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京城時,路上的行人漸少,為防夜長夢多,所以雷動和鐵磊直接帶著王恕進了宮,找到朱佑樘。


    此時朱佑樘本和馬文升、沈揚文、耿裕、何喬新等一幹心腹之臣談論官員罷黜升遷的問題。侍衛通報了雷動與鐵磊帶著王恕求見時,眾人大喜,朱佑樘放下身份,親自出乾清門迎接。


    君臣相見,自有許多話要說,但一時間四目相對,又是想念,又是感悟,還加了那麽一點試探。


    鐵磊先跪拜道:“皇上,罪人鐵磊叩請死罪!”


    朱佑樘將鐵磊扶起,笑道:“鐵大人何出此言,往日的事情都已過去了。朕知你身世,如今朕真心想同諸位愛卿一同共創我大明盛世,不知鐵大人可想出一把力?”


    鐵磊不肯起身,道:“罪人鐵磊,先前視國法於無物,濫殺朝廷命官,已犯了誅九族的死罪!皇上不計前嫌,罪人本甘願效力,但恐怕世人無知,不體諒皇上的苦心。”


    朱佑樘笑道:“這錦衣衛之職中,本就有一個查明貪官,自行處決的權利。你們淨幫做事雖說不認規法,但終究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如今你又舍生忘死的將王公順利接過京師,這份功勞已足夠免你往日的罪責了。”


    鐵磊道:“臣謝主隆恩。還有一事請奏。臣在山西大同府尋找王公與少林寺大師苦戒時,曾親眼目睹了那裏的官吏,因依仗梁芳,枉顧國法,私自給王公和苦戒大師扣了一頂江洋大盜的帽子。苦戒大師為了掩護王公逃離,已在大同府東邊的柳葉穀圓寂了。”


    “這……”朱佑樘一時無語。


    王恕道:“苦戒大師修行一生,佛法高深。老朽與他攀談之際,曾多次得他佛法的提點。實在……哎……實在可惜。”


    鐵磊自懷中取出三枚苦戒的骨灰中的舍利,遞給朱佑樘,道:“皇上,這是苦戒大師骨灰中的舍利。臣有一願,望皇上恩準。”


    “鐵大人請講。”


    鐵磊不知自己為何動情,此時聲音略有哽咽,滿眼通紅,道:“臣希望皇上將大師舍利放於奉天殿匾額之上,可讓大師在天之靈親眼看著皇上是如何還給利民蒼生一個強盛社稷。”


    其實鐵磊這話,也是在像朱佑樘試探。有苦戒的舍生成仁,在他的舍利照耀下,監督著朱佑樘完成萬世基業。


    朱佑樘自然知道話外之音,取了一顆舍利,道:“列位愛卿。為了朕登上皇位,施行新政。不知付出了多少人的鮮血。如今大事已成,望眾位與朕一同接受苦戒大師的監督,共創強盛大明。朕準了鐵大人所奏,一顆舍利放於奉天殿匾額之上,一顆舍利賜給鐵磊副總指揮使,最後一個,就賜給王公吧。”


    說罷,朱佑樘頓了一頓,又問:“鐵大人,不知那枉殺大師的官員,你如何處理了。”


    鐵磊如實上奏,朱佑樘眉間一緊,也並未責怪,隻是說:“鐵大人,此法太過兇伐,日後行事,也要有些佛心。沒有仁德,百姓是不會真心臣服的。”


    這席話說罷,拉著王恕的手,與眾人一同迴了乾清宮,雷動因並未在朝中任職,所以先行告辭,迴了小宅,給秦律、小木、白玉音報訊去了。


    臣班排列後,朱佑樘看著沈揚文,笑道:“揚文,看來梁芳並未收手。你有何良策麽?”


    沈揚文此時並沒有任職,即便是換了官印去了南京,也不是朝廷正式編製的臣工。能與馬文升、王恕、耿裕、何喬新等人一同參論政事,本就是朱佑樘對他的恩賜,也是曆練。


    沈揚文道:“迴稟皇上,如今梁芳大勢已去,想必沒有什麽作為了。若是他感蒙聖恩,好好的在南京養老,便留他一條生路,也讓世人明白皇上以德報怨。若是他去了南京後,依舊為非作歹,那微臣願將梁芳綁縛進京,讓皇上發落。”


    朱佑樘笑道:“他的易容手段不容忽視啊。萬一路上換了別人替他去了南京。你又如何做呢?”


    沈揚文笑道:“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臣去了南京,先去拜會拜會他就是了。”


    朱佑樘道:“好,好!那你快迴小宅收拾一番,明日就與長樂公主一同去南京吧。父皇殯天不久,皇室中不宜操辦大喜,待半年之後,朕自會命人將長樂公主的嫁妝送去。”


    沈揚文領了旨意,剛剛要走,朱佑樘又道:“王公,你一路辛苦,不如今夜先行歇息?明日朝堂上,朕再宣封你的官爵。”


    王恕道:“謝皇上厚恩,老臣不累。這幾年來,有許多話憋在心中,今日不吐不快。”


    沈揚文微微一笑,他早就聽多了朱佑樘對王恕的評價。深知他今夜絕不會走,便獨自先離開了紫禁城。


    迴到小宅,沈揚文見小木與秦律臥房的燭光已熄,可白玉音的房間內仍是燈火通明,便走上前去,輕輕叩響了房門。


    白玉音開了房門,見了沈揚文,莞爾一笑,道:“你迴來啦?”


