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點一點的篝火,明明暗暗,時而暗紅,時而橘明,冷硬的西風,貼著地麵吹過,發出一陣嗚咽,如泣如訴。(..tw)程鵬和葉紛飛坐在一起,低聲說著話,從古到今,細數神話的發展。


    此時此刻,紫兒和橙兒這兩個故意添亂、搗蛋的,也都識趣的走了,唯獨留下篝火邊的二人,低聲細語。


    程鵬低聲細語,時而去看一眼身邊的人兒,滿心都是幸福的。


    葉紛飛細聽程鵬的每一句話,時而報以一個微笑,這便是最好的獎勵。


    於是――


    一個說著。


    一個聽著。


    程鵬填了些火,注視著旺起的火,說道:“神話和曆史,也就這麽些事兒..紛飛,不如咱們說一些別的――再給你家夫君講講魅惑之術,如何?你家夫君對一眼就能把人看死的魅惑,可是非常執著的!”


    葉紛飛掩口輕笑,隨即道:“魅惑一道,博大精深,非是三言兩語,就可說的清楚的。這個我以後慢慢教你就是。現下倒是有些事情了..”


    程鵬問:“什麽事?”


    葉紛飛道:“詩雅要過來了。”


    圍著篝火,開完了一個小會之後,詩雅便去按著程鵬的吩咐,尋一些適合之人,組織炊事營、拆遷營、建築營、農墾營、木工營五個營,忙了半宿,現下已經完成了,便過來向程鵬匯報工作。


    隻是她朝這裏一來,葉紛飛便已經知道,程鵬自然知曉,這便是神識――無需眼看,無需聞聲,無需氣息,便能知曉。


    程鵬羨慕道:“我什麽時候,能有這樣的本事?”


    葉紛飛伸手揉了一下程鵬的頭皮,笑著安撫道:“著急什麽呢?盆兒你如此聰明,見解又是獨到,修行一途上,卻要比人家順利的多,相信很快便會有神識的本事的..現在還是先想想,和詩雅說什麽吧。”


    和詩雅說什麽,程鵬早已經想好,便胸有成竹的一笑。


    葉紛飛亦隨之一笑。


    果不片刻,漆黑的夜空下,便多出了一道模糊的黑影,又是須臾,黑影便到了近前,借著火光,隱約看清了容貌,正是李詩雅。李詩雅走到程鵬、葉紛飛身前,微微的福了一福,恭敬道:“老師!您要詩雅安排的,炊事營、建築營、拆遷營、農墾營、木工營,已經都安排妥當了!”


    “好..詩雅你坐下!”程鵬微微頜首,用下巴指了一下火堆旁邊的空地。李詩雅猶豫一下,便在那裏跪坐下來。


    程鵬道:“詩雅,你做的很好,接下來,我便與你說一下,關於去錦州的事情..”略是一頓,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詞,又道:“你要帶著拆遷營、木工營、農墾營過去。拆遷營負責拆遷,具體的工作..木工營要配合拆遷營工作,農墾營則是負責運輸,詩雅,這件事情,你可以去找烏列吉雅。”


    “是。”


    雖然李詩雅和烏列吉雅有些不對付,但老師吩咐下來的事情,她卻不敢違背。


    程鵬見她已經理解了自己的話,然後又問道:“知道具體怎麽做麽?”


    李詩雅不語,想了一陣,才道:“還請老師明示。”


    程鵬吐了口氣,說道:“這便是你不如烏列吉雅的地方了..老師也不為難你,這就給你說說吧。首先,這個拆遷,要先從城牆拆起,而城牆,要先從南城牆拆起,不要一上去就拆城門,要挑選一些好拆不好修的地方拆!”


    程鵬麵授機宜。


    李詩雅不時點頭,將程鵬的話,記在心中。


    葉紛飛隻是一邊看著,卻不插言,等到程鵬吩咐完了,這才說道:“詩雅,老師的吩咐,我也知道,你都能記在心裏,隻是做事,要靈活一些..”


