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尚文身死,羅文垣獨木難支,心驚膽戰下直接退過嘉陵江,到鐵山關一帶駐防。袁韜受創,兵無戰心,他本人更是沮喪,原先攻山的雄心壯誌早無影無蹤,引兵向巴州退返,轉攻為守。


    對於趙營來說,形勢大好。


    侯大貴認為不能給袁韜重整旗鼓的機會,建議出兵追擊,徹底將之消滅。趙當世拒絕了。原因有三:其一,兵士久戰,士氣雖盛,身體上未免疲累。當下強敵皆退,正是休養生息的好機會,貪圖一時機會濫用兵力,長遠看不劃算。其二,他認為袁韜禦下無德,強盛時也許尚可威壓住其餘棒賊,一旦失勢,其他掌盤子難保不會落井下石。他講了漢末曹操與袁氏兄弟的例子,若逼之太甚,麵對外侮,棒賊們很有可能暫且放下嫌隙,一致對外;縱之不管,彼等內部仇讎反而會占據上風,到那時必然有機可乘。最後一點,川北地區山巒疊嶂,道路千迴百轉,趙營作為客軍,自不及對方熟悉地理。貿然攻之,怕占不到便宜,徒添傷亡、徒折銳氣、徒耗糧餉。


    趙當世的打算是攻蒼溪縣城。


    官軍、棒賊皆新敗,兵無戰心,且一個跨江駐守,另一個退向山中,短期內是不會再主動進攻的。趙營數戰,不說糧秣不足,天氣漸冷,禦冬的胖襖等冬衣短缺,就是藥品、兵器箭矢等也消耗甚多,急需補充。蒼溪近在咫尺,又暫無外援,單說那幾百鄉兵、豪紳的家奴以及大小堡民,還不放在趙當世眼裏。


    有備無患,雖說攻略蒼溪勢在必得,趙當世也不拿大,按例抽派了好些斥候探馬,散布到蒼溪附近,事先對縣城以及周邊大大小小的據點、堡子進行偵探。過兩天便是立冬,他決定過了節氣再行動。


    軍中諸將各司其職,都在外處理軍務。趙當世打完一套拳,渾身淋漓。吃完早飯,也無甚事,就在大獲城中轉悠,四處視察。


    時氣候其實已經頗冷,但今日是不涼不熱,和煦的陽光灑在身上感覺像披了一層絨毯,說不出的舒適愜意。信步走到一角,水井邊,一個纖細的身影正在打水。看她提水,甚是吃力,拔著粗繩的手帶著身子因為乏力而不住發顫。


    趙當世沒有遲疑,跨步上去,單手握繩,助她將水桶提出,輕聲問詢:“這等粗活,怎讓夫人親自動手,奴婢呢?”


    馬張氏怔怔抬頭,將一雙烏黑明亮的眸子大大睜著,就似兩顆晶瑩剔透的寶石。這段時間忙於軍務,忽視了她,不想如今再見,卻憔悴了許多:簡單挽了個小髻,幾縷青絲因為汗漬而脫出,淩亂地布在額頭鬢角。眼眶邊些許黑影,貌似是幾天沒睡好了。身上也是一件的淡綠襦裙,也沒了那些環佩點綴。單看打扮,幾與普通民女無異。


    隻不過,素麵朝天少了幾分少婦的雍容,卻多了幾分少女的秀氣。雖無描妝,但清麗的麵容別有一番風致。看著她,“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一句自動浮現在趙當世心頭。


    “奴家見過趙爺。”馬張氏放下水桶,忙不迭行了個福。順便偷眼睃了睃趙當世,表麵平靜,內中歡喜。


    趙當世趕緊道:“鄙陋粗漢,怎當夫人大禮?”轉而又問,“這等事為何不讓奴婢來做?”


    他這句話一問出口,馬張氏這幾天的委屈就似水破了堤,一湧而出,她澀聲道:“趙爺軍務忙碌,自是不知,奴家幹這些活,已有數日了。”


    “啊?”


