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浩錚與沈揚文一夜未眠,輪番給司馬翔所浸泡的浴盆中添水、換水、加草藥。到了次日天明時,司馬翔的氣色已恢複了許多。


    司馬翔離開浴盆,穿上袍子,以命令般的口吻冷冷對二人道:“我今日去衙門救我大哥,你倆切莫跟來。”


    梁浩錚還以為司馬翔有什麽手段或者門路,笑道:“我們還是去的好。萬一將你大哥救出後,他又出手傷你,到時候便沒人救你了。”司馬翔瞪他一眼,道:“他不會再傷我。我此番前去,若被抓了恐要掉腦袋的!”


    梁沈二人聽罷皆是一驚,梁浩錚追問道:“掉腦袋?你堂堂定江幫少幫主,在官府裏麵就沒有點門路麽?”司馬翔冷笑道:“門路?有,我與蘇州府知府大人還有一段恩怨。我帶五萬兩銀票去,若他不放人,我便劫獄!”


    此話像一道晴天霹靂一般,梁浩錚與沈揚文不約而同反問一聲:“劫獄!?”司馬翔也不理二人,徑自出門去了。


    梁沈二人哪裏放得下心去,梁浩錚本意馬上去追,可沈揚文卻道:“大哥且慢,司馬少幫主已說了不叫我倆跟著。而且他若賄賂失敗,去劫獄的話,肯定也是怕事發之後連累你們二人。你們若再跟去,豈不辜負他一番心意。”


    梁浩錚思慮一陣,道:“二弟說的甚是,可他身受重傷,恐怕連體內的毒還沒有排淨。我倆哪怕是不幫他出手,也要跟去在暗中護著他啊!”梁浩錚此番話,隻顧念到了司馬翔,卻沒有想到沈揚文。


    他自己在蘇州已無親無故,而且現在是淮安沙天幫的龍頭幫主,有這麽龐大的一股江湖勢力在他身後,即便是他被抓坐牢,也會有人給官府施壓保他出來。此時的梁浩錚已為了司馬翔,全然將自己幫中的聲譽拋之腦後,完全不理會高揚帆是否會借這事兒來害他。但他心中所想,是沈揚文與他自己一樣,一樣可以為一時義氣將所有牽掛都忘掉。


    可事實哪裏是如此簡單的?梁沈二人直到今天,也隻是相識了一個月而已。這一個月中,他們兄弟雖然惺惺相惜,義氣相投,但對沈揚文來說,梁浩錚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無法與自己的家庭相比的。


    梁浩錚見沈揚文麵帶猶豫,不知他心中糾結,焦急道:“哎呀,二弟!你還在考慮什麽?若再不走,司馬大哥恐怕就走遠了。”說罷,轉身去門口望望屋外,又轉頭對沈揚文道:“二弟,我先過去。你若想好了,後麵跟來便是。”話音未落,一溜煙去追司馬翔了。


    沈揚文怔怔坐在梁浩錚的屋裏,自語道:“大哥,我還有家的。”


    話說迴來,梁浩錚與沈揚文二人,無論是身世還是經曆,他們之間的矛盾似乎是早已注定的。二人一個窮,一個富,所成長的環境截然不同,所以心中所惦念的事情也完全不一樣。當初二人結拜,沈揚文是覺得與梁浩錚誌同道合,都想做個江湖人,而且梁浩錚還在關鍵時刻幫助過他,所以便不考慮不猶豫的應了下來。而梁浩錚呢?他覺得沈揚文出錢與他一同闖蕩江湖樂得逍遙,又覺得沈揚文給他帶來了一種很少有過的溫暖感。


    其實在梁浩錚結識雷動、自己本身的價值體現出來之後,沈揚文給他的溫暖感便越來越淡了。而在他心中,雷動與司馬翔也不是一類人。雷動是為了達到目標,可以不顧他的死活,而司馬翔是可以為了他的死活,放棄很多東西的人。所以他心裏對司馬翔的擔心也就不言而喻了,但此番追出去,卻還哪裏看得到司馬翔人在哪裏。.tw[]


    梁浩錚見不到司馬翔,便急匆匆的趕去了府衙。


    而司馬翔則是去了蘇州城中的“通達錢莊”去取銀子。他將自己的身份亮出並出示證物後,將五萬兩銀票裝在懷中,便往府衙走去。


    司馬翔剛到府衙門口,自然看到了不遠處等待他的梁浩錚,麵生一股怒氣。梁浩錚瞧見司馬翔,急忙跑上前去,道:“司馬大哥,我與你一起去。我知道你是怕連累於我,但你叫我來蘇州,不就是要我與你一同麵對事端的麽?”司馬翔聽罷,心中動容,本來的一股怒氣也壓在了心底,緩緩道:“你若真想幫我,就去買三匹快馬,到城南五裏的地方等我。若午時我不到,你便替我迴南陽司馬家報信。”


    又是一番命令的口吻,梁浩錚下意識的認為必須服從,便聽了他的話,買馬去了。


    司馬翔長長唿出一口氣,對府衙門口的差吏報上姓名,不多時,已來到了府衙大堂,麵對的便是蘇州府知府韓淨山。


    韓淨山見了司馬翔,一番冷笑,道:“司馬少幫主,久違了。怎麽與上次相見時,氣色差了些許?往常不是挺得意的麽?”