    程鵬附和道:“對,聽你師母的。”


    “是。”


    李詩雅再次應了一聲。


    程鵬道:“咱們的這些工作,要的就是快,要迅雷不及掩耳!所以在運籌方麵,詩雅你一定要注意..哦,詩雅你還不知道什麽是運籌吧?我這裏簡單的給你講一下,然後你自己琢磨吧!”


    運籌是一門數學科學,目的便是效益最大化,用在這裏,便是一種最節省時間的做法。


    程鵬很簡單的給李詩雅說了一個廚房中做菜的例子。


    葉紛飛補充了幾句。


    李詩雅道:“老師,詩雅明白哩。”


    程鵬道:“這就好..那你去吩咐三個營的人,立刻休息,兩個時辰之後,立刻出發。到達目的地,立刻開工,也不要有什麽耽擱,另外詩雅你一定要注意,我剛剛和你說的運籌,注意讓人工作、休息進行搭配,效益最大化,要最快,千萬別把人用疲憊了!”


    “是。”


    李詩雅得了令,便走了。


    葉紛飛道:“盆兒你剛剛說的運籌,倒真的是一門了不得的學問!”


    程鵬咧嘴一笑,還有什麽是比讓葉紛飛誇他,更令人開心的呢?他說道:“這事情,隻需要生活中注意一下,誰也都知道的,隻是要做事情有這樣的調理,就非要跳出來,畫圖做表,見縫插針不可!”


    葉紛飛道:“是,是,盆兒真是有學問的人呢。”


    程鵬道:“這話聽著,怎麽像是哄小孩兒呢?”


    葉紛飛笑問:“不喜歡麽?”


    程鵬道:“怎麽說人家也是一個成年人好吧?”


    葉紛飛被他逗的一笑,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才止住笑容,說道:“這時辰不早了,眼看著便要子時,我要行功作課,盆兒你過來,躺靠在這裏,也休息吧..你不須擔心吵了我,小動一下,無妨的!”


    “啊?”程鵬嘟囔道:“紛飛,在這裏還要做功課麽?”


    葉紛飛平日裏,修行極為勤勉,雷打不動,每日裏的卯時、午時、酉時、子時四個時間裏,都是要做功課的。這些日子,便是和程鵬一起,早早睡了,等到夜裏子時時分,陰陽二氣交匯的關口,也會起來,在床上盤膝而坐,將功課做完,才會重新躺下睡覺。隻是這個時候,程鵬往往已經熟睡,卻是不知的。


    葉紛飛道:“無妨的。”


    程鵬道:“那我給你護法!”


    若是無人看護,就讓葉紛飛修行入定,進行功課,程鵬還真的不放心,便決定給葉紛飛護法,照看著,不讓人打攪。(..tw)


    葉紛飛無奈,笑著搖搖頭,柔聲道:“好吧..左右不過兩個時辰,一晃眼也就過去了。等下紫兒她們過來了,你讓她們早些休息吧,今日就無須做功課了..”


    程鵬道:“記得了,你快做你的功課吧。”


    “恩。”


    葉紛飛應了一聲,將眼簾一垂,便入定去了。


    程鵬心道:“紛飛這一作功課,便要一個時辰,隻是這天氣卻是半夜,風冷的厲害,我可要將火看好,莫著涼了!”有了這個想法,他便先看了下火,篝火剛剛才填了一些柴,燒的正旺,火焰在風中,貼緊了柴禾,時明時暗。


    火還旺,程鵬繞過葉紛飛,在她的另一邊坐下,一手撐著下巴,手肘拄著膝蓋,看著葉紛飛盤膝而坐,一身白衣,皓白如雪,風被程鵬擋了大半,溫和的落在衣上,吹出了一些褶皺,貼緊了肌膚,隻覺得葉紛飛這個樣子,好看極了。


    程鵬的眼中倒影著夜色,夜色中有一個小小的白點,顯得很清晰..這,是葉紛飛的身影,在眼中,也在心中。


    他就這般看著,漸漸癡迷。


    火光明滅,照在他的臉上,照亮了他的眼眸,更多幾分癡味!


