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紛紛循聲望去,隻見東北靠東的西堂門人中走出了一位三十出頭,濃眉大眼的粗豪漢子,手上提著一柄長劍,穿著和眾人無異,都是沙天幫眾的灰色麻布衣袍。


    梁浩錚看著這漢子一步步走上台來,心中暗忖:“這便是救我性命,贈我寶劍,又暗中指點我打敗虎瑞的藍袍劍客麽?原來他這般模樣。”細細打量遍了這漢子,又想:“他救我那夜,曾說是來殺我,如今我已贏了虎瑞,他此刻又上了台來,穿的竟是幫眾的衣服,這人究竟是誰?”


    想到這裏,突然見那漢子衝著自己笑了一笑,道:“梁幫主,如此就放了虎瑞這廝麽?”此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在場千人紛紛驚愕的說不出話來。梁浩錚心道:“梁幫主,梁幫主,這必然是在叫我了,這稱唿倒是比梁少俠還要舒服。”


    一邊呆站的虎瑞怒火中燒,登時氣的顫顫巍巍,吼道:“你是何人!我西堂何時有你這號人物!”那漢子冷冷笑著,道:“我本就不是你西堂的人,是你要我來幫你贏了擂台而已。”


    台下炸了鍋般騷動起來,眾人紛紛與自己身邊好友議論,而雷動卻瞧這漢子極為眼熟,心道:“這人好似九通派三長老之一的展良,方才好少年在台上的招式劍法高明的緊,莫非是他用傳音入密的內功暗中教授他?難不成那贈劍的藍跑劍客是九通派的人?”


    台上虎瑞怒道:“一派胡言,我從未見過你,什麽讓你幫我贏得擂台,簡直是狗屁!狗屁不通!狗屁!”那漢子笑道:“是或不是,你心中自然清楚,今日沙天幫所有人齊聚在此,你也不必心急,待我慢慢將你的醜事一件一件抖摟出來。”


    虎瑞道:“什麽醜事!這是哪來的瘋子,快來人將他拿了!”此時哪還有人聽虎瑞的號令,他喊了幾遍,根本無人應話,一些西堂的門人也隻是麵麵相覷,沒有一人邁步走來。虎瑞見了,身軀抖動的更是厲害,額頭青筋暴現,緊攥著雙拳搶攻上前。


    那漢子側身一閃,順勢拔了手中長劍,不待虎瑞反應,唰唰點點幾劍,已將虎瑞雙手手筋挑了!活生生費了虎瑞畢生拳掌上的功夫!


    虎瑞耷拉著雙手,虎目圓睜,喝聲罵道:“你……你個無恥的賊子!啊!你們全部都是無恥的賊子!”那漢子也不理他,高聲道:“半年之前,這虎瑞找到九通派,拿著一本劍譜,說是沙天幫的《淩空劍譜》,要與九通派掌門蕭名權做個交易,讓蕭掌門幫助他得到沙天幫幫主之位,而他不僅將《淩空劍譜》雙手奉上,還將沙天幫的十艘漕運船隻送給九通派當做謝禮。”


    漕幫的船隻乃是漕幫的根本,沙天幫建幫二十年,原幫主沙通天的祖上是開武館過活,也攢下了些金銀,沙家武館傳了六代,到了沙通天時,所攢金銀才夠打造一艘運船,其價格可想而知,沙通天拚搏二十年,財產像雪球一般越滾越多,共打造了二十八艘運船,他死後,四堂分裂,平均一堂七艘,而九通派和定江幫的運船數目,與沙天幫的總數相差無幾。


    那漢子續道:“蕭掌門應下了此事,便找了一人假冒沙成,也就是你們前幫主的公子。他讓假沙成學了淩空劍法,不料,沙成學成之日,被蕭掌門看出破綻,這本《淩空劍譜》是虎瑞仿製而成,其中隻有招式,精髓之處一概沒有!”他頓了一頓,道:“可又想到,這沙成已死了七年,沙天幫中之人,也將這淩空劍法漸漸忘卻,讓假沙成去冒充也並無不可。便決定讓他帶著《淩空劍譜》前去試試,若失敗了,與九通派並無瓜葛。


    “可人算不如天算,《淩空劍譜》在九通派的消息竟被天下第一神偷秦律所知,秦律夜間闖入九通派,將這假的劍譜偷走,九通派一路追殺到了山東遊歸莊,莊主遊衝知曉此事,袒護秦律,兩方大打出手並各有死傷。.tw[]之後,蕭掌門親筆修書一封,說那是九通派的《擊月劍訣》,希望遊莊主歸還,並與遊衝約定在蘇州的望月樓一會。”


    那漢子說到這時,已是梁浩錚所知曉之事,九通三劍子易言、易行、易心三人到了蘇州望月樓,卻不見遊衝,但聽小二說讓他們三人去蘇州城外一行,遊衝便等在那裏。


    結果到了蘇州城外,卻被假遊衝埋伏,三劍子全部喪命,而沈揚文也在此時中了奇毒,認識了梁浩錚與小木。可這假遊衝之事,卻仍舊是個謎。


    那漢子冷笑了一陣,又道:“可是九通派三位高手到了蘇州,卻見到了一個假遊衝,而且他們三人在蘇州城外全部遇害!這假遊衝便是閣下的手段吧!”


