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浩錚觀察四周隻見這大船的大廳南端是一個高台,台邊鑼鼓整齊,坐著樂隊,正對台口的第一圈是紅木桌子,金色桌圍,做的都是當地大官與有名望的士紳。(..tw好看的小說)再往後便是普通桌椅。除此之外,在舞台右邊,是一個灶台,煙筒通向船外,灶台之上應有盡有,三五個人給兩個大廚打著下手。灶台旁邊的牆上掛著三十個牌子,每個牌子上一句詩,打頭一句是用金色書寫,寫著“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不僅那字是用金色書寫,就連這牌子也比尋常的大了一些。下來一句,則是“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再下來,則是“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


    梁浩錚一行人圍桌坐罷,一側的小二便上前招唿。


    小二提著茶壺,將眾人麵前的茶碗中添滿水,嬉笑道:“各位客官,您吃點什麽?”遊若問道:“小二哥,來這船上聽戲,難道不要銀子麽?我們這一路進來,也沒瞧見一個收銀子的所在。”小二道:“客官,咱這聽戲是不要錢的。隻不過尋常人是上不來這船罷了。其實吧,這聽戲的費用,都在我們這菜肴裏了,咱們這裏都是江南名廚,您各位不妨嚐嚐船上的手藝。”遊若笑道:“好吧,那將牌子拿來瞧瞧。”小二往灶台一側的牆上一指,笑道:“您瞧,那便是咱們的菜單了。”


    眾人抬頭觀瞧,隻見這牆上盡是詩句,並沒有些菜式名字。什麽東坡肉,西湖醋魚一類的杭州名菜,一個都沒有。


    梁浩錚看罷也來了興趣,笑道:“我們單看,又怎麽知道是什麽意思。你不妨給我們指一指,哪一句詩是哪一道菜如何?”


    隻因船上今日來的客人並不是很多,眼前這小二顯然不忙,便答應了下來,細心指點。


    梁浩錚問一句:“‘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這是哪道菜?”小二手指一點,眾人身旁一桌上擺著一個大盤,乍一瞧去,盤中央深紅色花團錦簇,周邊淡紅色花瓣鋪灑,無枝無葉,倒是暗含了這詩句表麵的意思。(..tw好看的小說)而細細一瞧,這深紅色的花團,是用小刀雕刻而成的一大塊裏脊肉。而一側的則是真實桃花,看樣子應該是過過油的,可顏色依然如真實的一樣,並未脫水。整個菜肴極為漂亮。小二介紹道:“中間的裏脊肉,是用香料醃製過的。先蒸後炸,做法極為考究。味道也是極好的。各位不妨嚐一嚐?”


    遊若笑道:“好,就來一個‘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小二記下,又道:“您各位人多,這一個菜也是不夠吃的。不妨多點兩個。”


    梁浩錚看了看牆上的詩句,挑了一句“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問道:“小二哥,這菜是什麽做法?”小二看了看四周,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桌。


    眾人瞧去,隻見一個盤中一座高山,“山”上白下黑,下山一片湖泊,湖中有船,雕刻的極為逼真!小二介紹道:“那看似高山的東西,原是大雁肉。將遼東大雁肉做好之後,在從上麵澆上米汁,遠遠瞧去,像是雪山模樣,放到鍋裏一蒸即可。至於這味道,我就不知道了,客人從沒吃剩下,證明味道也是極好的!而那藍色的湖泊則是用魚皮煎炸之後擺上的,上麵的小船都是用蘿卜雕刻,實為裝飾,可也能吃。這大雁肉加上魚皮,南北相融,也是別有一番風味的。”


    梁浩錚笑道:“好吧,那就來一個這個。”轉頭朝著司馬翔說道:“司馬大哥,你和三弟一人點一個吧。瞧瞧這菜式名稱,有意思的很!”


    司馬翔抬頭瞧著牆上的詩句,找來找去,想找一個不太像菜式的名稱來為難為難這小二,終於看到一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於是問道:“這菜又是何意?”


    小二笑道:“客官真會點,瞧先前兩位客官點了兩道葷菜,您這則來了一個素湯。.tw[]這本身是用豬蹄熬煮五個時辰後的湯,之後加上了紫菜、蝦皮,渾香、鮮美融為一體,也是常來我們船上的客人必點的一道菜。這豬蹄熬成的湯放上一個時辰,就慢慢成了皮凍,我們給您上菜時,會用一顆小蠟在下麵加熱,皮凍慢慢融化,紫菜如煙,湯汁如雨,可不就是‘多少樓台煙雨中’麽?”


    牟奐成拍手道:“妙!司馬大哥,就來這個!”司馬翔點了點頭,對小木說道:“小木,你也點一個。”


    小木看了一陣兒,說道:“你們點了三道菜,都是七言絕句。我就來一個和你們不同的,點一個五言詩。這‘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裏。’,我瞧就不像個菜名,你倒是給我們說一說,這道菜有什麽講究?”


    小二笑道:“這道菜說簡單是最簡單的,說難也是最難的。這位客官既然點了這首詩句,自然知道這出自哪裏,上句是什麽了?”