    風忽的變了一下方向,繞過了程鵬的身體,揚起葉紛飛的一縷黑發。一絲絲的發絲輕輕的飛揚,就像是隨風而起的絮,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夜色,便又柔順的落迴了胸前,靜靜的蟄伏下去――


    葉紛飛恍若不覺,一臉安泰,不為所動。


    靜。


    致虛極,守靜篤。


    程鵬就那般,用手托著下巴,手肘拄著膝蓋,看著心愛的人,癡迷的忘了時間。恍惚之間,眉心一疼,這才驚醒過來,卻見葉紛飛一臉笑意,眼中帶著溫柔,看著他,問道:“又發的什麽呆?”


    “我..”


    程鵬的喉頭蠕動了一下,說了一個“我”字,便不知要怎麽辦了。


    葉紛飛道:“還說要給我守夜,自己卻發呆了。看看..火差點兒都滅了,幸得我剛剛醒來,看見了,才加了一些火。你說你不好好看著火,著涼了怎麽辦?是想著把娘娘心疼死,才開心麽?”


    程鵬低聲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過來!”


    葉紛飛一臉的笑意,卻並無怪他的意思,方才那些話,隻是看他模樣有幾分呆,逗弄一番罷了。程鵬挪著屁股到了葉紛飛跟前,葉紛飛從懷裏取出了口罩、頭套,道:“也逍遙了幾個時辰了,先把這些戴上,然後好好睡一覺,我給你看著火..過來。”


    程鵬看看口罩、頭套,卻委實不想戴,那種感覺,讓他覺著很不舒服,更不習慣,便將頭朝後了一些,小意的問:“紛飛,等天快亮的時候再戴,不行麽?反正這夜裏,也沒有人看見。”


    “真滑頭..不聽話了麽?過來――”


    “哦。”


    既然反對無效,程鵬也便老實的將頭湊了上去,葉紛飛將口罩、頭套一一給他戴上,撫平了上麵的褶皺,調整好了眼睛的位置,這才道:“萬事小心,好了..你靠著我的腿,歇息一會兒,天亮了還有事。”


    程鵬道:“可我現在不想睡覺了。”


    葉紛飛問:“不睡覺,要做什麽?”


    “不如..咱們說說話吧?”


    “讓你睡覺就睡覺,還敢和娘娘討價還價,討打!”葉紛飛作勢在程鵬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自己倒是先低聲的笑了起來。程鵬抬起頭,看著葉紛飛,很認真的問道:“娘娘,那奴才現在應不應該嚎啕大哭,然後吵著要喝奶?”


    葉紛飛忍笑道:“那娘娘便找個無人的地方,將你扔了,在你身上放一張帶著生辰年月的紙條――誰讓你吵了娘娘的?再哭便不要你了。”


    程鵬無語。


    “這..紛飛,你太狠了,果然,最毒婦人心啊..”


    “說什麽呢?”


    “沒,我說咱家紛飛,那心地最是善良不過,那個..哎,大人不計小人過,這大庭廣眾的大屁股,讓人看見了,多沒麵子..”


    “行了你,睡會兒吧,不鬧了。”


    “你不睡?”


    “別管了,真多事。”


    葉紛飛嘀咕了一句,不再說話,她的手戴著白色的絲質手套,輕輕的,很有節奏的,在程鵬的肩膀上拍著,一手輕輕的按著程鵬的頭,讓他躺在自己的腿上,雙眸中倒影著燃燒的篝火,顯得寧靜,而深幽。


    程鵬才閉上了眼睛,便感覺到了一股酸澀,這股酸澀是突如其來的,睜著眼的時候,感覺很是清醒,一閉眼,卻一下子就來了。


    他忍不住用力的閉合眼皮,眼淚從淚腺中湧出,潤滿了眼睛,從眼皮的縫隙中流出。


    眼中的酸澀似乎少去,眼皮一鬆,卻跟著又來。


    再次用力的閉合了雙眼,淚水洶湧。


    程鵬就這般,用力的閉合了好幾次,眼睛才沒了那種酸澀的感覺,隻是淚水,卻已經將頭套眼睛的位置濕潤了,葉紛飛一低頭,便看見了兩片濕潤,紅色的絲綢,濕潤處的顏色,則是變成了更深的紅――


