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鵬藏身在木盾的後麵,背對著東方,漫天的紅霞如血,這一片荒野便如同染滿了血的地獄!


    有風自西而來,拂過了山崗和荒野,卷動了地上的血和屍體,帶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程鵬的全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他剛剛喘了一口氣,便已經做好了再一次出手的準備!


    他沒有時間進行更多的休息!


    清晨裏,冰冷的,帶著血腥的空氣經過了頭套的過濾,吸進了肺葉,融於血脈,隨著心髒的跳動流淌了全身,進入到每一寸細微處。。。。。。然後程鵬便一言不發的站起身來,一手拿著大盾,衝殺出去。


    他用左臂抓著大盾,側著身,在大盾上傾注了極大的力量。隨著他這一下朝前衝擊,就聽的“砰”的一聲。


    一柄鬼頭刀砍在了盾的上方,砍下足足三寸,距離程鵬的頭差之毫厘。


    “啪――”


    接著幾乎同時響起了一聲鈍器和肉體的碰撞聲。


    程鵬的盾就像是火車頭,帶著極快的速度,極大的力量,衝擊在了一個人體上。然後那個人抓著鬼頭刀的手不由的就是一鬆,渾身如散架一般,軟軟的從盾牌上滑落下去,就像是一片肉泥!


    不。。。。。。應該是北方人吃的鍋貼子。


    軟軟的蓧麵餅“啪”的一聲貼在了熱乎乎的鍋幫子上,很是入耳。


    程鵬推動盾牌前進的力完全作用在了對方的身上。


    於是對方便倒地,口中的血溢出來,朝著兩邊流。下巴成了紅的,嘴角成了紅的,然後臉也成了紅的。


    “殺!”


    一柄細長的刀從側麵來,砍在了木盾上,木盾架住了刀刃的一半,刀卻是從中間斷開成了兩截,一截還在那個軍士的手裏。


    程鵬的右手動了,劍就像是一條毒蛇,忽然綻放出了光彩,一出一收,曇花綻放。


    這應該就是生命最為燦爛的綻放,然後便會死去。


    細長刀的軍士先是握著細長刀的手被一劍斬落,而後那一劍便在瞬息之間穿透了他的心髒、肺葉以及食道。這樣的內傷,即便他現在一時並未死去,也活不成了――這便是這一劍最為歹毒的地方。


    出劍便是為了殺人,程鵬收劍再出劍。


    一個長矛兵忽然停止了動作。


    程鵬的劍中蘊含了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力,力有千鈞,這千鈞之力便刺中了他的一顆眼球,眼球還來不及爆開,血還未曾噴灑,劍便已經又進了兩寸,穿進了大腦。


    程鵬沒有任何的情緒的出劍,就像是殺人的機器。


    今日他出現在這裏本就是為了殺人。


    他一言不發而拔劍殺人。


    有的人活著,很快就要死了。


    有的人已經死了,變成了地上的屍體,有血流下,染紅了荒野,也許這裏來年便會開出最為絢爛的花朵。


    程鵬默默的收劍,挺進,決不後退。


    對方已經隻剩下了十個人。


    唿。。。。。。吸。。。。。。


    程鵬唿吸著,前進。


    他的腳踩在了剛剛被盾撞死的士卒身上,朝前碾壓了過去。背後的傷口依舊有些疼,左腿上的箭傷也影響了他的行動,但是他的體力卻還很充沛。。。。。。剛才的片刻唿吸,已經讓他又有了力氣。


    十個人!


    程鵬堅信他可以讓這十個人變成九個,八個,然後一個不剩。。。。。。


    他能夠將三十一個人變成十個。


    便能夠將十個人變成零。


    他需要耐心。


    他需要前進。


    耐心就像是火,可以煎熬敵人;前進就是天,擋不住的便是天理;這兩者無論是那一種,都也能夠讓人的心理產生壓迫。


    程鵬要從肉體上殺死他們,從精神上打倒他們――敵人最好的歸宿便是死去。


    所以你們便去死吧。


    程鵬前進的動作又停了下來,空出手將盾牌上的鬼頭刀取下來扔在地上,又將側邊的細長刀的一截取下,扔在了地上。


    他的動作很認真,一絲不苟,但是那十個人卻在後退,被程鵬一個人壓迫的後退。


    他們的身後是廣闊的原野,但是他們卻有一種感覺。。。。。。就好像是這一片天地已經沒有了他們容身的地方。


    天地之大――卻無立錐之地!


