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整個洪府和馬幫大大小小的一些生意店麵,都遮蓋上了一片白布。而每一個馬幫中人,也是披麻戴孝,整個保定城霎時間成了一個喪城。


    孟蘇澤出了洪府,怔怔走了一陣,肩頭猛然一沉,卻是被人叫住了。


    孟蘇澤一迴頭,笑道:“廉舵主,我上午想要找你,卻找不見。不知廉舵主去哪了?”


    廉水博拉著孟蘇澤的右臂,笑道:“此地並非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邊走邊說的。”


    孟蘇澤不明就裏,跟著廉水博走了許久,一直到了城郊城隍廟。


    孟蘇澤一進廟門,隻看見那三十多位丐幫保定分舵的高手齊聚在此。而且符戎堂也端坐在不遠處的一張八仙椅上。


    符戎堂見孟蘇澤來到,馬上站起。他年近四十,在年齡上高出孟蘇澤許多。但是符戎堂又是真心佩服孟蘇澤的武藝,所以見了他格外客氣,竟先行禮道:“孟兄弟,多日不見,你還好麽。”


    孟蘇澤連忙還禮,搖手道:“符大俠客氣了。我是晚輩,應當我先向您行禮才是。可是這好不好一說,卻要單論,您也知道,馬幫的洪老幫主去世,保定城如今成了一座喪城。馬幫的實力也真是大,全城的百姓,有八成都在給洪老幫主掛孝呢。”


    符戎堂聽罷一驚,不久又笑道:“看來洪幫主當年的威風並沒有因為他年邁而喪失。他窮一生精力,做了許多好事,看來離開之後,還是有迴報的。”


    二人寒暄閑聊了一陣。廉水博才開口道:“二位,別光顧著聊天,忘了咱們的正事。”


    符戎堂這才恍然大悟道:“對了,廉舵主今天上午將我請來,說是孟兄弟有一件很急的事情找我。不知是什麽事?”


    孟蘇澤看了廉水博一眼,笑道:“確實是急事不假,但也並非我一人之事,而是事關北方運輸,民計民生。而這個主意,也是廉舵主想出來的,我自己確實沒出多大力。”


    符戎堂聽到“民計民生”四個字,倒也不是特別興奮,而是問道:“廉舵主,有一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廉水博道:“符大俠請講。”


    符戎堂笑道:“這大俠二字,萬萬再叫不得了。倘若我符某人也配得上大俠二字,那江湖上稱得起大俠之人,就不勝枚舉了。其實符某人想說,馬幫的任何事情,都關乎到民計民生。因為馬幫在江湖上是個大幫派,也是朝廷賴以接通北方運輸的支柱。可是……我們究竟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就應該有江湖中人的道義,馬幫之事,於禮來說,我們是不該管的。”


    廉水博眉頭一緊,問道:“可事關百姓存亡,又何必在這一個禮字上斤斤計較呢?廉某無才無德,武功也不屬江湖高手之列,但起碼還有這麽一絲絲悲天憫人的心思。難不成你讓我眼睜睜看著馬幫內鬥分裂,看著他們的生意一天天消亡,其他人取而代之時,再引起一陣波瀾麽?”


    符戎堂歎道:“別人的家事,我們怎管得?”


    廉水博道:“別人的家事關乎天下,那就是天下事,身為天下人,怎就管不得了?”


    符戎堂見廉水博的情緒略有激動,便說道:“廉舵主,你先消消氣,或許我們還能商議出個其他辦法呢?”


    廉水博身軀一震,慘然道:“其他的辦法,我都想過了,卻沒有一個是可行之法。如今之計,隻有先讓洪方震主動放棄生意,讓洪方蓉跟著他做出讓步,這樣我們才能幫助三姑娘奪得馬幫幫主的位置。”


    符戎堂聽罷,卻微有不屑的表情,隻聽他說道:“凡事無禮而為,必不會成功。廉舵主,我也知道你們丐幫中人大仁大義,但有一件事情,我憋在心裏已經很久了,今日不吐不快。(..tw好看的小說)”


    廉水博玩沒想到符戎堂有如此一話,又是好奇,又想解釋。則先問道:“是什麽事情?”


    符戎堂道:“我本是個潛心在昆侖山上練武的昆侖派俗家弟子。這次下山,實為找尋一塊奇珍玄鐵。而我們昆侖派也隻有找到了這一塊玄鐵,才能在西域不被別人欺辱。我的任務簡單,也不想節外生枝,至於江湖上的事情,符某人更是沒心思去管,去打聽。”


    他頓了一頓,長歎一聲,道:“可我平生最信兩個字,一個是‘理’,一個是‘禮’。這兩個字中,‘理’自在江湖上根本是不存在的,所謂弱肉強食,這本就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而這個‘禮’字,卻是江湖中人都想尋求的。如今弘治中興,眼看大明王朝有望,我們咱們不設身處地的為百姓想一想,隻要江湖中人都遵循了這一個‘禮’字,不讓江湖大亂,那麽百姓生活的該多安逸呢!