    馬張氏眼角微紅,暗瞧趙當世,見他一派吃驚憐憫,放心不少,續道:“早先伴身的婆子離開後,奴家身旁,便隻剩了兩個使喚丫頭。可是數天前,一個染了風寒,臥病在床,至今未愈。另一個也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怎麽,忽地瘋瘋癲癲,整天胡言亂語。若說伺候,喂食清垢,不是她們伺候奴家,倒是奴家伺候她們了。”說到這裏,苦楚難抑,淚珠奪眶而出。


    她一哭,蹙眉抿嘴,微紅的小臉蛋兒上添上一絲悲戚,更讓人覺得秀色可餐。聽她話中淒涼,想來從小到大,不說錦衣玉食慣了,也是從未如這兩天般辛苦勞累過,愈加令人同情。


    “是末將的疏忽。”


    有了安慰,馬張氏再無顧忌,哭得梨花帶雨:“如若這般,倒還罷了。左右是自家人事,怨不到別人頭上。隻是,隻是沒料到,守房的那幾個兵卒,瞧奴家一個柔弱女子,無依無靠,竟是時常來騷擾。好幾次,若非,若非奴家急中生智,以言語財物搪塞,都恐,都恐被……”話到此處,自不再說,臉上紅暈陡顯,皓齒輕咬,端的是又羞又恨。


    “便如此,幾次下來,奴家身邊僅存的一些首飾細軟都被他們盡數敲詐了去。一身孑然,往後日子,卻不知該如何對付……”


    趙當世原本差了一隊兵士駐紮在馬張氏等邊上,一來監視,二來也負責保她們周全。現聽她訴說,那些兵士膽大妄為、賊性難改,竟然罔顧軍令,私下斂財。在他計劃中,整頓軍紀是一項重要的措施,早晚都要開始實施,如此陽奉陰違,已經觸碰到了他的底線。不過此時隻聽馬張氏的一麵之詞尚難確定,還需另著專人調查。


    一想到軍務,趙當世的神色不自覺的就嚴肅起來。馬張氏心細如發,瞄到他有慍色,自思:“他心中定是有我。”婦人之心,關注點隻停在男女之情,自不會聯想到軍事上去。


    她雖一介女流,但因家境不錯,幼時也讀過蒙學,識得些字、看過些書,加之天性敏銳,心思較一般女子縝密不少。當初身邊婆子被派下山去,她對於趙當世的身份便有些起疑。之後在山城中走動,耳聞目見,也尋到些蛛絲馬跡。前兩天守城戰,她分明聽到城中兵士大唿什麽“官軍來了”之類的話,再無疑惑,已經肯定這山城中的人馬絕非官軍,趙當世也不是羅尚文手下軍官,十有八九,也是棒賊之流。


    想起早前,婆子就暗地裏提醒自己這夥人不似良善之輩,那時不信,如今看來,竟被她一語成讖。


    真個是才出狼窩,又入虎穴。


    驚恐過後,她定下心來,開始思索脫身之計。在她看來,賊頭趙當世對自己並不粗暴,反而禮遇有加,由此推測,此人目的有二:一種可能是貪圖自己的美色,所以才手下留情。還有一種是如此前的棒賊般,將自己作為籌碼向馬乾談判,提出些條件。


    若隻是圖色,似乎不太可能。他要強上,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哪能抵擋,所以後一種存在的可能性更大。加上她仔細觀察過趙當世,認為他性格沉毅,不像普通賊寇粗鄙野蠻,貌似有些野心想法,做事也謹慎。這些混雜在一起,使她確定了自己的推斷。


    他要利用自己,那此間迴圜的餘地就大了。要尋機脫身,又以保住性命為第一要務。如何保?當然不能再如一開始那樣頤指氣使、驕橫跋扈,不但要裝聾作啞,還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舉一動都不能惹他生氣,再苦再累,也要咽下肚去。住破房子,忍了;沒水洗澡,忍了;被兵士騷擾敲詐,也忍了。隻要他瞧者順眼,不起殺心,一切都好辦。活著,就有機會。