    小木表情一陣尷尬,他少年習武,並沒有讀過幾首詩,如今被一個小二問住,臉色自然不好。幸虧他一旁的牟奐成接話說道:“這是北宋範仲淹所作的《江上漁者》,兩句連起來是‘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裏’。”


    小二道:“正是,這道菜就是一道鱸魚。隻不過我們用活魚來做,一條魚做成了十條魚!”梁浩錚問道:“此話怎講?”小二道:“活魚去鱗,去皮,剃肉,趁著肉質新鮮,放在準備好的模子裏清蒸。各位客官應該知道,這魚肉蒸熟了再剃不難,隻不過如此便損失了肉質。可是活魚剃肉,就有講究了,手勁,刀工一樣也不能缺!這魚肉蒸好,放在荷葉上,就是這道‘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裏。’了。”


    遊若附在梁浩錚耳邊,輕聲道:“浩錚哥哥,這不就是瞎耽誤工夫嘛!直接一道清蒸鱸魚,豈不是更好?”梁浩錚微微一笑,倒不答話。小木則笑道:“算了算了。這道菜就不要了。咦,小陶知,你來點一個吧!”


    陶知看了看牆上的牌子,瞧見那最大的一個,便說道:“我就點那個!”


    小二看去,笑道:“這是我們今日的招牌菜。實話實說,這菜今天是第一次上來,我也不知道怎麽個做法,什麽個模樣。‘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各位不妨第一個嚐一嚐!”


    小木笑道:“挑了個新鮮的。你既然介紹不出來,那我們自己看看能行不?”小木這話說完,梁浩錚拉了他一下,說道:“三弟,這做菜跟習武一樣,都是廚子的看家本領,他要讓你從一旁看著,你把他的本領學去了怎麽辦?所以沒有廚子有讓人觀看的規矩。”


    梁浩錚話猶未落,小二笑道:“不對不對。客官,我們這裏的廚子,就可以看。您瞧一瞧,他們的灶台就在船上,旁邊也沒有什麽東西遮擋,您隨便去看,不礙事的!”


    梁浩錚疑道:“這又是為何?”小二說道:“實話實說,來我們船上偷藝的人大有人在。那些名廚,或者哪個大官家的廚子都來偷瞧過,結果迴去之後,根本做不出我們船上的味道,所以下次隻能再來。結果再來他們還是做不出來,隻得還來,一來二去,他的手藝沒有學到,我們的客人倒是旺盛了起來。那些貪嘴的客人也隻好打消了這個念頭,老老實實的掏銀子來船上吃來。”


    梁浩錚笑道:“原來如此。”小木道:“就像是內功與招式一樣,學來了人家的招式,卻沒有人家的內功,怎麽用怎麽不對路。”


    而一側的陶尋禮聽完這席話,卻搖頭苦笑道:“‘寶劍鋒從磨礪出’,哎,磨劍,磨劍。我如今最愁的就是這磨劍。我倒是真想看看,這廚子是如何‘寶劍鋒從磨礪出’的!”說罷,站起身來。


    小二則問道:“這麽說,這招牌菜幾位客官要了?”司馬翔道:“要了!再來壺上等的龍井,下去吧。”小二退下之後,去灶台邊說了梁浩錚這一桌所要的菜肴。而此時陶尋禮早已在此站著了。


    灶台內的廚子剛要動手,陶尋禮便說道:“你先做那‘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我倒想瞧一瞧,你是如何讓寶劍鋒在這鍋中出來的!”


    那廚子微微一笑,也不答話,順手在一側的魚簍裏焯起一條活魚,以極為精純的手法先去魚鱗,後去魚皮,將魚肉層層片下擺在一旁。而後又拿起身邊的一塊豆腐,橫過菜刀的刀板,將豆腐碾碎之後,有將魚肉摻雜在豆腐之中,剁成一團。


    準備好後,這廚子從灶台下取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模具,雕刻的極為精巧。隻瞧他將魚肉豆腐餡放在模具中,擱在一旁。不多時,已填滿了十個模具。


    一旁看的認真的陶尋禮笑道:“瞧這顏色,像極了梅花,卻不像寶劍!”


    那廚子笑道:“客官,這不是梅花,正是寶劍。”說著,隨手抬起一個模具,指給陶尋禮一看,原來這四四方方的模具有一側是一個長方形的出口,出口處有一個塞子。


    這廚子邊指著邊將塞子拔開,乳白色的豆腐頓時往外流出。也恰恰在此刻,隻瞧這廚子手腕一抖,緊接著往後一拉,橫著撲在了身旁鍋中的熱油之中,魚肉豆腐餡瞬間被熱油炸成了固體。隻因那廚子一甩一拉,這魚肉豆腐餡竟成了一把寶劍的模樣。


    那模具的開口處是一個長方小口,這就決定了這寶劍的寬度,他用力一拉,在收手的時候恰好是留下了一個類似寶劍劍尖的形狀,一柄豆腐做的寶劍,瞬間就這麽成型了!


    陶尋禮看的呆了,情不自禁的拍手叫好,但猛然一想,又想到了他一直在琢磨的“磨劍”一事!陶尋禮心道:“大概是我太固執了!隻想著玄鐵就應該是一把絕世神兵才對,可如今看來,若是將鐵燒化放在類似的模具中,在水中一拉,大概不需磨製,而可以使寶劍馬上成型!雖有劍尖無劍刃,但這樣一來,玄鐵本身的鐵質並不曾破壞一分一毫,乃是保留玄鐵本身堅硬程度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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