    這是人在絕望的時候才會生出的一種錯覺――


    他們本來已經有了死的覺悟,但程鵬卻硬生生的憑借一個人的力量,讓他們重新感受到了恐懼和絕望,這並不是一種美妙的感覺。


    他們將刀、矛在身前虛砍虛刺,大概三四丈外,一個盾牌則是在慢慢的推進。


    他們不敢掉頭就跑,所以隻是一步一步的退,每一步都是那麽的小心翼翼,似乎身後就是萬丈懸崖,可能一步不小心,就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十個人中唯一一個拿著弓弩的士卒雙手顫抖著,已經不能再發一箭。


    他的腰側箭壺已經空了,弩機就成了擺設。


    一人多高的木盾忽然停了一下,十個人也下意識的停了一下,然後木盾的後麵便飛出了一道黑線。


    “嗖――”


    一聲箭矢的利嘯破風而來。


    那黑線便是一道箭矢,快的如同閃電,打著旋兒射向了弓弩兵。


    “哆!”


    箭矢沒入了弓弩兵的額頭正中,釘出了一個血洞,然後人便倒下。


    木盾後的程鵬大口的唿吸,恢複著體力,這樣的投擲需要調用全身的力氣,極為消耗體力,所以並不輕鬆。


    他一邊喘氣一邊推動著木盾前進,他就像是一道厚厚的城牆,相隔了陰陽兩界――在他的後方都是屍體,橫七豎八,落了一地。在他的前方,是九個活人,卻也命不久矣。。。。。。隨著程鵬的前進,前方終究會在身後。


    程鵬前進他們便後退,程鵬停下他們便停下,場麵顯得無比詭異。


    他們為何不轉身就跑?


    因為第一個轉身的人立刻就會死,這不是大兵團作戰,後麵的人還有跑的機會――他們是一排的,他們隻能共同進退,任何一個不協調的人一定會首先死去。所以他們隻能努力保持協調。


    程鵬從木盾的側麵去看那九個人,他走過了死去的弓弩兵,腳從他的身上踩過。


    程鵬的腳上沾滿了血,一雙鞋變成了紅色的,散發著血腥氣。


    這一雙腳已經踩過許多屍體。


    這一刻它踩過了弓弩兵然後朝前走去。


    腳落在荒地上留下一個紅色的血腳印,一個一個的紅色血腳印連了很長的一串,隔著大概四尺左右,便是一個。


    程鵬推進的速度並不慢。


    九個人後退的有些急促故而無法休息。


    前進!前進!前進!


    程鵬不停的朝前走,氣勢如虹。


    他渾身浴血,就像是一尊魔神。


    然後木盾又是一停。


    這一次木盾後麵飛出來的是一塊扁平的石頭,石頭是三角形的,帶著棱角,石頭的邊非常鋒利!


    石頭在空中快速的旋轉然後擊中目標。


    後退的長矛兵瞪大了眼睛,充滿恐懼,然後倒下,他的額頭上鑲嵌著那一塊石頭,石頭鑽進了他的頭顱。


    九個人就這樣變成了八個。


    程鵬看著他們,不停的推進,不停的用氣勢壓迫他們。


    他舉著一麵盾提著劍一步一步穩穩的前進,渾身浴血卻毫無聲息,冷漠的如同機器,簡直就是不可戰勝的殺神。


    前進。


    後退。


    程鵬並未放棄盾牌,雖然對方已經沒有了弓弩。


    前進中他深深的唿吸,傷口雖然疼痛,但力量卻已經恢複的飽滿,這個時候依舊慢慢的壓製,便是怕他們分散逃跑。


    他隻有一個人,而對方有八個!