    “廉舵主此刻大概想說,那洪方蓉和洪方震來爭奪幫主,本就是一件無禮的事情。而且我還是洪方震的門客,是他的幫兇,我符某人此刻真是偽善,真是虛偽,還說什麽遵循禮字,其實我自己就先違反了這個禮字。”


    符戎堂這番話,廉水博的確想到過。但是還沒等他揭穿,符戎堂卻自己說了出來。廉水博一時之間,覺得極為尷尬,支支吾吾道:“這……那……這……”


    符戎堂笑道:“實不相瞞,我符某人稱不上一個俠字。但是基本道德我還是懂的。誰又不想讓老百姓過的舒心一點呢?當初我跟隨一個叫小木的少年來到保定的時候,實在是為了尋找那塊玄鐵而來。那小木與廉舵主和孟兄弟都是好朋友,你們對他的為人,也頗有了解吧。那小鬼頭心地不壞,可是做事油滑,詭計百出。我真擔心他來保定本就是有什麽陰謀,所以隻好先去找了洪方震,對他說,隻要是他替我抓到小木,找到玄鐵,那我符某人就一定幫他登上幫主之位。可是這番交易中,我也和他說了一個前提,你們知道麽?


    孟蘇澤和廉水博麵麵相覷,隻好說道:“請明示。”


    符戎堂笑道:“我不過是與他定了一個五年之約,這五年中,若是他不壓榨百姓,不欺辱北方各個小幫小派,不依仗他幫主的權威,胡作非為,那麽我就讓他當下去。可萬一不是這樣,我符戎堂一定會再迴來中原,取他洪方震的項上人頭。


    “那洪方震年紀也不大,究竟是輕狂熱血,當下答應了我這個條件。我符某人雖然如今在為他效力,替他奪幫主,卻也是為了盼望他真正當一個好的馬幫首領。你們不妨用心想一想,不論是洪方蓉當這個幫主,還是三姑娘當這個幫主,於禮都不合,隻有洪方震才是洪家唯一的男丁,也是能替洪家傳宗接代的唯一一人。你們說對麽?”


    符戎堂這番話說的無可挑剔,廉水博隻好皺著眉頭,說道:“那洪方震一生做過的無禮之事還少麽?符大俠處處維護他,縱然沒有私心,可你就不怕給江湖養出一個禍患麽?五年之後,洪方震將馬幫緊緊捏在自己手中,自己的勢力龐大,何懼你的刺殺?”


    符戎堂聽罷,卻沒有正麵迴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我這裏還有一個例子,也說給廉舵主和孟兄弟聽一聽。此事或許與你們二人都相關的。”


    二人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符戎堂道:“三年之前,蘇州有一個小混混,是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心地很好,是一位有仇必報,有恩必還的人。名字叫做梁浩錚。是那小木的結義兄長。”


    孟蘇澤聽罷這番話,身軀一震,若有所思。


    而廉水博問道:“是那個沙天幫幫主梁浩錚麽?”


    符戎堂點頭續道:“梁浩錚本過的無憂無慮,卻因為自己的兄弟受了傷,中了毒,所以陪著他一路來到鳳陽。可是那少年在鳳陽時卻遇到了貴幫的龍頭幫主雷動。”


    廉水博點頭道:“此事我有耳聞,梁浩錚之所以能坐上這個沙天幫幫主的寶座,也是我們的雷幫主計劃已久的。”


    符戎堂笑道:“雷幫主將丐幫的武學八步趕蟬交給了他,又教會了他一些基礎的內功心法,同時,還送了梁浩錚一本秘籍,正是沙天幫遺失已久的《淩空劍譜》。梁浩錚得高手提點,加上天生悟性頗高,武功突飛猛進。終於,在雷幫主的安排下,他成功混入沙天幫,並且在沙天幫的比武大會上技壓群雄,奪得沙天幫幫主。”


    廉水博道:“是了,他當了幫主之後,江南漕運的價格馬上平衡。許多的商賈百姓歡唿雀躍,也著實達到了我們雷幫主所期待的那樣。”


    符戎堂續道:“正是。可是漕運是天下命脈,一個初入江湖的少年,即便背後有高人,他可能把持的住麽?身邊的財寶誘惑他或許可以無動於衷,但是一些陰謀詭計,壓得他實在沒有還手的餘地。後來,沙天幫中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梁幫主一夜之間消失了,據說是攜款私逃,也有傳聞說已被擊殺。


    “哼哼,在我看來,這些都不過是迷惑江湖中人的借口而已,實際上呢?符某人倒以為,梁幫主是被人害了才是。”


    廉水博一驚,歎道:“這件事情,我也想過,隻不過,實在不敢往那上麵去想。試想一下,若是梁幫主真的被人害了,那就證明漕幫中有小人。小人貪欲之心強烈,恐怕咱們大明南方的漕運,又將有一場風起雲湧了。”


    符戎堂笑道:“廉舵主,那你是否想過,這梁幫主,為何會被人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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