    秉持著這樣的信念,縱然兩個丫鬟都撐不住了,她卻一直堅持到現在。


    “這幾日賊人不斷來犯,山城喧噪,想來必是驚到了夫人。夫人放心,再過幾日,末將定與馬大人接洽,送夫人等平安迴去。”


    他話中帶著試探,想確定馬張氏是否已經知道了真相。馬張氏哪能入他彀中,隻想不管答或不答都恐不妥,索性撇開了另起話題:“這幾日天冷得緊,奴怕趙爺所穿常服薄了,特縫製了件小夾襖。可惜手笨,還未完工。待做成了送給趙爺貼身穿掛,也好報答這些天的照顧。”


    “這卻不必了……”活了二十多年,趙當世腥風血雨中走慣了的人,什麽場麵沒見過?然而對這男女之情卻甚為別扭,並不知該如何應付。ъimiioμ


    馬張氏見他臉頰微紅,私心暗笑:“還真是個雛兒。”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那日從囚房中被救出,她稍加清洗打扮,便能引得郝搖旗、楊成府等目不轉睛,他趙當世再沉著,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怎可能半點不動心?隻是他天生老練沉穩,喜怒不形於色,在諸將麵前裝出一副淡定表情罷了。馬張氏觀察仔細,自是能從細微處看出端倪,而後幾次照麵,就更確信了這點。在她的想法中,和趙當世假裝保持一種曖昧的關係可以極大提高自身的安全係數,因為她完全有自信能吊著趙當世,保持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又不至於引火上身。


    這當口兒,她小嘴一撅,眼波流離,故作嗔怪:“趙爺是嫌棄嗎?怕穿在身上折了麵子?”


    趙當世忙解釋:“夫人會錯意了。末將哪敢對夫人的手藝挑三揀四?隻是怕累著了夫人,心裏不安。”說著,一瞥眼,發現對方一張輕熟的麵容增添上些許少女的俏皮精怪,竟是說不出的明豔動人,心中不由一動。


    馬張氏這才轉慍為喜,微微一笑道:“能服侍趙爺,奴家開心還來不及,那還會有什麽勞累。”這句話說得極為綿綿糯糯,配以“服侍”二字,甚是挑逗。沒等趙當世迴過神,又道,“再過一日必可完成,那時送到趙爺手上,可不要不收,拂了奴家一片真心。”


    說完,水桶也不顧,嫋嫋婷婷邁著碎步自去了,隻留一股淡香,縈環在趙當世鼻邊。


    趙當世看著她轉過牆角不見,搖搖頭想:“還真是尤物。”他並不是沒有嚐過味道的初哥,從賊數年,身邊盡是些糙漢,也許心理上不願,但一個青年,生理上還是有需求的。睡過的女人,既有營中營妓,也有擄掠來的官宦小姐。但她們要麽已經成了沒有喜怒哀樂的玩物,要麽就是一時發泄的工具,完事後,踢到一邊,相對無話。似馬張氏這般能讓他感到有趣、被吸引的女子,根本沒有。


    來到這個世界十餘年,趙當世幾乎已經忘卻了前世男女之間的那種感情。然而馬張氏的出現,卻喚醒了他深埋心底的那些記憶,有甜有酸,有悲有喜。


    “若非她是馬乾的……”這個念頭一閃現,就被立刻壓了下去。他驚愕的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對這個女人產生了幻想。要說早前還是把她作為人質利用的想法占主要的話,現在,居然有了占有她的欲望。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趙當世不是聖人,但他是個看得清現實的人。終究理智還是占了上風。現在是什麽情況?棒賊、官軍雖一時敗退,趙營還是去向未卜。各方敵人虎視眈眈,絕不是能輕易鬆懈,更不是陷入男女情愛的時候。作為一個領袖,首先考慮的不應該是自己,而是全營的利益。現在將馬張氏要了,有弊無利,隻會讓旁人、部下看到自己腐朽的一麵,上行下效,這對於尚處在上升期的趙營來說絕無好處。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趙當世不敢自詡英雄,但他向往、追崇。