    司馬翔扭過頭不願看他,冷冷道:“得意的應是韓大人。多日不見,又發福了。沒想到此生還有與你再單獨見麵的時候,還不屏退了左右。”


    韓淨山哈哈大笑數聲,對身邊的差吏道:“各位看見了吧?這便是江湖莽寇,就是聞名一時的司馬家也不過如此。見了官時總要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司馬翔滿臉怒容,但他深知此次前來是為救孫灼,不宜過早與韓淨山翻臉。


    韓淨山瞧見司馬翔的表情,心中得意,暗忖道:“這狂廝定是有事求我。戲弄他一番也無不可。”於是道:“既然司馬少幫主都吩咐了,你們便暫去外麵歇息片刻。傳我令去,撤了鳴冤鼓,今日不再辦案。”一眾差吏得了命令,紛紛扛起棍棒退出了大堂,隻留下司馬翔與韓淨山二人。


    司馬翔道:“昨日正午時分,捉了個人吧?”韓淨山笑道:“自然,我聽捕快說,你當時也在場,還在九華客棧中雨那人大打出手。將我蘇州府吳縣最大的客棧給砸了個稀爛。若我沒有猜錯,與你交手那人乃是司馬灼吧?”


    司馬翔不置是否,冷冷道:“開個價吧。”韓淨山道:“開價?你以為本官是這樣的人麽?”司馬翔冷笑道:“韓大人,大堂內就隻有我倆人了,你何必如此虛偽?”韓淨山微怒,道:“不是我虛偽,而是你們司馬家的銀子,我再不敢收了。”


    二人對視一陣,韓淨山道:“兩年前的事情,我相信少幫主仍是記憶猶新的。我收了你們司馬家的銀子,派出捕快幫你們殺了不少九通派的人,還幫你們尋獲了九通派在‘胭脂苑’中的一條密道。唯一答應你們沒有做好的,便是搶奪蘇州的碼頭了。但我那時說的清楚,我夫人分娩之後,定然給你們一個交代!可你們呢?威逼我去幫你們搶奪碼頭,連續一月不讓我迴家。我夫人便在這時抑鬱而終,肚子裏還有我九個月的孩子!”


    韓淨山這番話,句句屬實,當初將刀架在韓淨山脖子上,威逼他幫助定江幫爭奪蘇州碼頭的,也正是司馬翔!司馬翔自己知道這事兒後,也是耿耿於懷,感覺愧對韓淨山,所以一直不敢見他,這也正是梁浩錚說出自己在蘇州得到拳譜時,司馬翔表情怪異的原因。


    韓淨山兩眼發紅,越說越怒,恨不得立刻大聲嚷嚷一句,讓門外的差役進來將司馬翔圍了。但究竟是忍住了,冷冷道:“你如今還想讓我放了司馬灼?我若好心讓你們兄弟二人團聚,誰讓我一家子團聚?誰賠我妻兒性命!”


    司馬翔道:“你將我哥放了,我任你處置!這段恩怨,也需要一個了解。”韓淨山大笑道:“少幫主,本官知道你不怕死。也知道你們司馬家能在江湖上闖出名堂,靠的就是不要命的那股子勁兒。但你不要將我當做傻子來愚弄,司馬灼早與你爹沒了父子名分,我抓他也好,殺他也罷,你爹是無權怪我的。但我若殺了你,我自己怕是也難逃死路。”


    司馬翔聽後生怒,道:“你就不怕我現在就送你下去見你的妻兒?”韓淨山大笑道:“你方才一進門時,我羞辱你司馬家,你沒有發怒。我還當這兩年你性子變好了,沒想到還是喜歡說這番狂傲大話。”司馬翔道:“你當真覺得我不敢?”韓淨山道:“若你無牽無掛自然是敢,但本官真就不信,你舍得毀了你們司馬家。”


    司馬翔冷哼一聲,道:“我不敢,淨幫就不敢麽?”他心中清楚,梁浩錚手下有一眾淨幫中人,此時將他們搬出來,也是為了嚇嚇這韓淨山,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會連累梁浩錚的。


    沒想到此話奏效,韓淨山麵色難看,支支吾吾道:“你……你還認識了淨幫中人?”心中自然有些怕了。的確,在當時,淨幫乃是所有貪官的一大噩夢。


    司馬翔道:“我為何不能認識他們?他們現在在哪,我也是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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