    他不允許有人跑,所以便就這麽慢慢的來吧,反正地上的石頭很多,或許還能夠撿到一些箭矢。。。。。。


    然後程鵬撿到了一根長矛。


    長矛在他的手中稍微停留便化成了一道光,帶著尖嘯聲穿透了一個人的胸膛。。。。。。


    七個了。


    程鵬的心中默默的計算著數字。


    人還是有些多。


    假如對方隻是剩下了三四個,或者又是地方狹窄的話,那倒是好辦了。。。。。。可惜這裏是開闊的荒野。


    程鵬盡量讓自己的體力保持巔峰,精神保持著絕對的冷靜。


    他的唿吸深而綿長,眼神平靜的沒有絲毫瘋狂,就像是波瀾不驚的一灘死水,又像是千萬年來永恆不變的夜色。


    他慢慢的逼近,計算。。。。。。


    程鵬的手中多出了兩把刀,兩把細長的,帶著弧度的刀,這是剛剛死去的人手裏的武器。最後剩下這幾個活著的人武器都是刀――鬼頭刀,細長刀。


    程鵬停下前進拿起了刀,然後默默的運力,將力量注入刀中,當這一股力量達到了飽滿的時候便射出。


    一刀剛剛劃出寒芒,另一刀便已經在手。


    “嘶――”


    一刀又一刀,荒野中多出了兩具屍體。


    五個人。


    他們已經不可能跑了,因為程鵬隻要走到了新死的屍體跟前,就會多出四把刀,然後便能夠在木盾的掩護下收割四條命――他們連拚命都做不到。


    從三十一個人到五個人!


    從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烈到如今之絕望慘然!


    於是他們便崩潰了。


    五個人扔掉了兵器,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求饒。


    “饒命啊。。。。。。饒命啊,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小兒,我。。。。。。”


    “這都是大人們逼的,饒命啊。。。。。。”


    “我們無知,我們該死,我們。。。。。。爺爺饒命。”


    “饒命啊。。。。。。”


    有人磕頭,有人抽自己的嘴巴子,有人哭,有人求,但那一麵木盾卻並未停下。


    三丈。。。。。。兩丈。。。。。。一丈。。。。。。


    “唿!”


    木盾忽而裹挾著一股勁風飛來,正砸中了靠著北邊的一人,這木盾來勢極為兇悍,就像是大山倒了一樣,一下就將那人砸的腦漿迸裂,而後程鵬的劍忽而探出,也不是刺,隻是幾次竄步。


    他圍著跪地的五人走了一圈,地上多出了五個腳印,然後人便死了。


    程鵬深吸一口氣將劍歸鞘,目向東方。


    此刻東方的紅霞依舊,隻是在他望去的時候,卻忽然多出了一片雲彩,遮住了漫天的紅霞。


    天空成了灰白的,太陽也變得隱約,像是橘子。


    程鵬站了一陣,才是開口,聲音中透著一些沙啞:“塵埃落定!”


    程鵬隻是說了四個字,便朝迴走。


    山穀中還有人在等著他。


    他竄步而行,須臾便到了穀口,然後進了林間的小道。。。。。。這一條路他劈開了一些,更多的則是葉紛飛一招飛劍開辟的。


    倘若是程鵬見了葉紛飛的飛劍,一定會知道那有多厲害。


    今日這三十一人他殺的辛苦,還受了傷,倘若是換成了葉紛飛,隻需一揮衣袖,青鋒劍出鞘如龍,一招搖擺,便能解決。


    程鵬的步很穩,不急不躁,走過了林間的小路,走進了洞中,徑直迴自己的臥室。


    程鵬推開了臥室的門,便看見七個小姨子都在這裏,烏列吉雅和李詩雅也在這裏,妻子葉紛飛則是有些擔憂的皺眉,來來迴迴的走,時不時的朝著門口看去。。。。。。程鵬進來的時候正好四目相對。


    葉紛飛見到了程鵬進來,壓下了心中的情緒,先是淡淡的對其他人道:“沒事了,你們都迴去吧。”


    “姐姐,姐夫迴來了,我們。。。。。。”


    紫兒剛說了一句話,便被橙兒拉了一下,橙兒很是乖覺,說道:“那姐姐,我們先走了。”


    紅兒柔聲問:“姐夫沒事吧?”


    程鵬和她們一一招唿,說道:“沒事,去吧。。。。。。”


    李詩雅道:“老師?”


    “去吧。”


    房間裏隻剩下了兩個人:程鵬、葉紛飛。


    程鵬一路歸來,身攜血腥之氣,腳上帶著血的泥濘,一路走一路彌散,一直到了臥室之中。


    葉紛飛的聲音很淡,但聽的程鵬心暖,想哭,葉紛飛說:“受傷了?我看看。”


    程鵬說道:“隻是一些皮外傷,沒事。”


    “綠衣燒了水。”


    程鵬還未進來的時候葉紛飛已經知道他迴來了,還知道他受了傷,所以便讓綠衣去燒水,等一下便會送來。


    程鵬道:“紛飛你幫我先把頭套摘了。”


    葉紛飛道:“這個不急,我先看看你的傷!”