    沈揚文進了房中坐下,笑道:“你皇上哥哥叫我和你明日出發,你自幼長在北京,也不知南方的水土能不能習慣。”


    白玉音麵上一紅,粉頸微垂,笑道:“那……那有什麽辦法。”沈揚文拉起她的手,笑道:“咱們先去南京,見一見梁芳。之後再迴蘇州見我的爹媽。皇上說了,半年之後,就命人將公主嫁妝給我送去啦!”


    白玉音一皺眉頭,問道:“為何我們先見梁芳呢?”


    沈揚文道:“你忘了他有一手極為高明的易容手段麽?”


    白玉音一時間沉默不語。梁芳時她最大的仇人,雖然他們白家塵緣昭雪,但死者已矣,留給她的隻有思念了。


    其實沈揚文心中也早有打算。此時見了白玉音的表情,深情道:“玉音,我哪裏能忘記你家的仇恨。梁芳那個狗賊惡貫滿盈,他就算到了南京老老實實的,咱們也不能放任他活在這個世上!皇上聖恩沒有殺他,但咱們的家仇不能不報。”


    白玉音“啊”的失聲叫出,忙問道:“你……你有什麽打算嗎?”


    沈揚文道:“梁芳這個狗賊,一生善權謀,耍詭計。都是些小人害人的勾當。咱們要殺他,就光明正大的殺!明日臨走前,咱們去找皇上此行,順便請一把尚方寶劍。到了南京之後,隻要那梁芳稍有不慎,咱們立刻將他殺了!”


    白玉音歎道:“梁芳被貶南京,也是罪有應得了。我們切不可讓報仇蒙蔽了心智,你得皇上重用,前途無量,還是要真心為百姓做些什麽才好。”


    沈揚文將白玉音摟住,笑道:“我有你在身邊,就算歸隱山林,又能怎麽?我早就想好啦,咱們的大兒子姓白,為白家延續香火,還是個世襲的‘寧國公’。等到第二個,第三個兒子,咱們再姓沈,嘿嘿,你說好不好?”


    白玉音羞道:“你……你怎麽知道就一定是兒子呢?”沈揚文道:“呀!我倒是給忘了,若是生女兒也好,就先姓沈。咱們就一直生……一直生……直到生出男孩兒再說!”


    白玉音滿臉通紅,道:“誰……誰要跟你一直生,一直生。”


    沈揚文也不理她,徑自琢磨道:“你說要是女孩的話,我們教他讀書寫字呢?還是教他琴棋書畫呢?或者還是你教她‘七縱神功’將來說不定是個女俠。到了南京,就能見到我大哥啦,我帶你認識認識他。”


    一對情侶在房中聊了半宿,次日早晨,沈揚文與白玉音換上正裝,一同乘坐公主鳳駕進了皇宮。沈揚文先去了吏部,找到了王恕倒換官印。而後去了朱佑樘的寢宮中,與白玉音一同向皇上辭行。


    臨走之際,沈揚文請了一把尚方寶劍帶在身上。二人迴了小宅後,找了一名小太監和小宮女換上了他們的衣服,自己則是騎馬南下,並未跟隨公主的隊伍出發。


    二人緩緩出了城,此時小木、秦律、、中村信之、雷動四人早已在此等待了。


    秦律笑道:“揚文,看來咱們倆這京城一行,收獲頗豐啊。不但讓你熟通了當今的政事,還幫助以前的太子成功登基。我沒了朝廷欽犯的名頭,小木得了一所大宅子。最可喜的,還是你能抱得美人歸啊。”


    沈揚文撓頭笑道:“哪有,我倒是覺得,真正的磨難才剛剛開始呢。百廢待興,許多事情還得咱們一同操勞。”


    小木大笑道:“操勞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三兄弟吧。二哥你看,你如今是朝廷大員,大哥是江湖好漢,我是你們兩個人的幫手。嘿嘿,直到今天,我才有一點功成名就的感覺。至於秦大哥,你瞧瞧他和我姐姐的親密模樣,還是放了他們去遊蕩江湖吧。”


    中村信之又羞又嗔,道:“弟弟,你不要胡說。”


    秦律道:“親密也好,不親密也罷,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中村信之道:“你怎麽跟小木學起無賴來了?”


    沈揚文問道:“秦大哥,中村姐姐,你們有何打算麽?”


    秦律笑道:“他們兄妹二人來中國一心報仇,並未真心的欣賞過咱們的大好河山。我打算與信子一同雲遊四海,就讓中村兄獨自在少林寺參禪吧。三年之後我們再去接他。”


    小木笑道:“秦大哥,姐姐,那咱們就後會有期啦!。”說罷,小木一揚馬鞭,先跑了出去。


    沈揚文道:“秦大哥,別忘了抽空來南京看我。半年後我和玉音的大婚,千萬得來。”說罷,抱了抱拳,拉起白玉音的手來,往前方追小木去了。


    雷動笑道:“秦兄弟,那俺也告辭啦。咱們後悔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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