    英雄同時也是寂寞的,他也能忍受寂寞。


    剛開始的時候,它根本就不認為自己麵對這樣一個對手需要動用武器,可此時此刻卻不得不將武器取出,否則的話,它已經有些要抵擋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強也是要不斷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脈之力消耗過度也會傷及本源。


    “不得不說,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現在我要動用全力了。”伴隨著曹彧瑋的話語,鳳凰真火宛如海納百川一般向它會聚而去,竟是將鳳凰真炎領域收迴了。


    熾烈的鳳凰真火在它身體周圍凝聚成型,化為一身瑰麗的金紅色甲胄覆蓋全身。手持戰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視著美公子。


    美公子沒有追擊,站在遠處,略微平複著自己有些激蕩的心情。這一戰雖然持續的時間不長,但她的情緒卻是正在變得越來越亢奮起來。


    在沒有真正麵對大妖王級別的不死火鳳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夠抵擋得住。她的信心都是來自於之前唐三所給予。而伴隨著戰鬥持續,當她真的開始壓製對手,憑借著七彩天火液也是保護住了自己不受到鳳凰真火的侵襲之後,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這百年來,唐三指點了她很多戰鬥的技巧,都是最適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還有剛剛第一次刺斷了曹彧瑋手指的那一記劍星寒。在唐三說來,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經過他的略微改變之後教給了美公子,都是最為適合她進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對唐三心悅誠服起來。最初唐三告訴她這些是屬於神技範疇的時候,她心中多少還有些疑惑。可是,此時她能夠越階不斷的創傷對手、壓迫對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為差距之下怎麽可能做到?


    此時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眾位皇者無不對這個小姑娘刮目相看。當鳳凰真炎領域出現的時候,他們在考慮的還是美公子在這領域之下能堅持多長時間。白虎大妖皇和晶鳳大妖皇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出手救援的準備。可是,隨著戰鬥的持續,他們卻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美公子竟然將一位不死火鳳族的大妖王壓製了,真正意義的壓製了,連浴火重生都給逼出來了。這是何等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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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曹彧瑋內心所想的那樣,一級血脈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迴事兒啊!更何況還是在天宇帝國之中名列前三的強大種族後裔。論底蘊深厚,不死火鳳一脈說是天宇帝國最強,也不是不可以的。畢竟,天狐族並不擅長於戰鬥。


    可就是這樣,居然被低一個大位階的美公子給壓製了。孔雀妖族現在連皇者都沒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還是一名九階的存在,還在參加祖庭精英賽。而半年多之後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給她幾年,她又會強大到什麽程度?她需要多長時間能夠成就皇者?在場的皇者們此時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覺,因為美公子所展現出的實力,著實是大大的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頭微蹙,雙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著些什麽。


    從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夠更好的延續,為了讓妖精大陸能夠始終作為整個位麵的核心而存在。


    為什麽要針對這一個小女孩兒,就是因為在她當初奪冠的時候,他曾經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也從她的那個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強烈的威脅。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夠感受到這份威脅,威脅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護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導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殺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迴歸之後,說是有類似海神的力量阻攔了自己,但已經被他消滅了,那個叫修羅的小子徹底泯滅。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屬於修羅的那份氣運存在了。


    所以,隻需要再將眼前這個小姑娘扼殺在搖籃之中,至少也要中斷她的氣運,那麽,威脅應該就會消失。


    但是,連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沒想到,美公子的成長速度竟然能夠快到這種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時間來,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還能夠與大妖王層次的一級血脈強者抗衡。她展現出的能力越強,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夠從她身上感受到威脅。而且這份威脅已經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了。


    曹彧瑋手中戰刀閃爍著刺目的金紅色光芒,全身殺氣凜然。一步跨出,戰刀悍然斬出。天空頓時劇烈的扭曲起來。熾烈的刀意直接籠罩向美公子的身體。


    依舊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臉色不變,主動上前一步,又是一個天之玄圓揮灑而出。


    戰刀強勢無比的一擊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場都是頂級強者,他們誰都看得出,美公子現在所施展的這種技巧絕對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對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強大的多,但卻就是破不了她這超強的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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