    紅的――如血。


    缺了氧氣的血,便是這樣的顏色。


    眼中的酸澀一去,疲勞才來,幾個唿吸,程鵬便已經睡去,什麽都不知道了。


    葉紛飛的動作漸漸停止,不動。


    夜裏,唯有篝火明暗。


    適才葉紛飛入定的時候,程鵬看著出神,便忘記了填火,篝火的光已經暗的隻剩下了暗紅色。若不是幾塊石頭,擋住了風口,西北風吹不動那些燒的通紅的底火,現在的篝火,大概都要熄滅了。


    葉紛飛低頭去看程鵬,似乎在笑,手指輕輕的在程鵬鼻尖刮了一下,便拾起了一塊牛糞,扔進了火裏。


    極快的,牛糞上蔓延出一股濃濃的煙氣,隨風飄遠。


    黑暗裏青色的煙毫不起眼,像一道潛流,流到遠處。


    跟著,火又旺了。


    “唿”的一下,明亮起來,火焰隨著風勢,朝著東南的方向偏移,卻是紅中帶著一些黃,熱氣亦很襲人。


    葉紛飛輕喃道:“怕是累壞了吧?”


    過得一陣。


    葉紛飛又說道:“真傻呢!不過做個功課,又不怕打攪的。”


    荒野的夜,靜悄悄。


    風聲漸漸小了,唯餘下一種雪地的濕冷。


    篝火很旺。


    葉紛飛時不時的,便會朝裏麵添加一些柴禾,生怕冷了酣睡的程鵬。程鵬睡得很香甜,葉紛飛坐在那裏,看著火焰,覺著很有意思..少了風的攪擾,篝火的火苗,便活躍了起來,不複適才的倒伏,一個一個,如同精靈一般,活躍的舞蹈,時而大,時而小,時而東南,又時而東西,不停的變換。


    時間一個恍惚,便是醜時之末――這是李詩雅要帶人出發的時間了。


    此時前麵已經作了吩咐:拆遷營、農墾營、木工營三個營,一共是九個連二十七個班,二百七十人,加上九個連長,三個營長十二人,一共是二百八十二人,已經休息,準備在這時候出發。


    李詩雅是記得時辰的。


    此刻,李詩雅已經起來,先將火邊的三個營長、九個連長一一喚醒,吩咐道:“各位連長去將人叫醒,按照先前隊列方式,以連為單位列隊,按照順序排列,然後咱們就準備出發了,三位營長,和我一起走!”


    “是。”


    九個連長前去喚人,李詩雅對三個營長道:“張大年、李開山、楊文元,你們三人,作為營長,要做的事情,是聽我吩咐,然後將任務分配下去,並且進行監督。這裏還不到錦州城,許多事情,說不得準,到了地頭之後,咱們再詳細商量。”


    李詩雅說到的三人,張大年是木工營的營長,李開山則是拆遷營的營長,楊文元則是農墾營的營長,都是她親自任命的,故而此刻,才麵授機宜。


    隻是少頃,九個連長便將人叫醒,列隊。


    二百七十人分成了九個三乘十的縱隊,三三一排,連長站在隊伍中間,負責指揮隊伍。李詩雅也不廢話,直接道:“現在命令――拆遷營、農墾營、木工營,目標錦州城,出發!即刻開拔!”


    “是!”


    按著順序,從左往右,連長喊起隊伍:


    “走!”


    “走!”


    “..”


    很無奈的口號,誰讓程鵬還未將齊步走等口令、動作規範下去呢?


    黑夜裏,悄無聲息,隊伍出發了,融於夜色當中。


    沿著來時的路,朝著錦州城去。


    李詩雅的心,跳的很快,全身的血液,也都在激烈的奔流,激動的全身都在發熱。她要去錦州城了,而且是去做一件很大的大事――


    她要帶著這二百八十二人,拆去錦州城的城牆,搬空錦州城的儲備。


    儲備有布料,有糧食,有刀劍,有木柴..


    還有..磚頭。


    李詩雅從未做過這樣的大事。


    所以她的興奮中,還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惶恐――這是夜,風也漸漸無聲,卻並不平靜。


    錦州城暗潮洶湧。


    有人從城外而來。


    來者。


    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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