    神識知道受傷終歸是有些擔心,葉紛飛看了程鵬背上的兩道傷口,以及腿上和肩胛二處的傷口,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隻是語氣卻有些不善,道:“那些人如何了?”


    程鵬道:“死了。”


    葉紛飛看他。


    程鵬補充道:“一共三十一個人,六伍,一位將軍,沒有一個活著!”


    葉紛飛聽了便是一震。


    三十一個人啊。


    就算是三十一個木頭樁子也需要砍一陣,而程鵬隻是出去了不長的時間。


    他出去的時候東方的天空滿是朝霞紅的如血。


    他歸來的時候東方的天空朝霞為一層雲掩蓋。


    於是血紅變成了灰白。


    但世間間隔卻並不久。


    葉紛飛稍微一想,就皺起了眉,對程鵬說道:“等下給你洗了傷口,包紮一下,便給你一本經書,好好的讀一讀吧。”


    程鵬知道葉紛飛的意思,便點點頭,說道:“知道了。”


    這是葉紛飛對他的關心,所以隻能答應。


    “咚咚。。。。。。”


    石門響起了叩門聲,葉紛飛低聲說道:“綠衣送熱水來了。”然後便太高了聲音,叫了聲“進來”。


    石門一開,綠衣端著一盆熱水進了,放下便出去。


    石門再一次關上。


    葉紛飛站在程鵬的背後,開始給他解頭套,脫衣服。取了頭套,脫下了v襠的無袖連身緊身衣,脫到裏麵的時候,卻有些難了。程鵬背後的血將皮肉和衣服粘連在了一起。葉紛飛小心翼翼的撕扯,不敢用力。


    葉紛飛的手很輕,聲音也很輕,“盆兒你忍著一點兒,馬上就好了,我給你沾水濕一下!”


    將帶血的地方重新浸濕,程鵬的衣服才是脫去。


    “脫了,都脫了。。。。。。”


    在葉紛飛的催促聲中,程鵬脫得不著片縷,有些尷尬的站在了水盆中。


    葉紛飛擰著毛巾,開始給他擦拭身體,擦到了傷口處的時候,便分外的小心翼翼。盆裏的水很快就成了紅的,然後就又換了一盆。。。。。。


    期間綠衣來了兩次,換了兩次水,綠衣來的時候,葉紛飛便叫他披上自己的紗衣,稍微掩蓋一下,綠衣一走,再脫下來。


    程鵬站在水盆裏,顯得有些尷尬。


    洗完了三次水之後,程鵬身上的傷口都上了藥,包紮好了,程鵬才被允許上了床,裹著被子,看葉紛飛將地上帶血的衣服扔進了盆子裏,然後端出去。過了一陣葉紛飛才是進來,手裏卻多了一隻碗。


    碗裏是黑乎乎的東西,程鵬聞著就想打噴嚏。。。。。。嗯?中藥?


    程鵬的臉蛋一下抽噎成了一團,苦兮兮的問:“紛飛,這個是什麽啊?”


    “藥。”


    “我不要喝。”


    程鵬一聽果然是“藥”,就將頭埋進了被子裏,打死也不出來。


    葉紛飛柔聲道:“聽話,喝了藥,傷口才能盡快好。。。。。。”


    程鵬道:“不喝,太苦了。”


    “哪那麽多廢話?給我出來!”


    軟的不行來硬的,葉紛飛直接發飆了,拎著程鵬的耳朵將他提了出來,剛一鬆手,程鵬的頭就又縮迴去了,葉紛飛揉揉自己的額頭,很是沒奈何。。。。。。剛剛還是一個大殺四方,流血受傷滿不在乎的男子漢,怎麽到了自己跟前就。。。。。。


    就變成了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呢?


    葉紛飛有些糾結。


    “這藥你吃不吃?”


    “不吃?”


    “給我出來,張嘴。。。。。。不苦的,真的。”


    “騙人!”


    “真的不苦,你看我喝一口,甜的。”


    葉紛飛沒奈何,試了一口給程鵬看,程鵬狐疑的看著葉紛飛,問:“真的不苦?”


    葉紛飛見有轉機,忙點頭道:“真的,一點兒都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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