目的金紅色光芒,全身殺氣凜然。一步跨出,戰刀悍然斬出。天空頓時劇烈的扭曲起來。熾烈的刀意直接籠罩向美公子的身體。


    依舊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臉色不變,主動上前一步,又是一個天之玄圓揮灑而出。


    戰刀強勢無比的一擊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場都是頂級強者,他們誰都看得出,美公子現在所施展的這種技巧絕對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對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強大的多,但卻就是破不了她這超強的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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