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浩錚聽這鄭巧蓮如此發問,心中自然明白過來,轉頭對小木輕聲問道:“你是如何瞧出這鄭旺在說謊的?”小木哼了一聲,道:“他言辭閃爍,表情誇張。他當那佛經是至寶,可是佯裝悔恨卻裝的很想憤怒,這背後還藏著一絲欣喜。”梁浩錚笑道:“你果然心細,我還一直在怪這鄭旺天真的想法,都已走神了。”小木道:“像他這種想著不勞而獲,一天到晚夢想草雞變鳳凰的人,我見得過了。大哥,咱們且先聽聽那鄭旺怎麽說。”二人再看過去時,鄭旺已拉著鄭巧蓮進了屋中。


    梁浩錚和小木縱身從屋頂躍下,輕聲來到他的屋外,透過窗紙,隻聽裏麵鄭旺說道:“你以為你爹我真是傻麽?這兩個人剛來的時候,有一個錦衣衛跟在他們身後,我還以為是朝中什麽了不起的人物。可到了後來,你瞧瞧他們的鞋底,全都磨平了,顯然是經常走路,不騎馬不坐轎。試問當今天下,有哪個當官的不騎馬又不坐轎?”鄭巧蓮道:“爹爹,你跪在那裏不住磕頭,就是為了看他們鞋底呀?”鄭旺道:“也不全是,你瞧那佩劍的人,衣服背後有少許血跡,還是從內往外滲出來的,這肯定是之前受過重傷導致。你想想,哪有什麽當官的,身受這麽重的傷,還出來問東問西的?依我看來,這兩個人本就是個江湖人,大概知道咱們家的佛經中有什麽秘密,才來找咱們要來了!”


    鄭巧蓮道:“反正那佛經又沒有用,他們既然索要,給他們就是了。大不了多換他們一些銀子!”鄭旺聽罷大笑,道:“傻丫頭,那佛經若真是寶貝,咱們何不用它攀上一戶真正的王宮貴胄?這兩個窮酸江湖人,給他們作甚!不過這兩個人倒是不壞,還給了咱們十兩銀子!嘿,你爹我何時見過這十兩銀錠子,真好看,真好看!”他手中摸著銀子,愛不釋手,想了一陣兒,又道:“等我再攢一筆銀子,就帶著你到北京去,拿著佛經咱們挨家挨戶的找親家,哈哈。”


    鄭巧蓮聽罷,又道:“爹爹,那兩個人說咱們最近有黴運,讓咱們拿著這十兩銀子去太原躲一躲。”鄭旺怒道:“還用你說?呸,什麽狗屁黴運?老子祖輩是當賊的,老子是要飯的花子,什麽黴運沒撞見過?以我瞧來,不能給你找一戶大戶人家嫁了,撈筆橫財,才是最大的黴運。說不定咱們一離開這小鎮,路上就給人綁了、殺了,將身上的寶貝佛經搶走了!”這話說完,嚇的鄭巧蓮不再言語。


    而窗外的小木和梁浩錚聽罷這一番話,心中又惱又氣,小木一拉梁浩錚胳膊,梁浩錚一領會,二人展了輕身功夫,躍牆而出了。


    且說二人自牆外走了一陣,直到離開鄭家小院二裏之外,小木才開口說道:“呸,那姓鄭的真不要臉。”梁浩錚反而還替他說話,說道:“他說的也不錯,你想想,祖上是賊,他是叫花。若不夢想著草雞變鳳凰,到何時才能翻身呢?特別他還是一個閨女,總歸是要嫁出去的。嫁個尋常人家,倒不如投機取巧嫁個高貴人家。”小木笑道:“大哥,你怎麽還替他們說話?難不成你真看上那鄭巧蓮了?不礙事的,我稍後迴去他們鄭家,給你提親。”梁浩錚怒道:“休要胡說,你倒是趕快想想,這父女二人既然不離開小鎮,萬一那些吐魯番人找到了他們,從他們手中搶走真佛經該如何是好?”小木倒是不以為然,說道:“搶就搶了,這有什麽?反正那六本佛經找寶藏一說,隻不過是民間傳聞而已。他們拿迴了吐魯番依舊沒有用處,他們信仰真主,看又不能看,隻好燒掉或者給咱們送迴來。”


    梁浩錚道:“咦,我險些忘了,這佛經原本是皇上賜給五台山中六所寺廟的。既然是皇上所賜,那必然珍貴非凡,一旦盜竊了去,最少也要判個斬刑的。他們還說要拿著佛經去北京找大戶人家,這不是羊入虎口,死路一條麽?”小木道:“你管他們呢?!你這麽對那鄭旺說,他也不會信的,隻認為你對他手中的佛經有所企圖。咱們還是快去鐵大人那裏看看他布置的如何了。將那些吐魯番人騙迴吐魯番,才是當務之急。”說著,拉著梁浩錚就往前走。


    梁浩錚走了幾步,又猛然覺得不妥,轉迴身來,對小木說道:“不行,我還是得迴去一趟,我見其中利害告訴他才行。不然他們父女二人真的因為這佛經喪命,咱們豈不成了殺人兇手?三弟,你先去鐵大人那裏,我去去就來。”說罷,轉身又迴到了鄭家父女的小院。