    虎瑞怒道:“什麽假遊衝,什麽蘇州,你說的全是屁話,這些事都是你捏造出來的,與我何幹?”那漢子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虎瑞這廝,本是想借九通派坐上沙天幫幫主的位置,可是他見九通派與遊歸莊有了矛盾,便從中作梗,想借遊歸莊之手重創九通派,待九通派實力一弱,他的西堂能與之對抗了,便滅了九通派,立了大功,順理成章的坐上幫主位置。除去大敵,做了幫主,一箭雙雕,這如意算盤打的甚是響亮啊!


    “但虎瑞這廝做夢也想不到,九通三劍子與他找來的假遊衝同歸於盡,而真遊衝卻與秦律到了汝寧找到蕭掌門調解此事,九通派與遊歸莊在幾日前便講和了。你卻蒙在鼓裏,還去九通派求援,要讓蕭掌門安排人手幫你贏了這次比武擂台,蕭掌門將計就計,便將我派了過來,意在沙天幫眾幫眾麵前,揭發你的惡行!”


    這漢子說罷,台下眾人譴責之聲愈發強烈,卻也有那麽幾人不服,其中一人質問道:“你一個外人,自稱是九通派之人,九通派與我沙天幫關係不和早已經是人盡皆知,我們怎能相信你片麵之詞!”


    那漢子抱拳拱手道:“眾位沙天幫好漢,我九通派與你們沙天幫不和,也大都是生意上的來往,二十年來,我們兩幫並沒有什麽鬧到兵戎相見的矛盾,是也不是?”


    台下質問那人已然噤聲,那漢子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亮給眾人,說道:“這是我九通派信物,實不相瞞,我正是九通派三長老之一的展良。”說罷,將令牌拋下台去,台下有人接了,與身邊人傳閱看罷,還了迴來。


    展良續道:“今日前來揭穿虎瑞狗賊惡行,一方麵是讓沙天幫中各好漢看清他的嘴臉,令一方麵,是代表我九通派與沙天幫修好,待大家選了新幫主後,仍是按著沙老幫主在世之時那樣劃分生意地盤,將來可和平共處,不欺不壓!”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一疊信件,道:“這是虎瑞給蕭掌門的書信,唯恐大家說我不公,我便將他交由穆大俠過目!”話罷,展開身段,三兩步到了觀戰棚中穆成的麵前。


    展良方將信件交予穆成,隻聽那虎瑞吼道:“夠了!二十年來我為沙天幫出生入死,立了汗馬功勞,如今我得到什麽?沙幫主過世,沙天幫已成一片散沙,我奪這幫主位置,雖是有些私心,可也是為大局著想!如今罪名全落在我一個人頭上,未免有些不公吧!”他愈說愈氣,雙手手筋被斷之處汩汩冒出血來,臉色已是一片慘白。


    虎瑞這話說得深入人心,沙通天死後的幾年內,沙天幫四分堂毆鬥不休,生意上處處受盡九通派與定江幫的欺壓,能早日統一,已是大勢所趨。先前紛紛責罵咒怨的幫眾也都不做聲了。


    虎瑞剛挽迴些人情,卻聽展良冷笑道:“虎瑞啊虎瑞,你還在裝可憐麽?”虎瑞身軀一震,惡狠狠看他一眼,並不敢做聲。


    展良哼了一聲,緩緩道:“沙老幫主之死,如今已是個沒人解得開的謎團。可他的公子,沙天幫少幫主沙成之死,難道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麽?”這句話說的鏗鏘有力,字字進了在場千人的耳音裏,眾人紛紛沉默,一句話都已不說。


    虎瑞大笑一番,苦苦道:“展良!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今日為何偏要置我於死地!”展良道:“我方才冒著眾怒,挑斷你的手筋,心裏想的便是反正你今日已活不成了,多受這點苦痛也無大礙,不妨再由我給大家講一講虎瑞這廝是如何害死沙成少幫主的!”


    虎瑞此時緊鎖的眉頭卻是一舒,冷笑道:“罷了,罷了,天要亡我,可我也得拉上個作伴兒的!”說罷,看向觀戰棚中高揚帆。


    高揚帆心頭一寒,他沒有料到虎瑞已抱了必死之心,更沒有料到他在臨死之際要將他們四人當初毒害沙成之事抖摟出來。幫有幫規,若此事盡皆知曉,他必也活不成了。


    隻見虎瑞目光閃爍,隨即,那眉間的舒展又微微一縮,不知想到何事,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嗬嗬嗬嗬。”虎瑞的笑聲隨著內力飄散出去,南陽城外的林中樹木紛紛被震落下綠葉。


    笑聲止了,落葉停了,可這虎瑞卻立在台上一動不動。台下眾人紛紛疑惑,梁浩錚走過一探鼻息,驚訝道:“虎堂主已死了!”


    棚中展良、穆成聽了,紛紛搶上台來,兩人身形帶風,走到虎瑞身邊時,虎瑞身軀“砰”的倒在地上,穆成伸手在他脖間一探,沉聲道:“虎堂主已自斷了經脈,救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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