    梁浩錚此次是單獨去的,沒有那錦衣衛跟隨,鄭旺給他開了院門,態度也冷淡了許多,問道:“咦,你怎麽又迴來了?”梁浩錚道:“我知道那佛經在你手裏,有些事情你大概不知道。你祖上也沒有對你說過。這佛經原本藏著一個秘密,牽扯到一所寶藏,可他隻是民間傳說而已,洪武太祖早已查清楚了這件事情,那寶藏原本是不存在的。所以就把這佛經賜給了五台山上的大師。既然是皇帝所賜的東西,你先祖將他偷了出來,就擔上了殺頭的罪名。這佛經如今傳給了你,殺頭的罪名同樣傳給了你。你給不給我是你的事情,我勸你不要拿到京城去找什麽王宮貴胄,不然就是帶著你的女兒前去送死。”梁浩錚一口氣將這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那鄭旺聽罷,怔怔的站在原地。


    梁浩錚轉身離開,隻聽得身後大門“砰”地一聲關上,心道:“不論你如何選擇,我總是好言提醒過了。”說了這些,心裏也舒服了許多,連忙往前追小木去了。


    梁浩錚、小木二人一同來到了鐵磊安排的好房間之內,將方才的事情給他說了一遍。這鐵磊也是個性情中人,聽完這些事情,不住冷笑,偶爾開口罵兩句,卻也沒放在心上。眾人也明白,那佛經的意義不大,將吐魯番人送走才是上上之策。


    一切準備就緒,隻等待天亮了。天色稍明,小木便與梁浩錚一同去了茅屋處尋找那八名吐魯番人。這些人也早就在此等待。


    小木上前說道:“各位朋友,你們起的好早。”翻譯上前道:“帶我們去找佛經,答應過的。”小木笑道:“我們昨夜趁著別人還沒休息,找到了那戶姓鄭的人家。我們對他們許諾,隻要將這佛經交給我們,遍贈以千兩白銀作為酬謝。可是他們一聽說佛經是要給你們帶迴吐魯番的,就改變了主意。如今是搶還是求,你們看著辦吧。”那幾名吐魯番人商議了一番,翻譯說道:“你帶我們去,我們拿了佛經就走。”小木道:“好吧,趁著天色還不是太亮。你們進小鎮也不會驚擾到附近村民。可之前你們答應過我的,絕不傷害他們。”


    幾人約定下來,小木便在前方引路,這幾名吐魯番人跟在他的身後,一路進了小鎮。避開可能有百姓出現的地方,一路來到了鐵磊給他們安排的房間之中。


    小木輕聲道:“你們進去吧。我出麵不宜。”吐魯番人應了,一把將院門推開,邁步進了庭院。此刻鐵磊安排的錦衣衛還在佯裝大睡,見吐魯番人來了,故作驚慌,兩人一同縮在牆角邊。


    那翻譯舉著鐵杖,往二人麵前一頓。將地麵上砸出了一個碗口大的深坑,繼而說道:“佛經拿來。我們就走。”其實這一幕早在昨天夜裏鐵磊就想到過了,此時二人根據事先排演好的,由那年輕一些的“兒子”說道:“爹啊,我昨天說你不聽。你把這佛經給了錦衣衛,咱們還能留一千兩銀子,你偏不給他們,如今大禍臨頭,給了佛經沒了銀子,不給佛經沒了性命。這……這該如何是好。”那年長一些的“父親”單是低著頭,口中不斷念道:“怪我,怪我。都怪我。”


    二人這一唱一和,加上小木之前的話語,使得這幾名吐魯番人深信不疑。幾人搜了一陣,在一個錦盒中找到了鐵磊預先放在裏麵的佛經。各自表情大喜,嘰裏咕嚕的說了一通之後,拿著佛經便前後離開了。


    八人騎上馬,準備往西而去。豈料鐵磊此時殺出,大唿:“放下佛經。”便開始佯裝追擊。那八名吐魯番人寶貝到手,無需纏鬥,帶著佛經一路往西邊去了。鐵磊一直追出了百裏,這才緩緩放慢腳步,又追了大概五十裏,瞧不見八人之後,便返迴了小鎮之中。


    此時小木等人早已在此等待了,百姓們瞧著這幾位煞神離開,也是歡唿雀躍,早就找來了村中的村宴廚子,從一清早就開始準備,打算好好宴請雷動、鐵磊、小木、梁浩錚、符戎堂五人,及那些錦衣衛和丐幫弟子。


    等宴席辦的差不多了,幾人紛紛入座。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笑容,放佛放下了心中大石。而這一夜,醉倒在地的人不計其數。


    宴席之上,小木還問:“大哥,如今這五台山的事情了結了。你先陪我去泰山腳下,我們一同取出玄鐵交給符大俠。而後再迴南京,看一看二哥一家,怎麽樣?”梁浩錚笑道:“正合我意。”又轉頭對符戎堂道:“符大俠,你拿了玄鐵迴到昆侖,隻怕近幾年之內,咱們再見不了麵了。待我那漕幫事情完畢,就去昆侖山上看你。”符戎堂笑道:“好,好。正好給我幾年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如何破你的劍法。”眾人一邊談笑,一邊喝酒。五個人都喝得大醉,迴了之前暫住的民宅中休息。


    這夜,出奇的冷。眾人又喝了許多酒,酒勁隨著毛孔往外揮發,也帶出了許多汗水。


    梁浩錚被冷風一吹,打了個激靈坐了起來,晃了晃腦袋,又瞧了瞧天色。見天邊起了白光,心道:“差不多是該起床的時候了,我先出去走走吧。”


    這時依舊是暗的,梁浩錚也沒有拿火把、燈籠,走出了院門,隻瞧著二十裏開外閃閃爍爍有幾處亮光,猛然一陣不祥的念頭湧上心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雲紋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肖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肖魁並收藏雲紋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