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之一字,玄之又玄,究竟應該如何解釋,卻也說不出一個準來。便是遣詞造句之中,往往有“悟性”“體悟”“領悟”“開悟”之類的詞匯,由此觀之,倒是能夠勉強理解一些其中的意思。


    但“悟”卻是有前提的——首先必有所思,而後才能有所悟。


    這就像是做一道高難度的數學題,首先你必須是在思考他,然後你的知識至少足以解決這個問題,然後才能想到應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如果想到了,那麽這就是悟了,想不到,自然就是沒有悟。


    除了這個前提之外,悟的毫無規律可循。


    這應該隻是一種小概率的事件!


    悟。


    和聰慧,或者愚笨,並無多少幹係。


    悟就是悟。


    玄之又玄。


    牛頓發現,並且總結了萬有引力的定律,據說是因為被一個蘋果砸在了腦袋上。。。。。。這實際上便是悟。


    一個閑漢什麽也不想就算是被蘋果砸的滿頭包也想不出什麽來。


    也許他會想到坐蘋果樹地下容易腦袋被打出包不安全,以後便遠離蘋果樹了,或許會認為在蘋果樹下等著,天上就會掉蘋果,隨手從地上撿起來就可以吃,而且自己掉下來的蘋果都熟透了,很甜。


    但。。。。。。他絕不會發現萬有引力的定律。


    因為他沒有學識的基礎。


    因為他從未這樣去想過。


    而這樣的事情放在程鵬的身上,實際也是一樣的:


    假若他不曾讀過《道德經》,便不會知道“聖人執一而為天下式”這句話,不知道這句話,也自然不會一朝頓悟了,明白“執一”的道理,不會深入的,係統的理解“一”“二”“三”所代表的,數字之外的含義。


    甚至於說,假如他不曾讀過《易經》,知道簡易、變易、不易,已經對這本書有了自己的認識,那麽甚至他連道生一,一而二,二而三也不能夠理解。


    這些都是基礎。


    他一直都在理解,這些理解存在於生活的點點滴滴,隻是有人發現了,有人無視了,而有人則是將眼睛放的太高,沒有看見。


    程鵬的腳步輕快,背著葉紛飛,迎著朝陽行去,背後拉出了一道長長的陰影。


    那一道陰影在官道上起伏的如波紋一般散開。


    長時間睜大眼目中含神,使得程鵬的眼睛有些疲憊,酸澀,淚流不止,眼前的景色也有些花了,他卻依舊堅持著。


    他不能眨眼,一眨眼就是功虧一簣,需要重頭再來。


    太陽的光芒在程鵬的眼中似乎變得更為光亮晃眼了,且將周圍的蔚藍吞噬一空,然後眼前便覺有些黑暗,跟著又是一亮。


    除了他朝前多走了幾步,似乎沒有什麽變化。


    “咦?”


    程鵬不由驚疑了一聲。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剛才的那種感覺——是“破而後立”,還是“重開水火”,反正在他的眼中,這個世界似乎泯滅了一次,而後才重新明亮了起來的。那一瞬間的黑暗,彷徨是千萬年,讓他心中生出了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葉紛飛問:“怎麽了?”


    程鵬道:“不知道啊,就是剛剛瞪著眼,然後酸疼疲憊的厲害,就看著太陽,眼花了,然後一黑,就一下又沒事兒了,就連眼睛也不酸澀了。。。。。。紛飛,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兒啊?”


    葉紛飛聽了,卻是欣慰一笑,說道:“不錯!這是眼功當中,最容易遇見的一個坎兒,你如今能堅持過,進步不小,以後訓練起來,就要容易的多了。即便。。。。。。即便是魅惑不成,目力也能大增!”


    程鵬“嘖嘖”道:“我現在在黑暗的環境中,隻要稍有光源,都能抬頭看清天花板上每一顆細小的沙粒,如果目力再增加,那不成了顯微鏡了?”


    “顯微鏡是什麽東西?”


    一聽程鵬說“顯微鏡”,葉紛飛好奇寶寶的性子便發作了。


    程鵬真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心裏暗暗的叫了一句“我這個腦子”,就給葉紛飛解釋了起來,說道:“顯微鏡是一種可以觀察微小物體的光學儀器,就好像是咱們吃的蔥,剝開表皮,放在顯微鏡下,就能看見細胞,模樣和樹皮差不多。。。。。。”


    葉紛飛聽的好奇,說道:“竟然如此神奇!快給我說說!”


    “這個。。。。。。”


    程鵬將顯微鏡的原理講解了一番,葉紛飛這才滿意了一些,說道:“真是神奇的事物,竟然能看見如此細微的東西。更想不到,組成世間萬物的,竟然是那些細小的東西,真的不可思議。。。。。。”


    程鵬道:“是啊,宇宙間的奧秘,多著呢。”


    “恩。”


    “而且根據光學原理,以及透鏡的不同組合,還可以製作出望遠鏡,潛望鏡什麽的。如果咱們做一個足夠大的望遠鏡,那麽咱們就可以清晰的觀察到月亮上麵的環形山,可以看見更多的星星。。。。。。”


    “盆兒你會做望遠鏡麽?”


    葉紛飛的語氣中透著一些希冀、期待。


    程鵬想了想,說道:“這需要有高純度的玻璃,還有好的玻璃工匠。。。。。。隻要咱們足夠努力,讓許許多多的人幫忙,一定可以做出來的。而等到了那個時候,這個世界,也便不是現在的模樣了。”


    這些——是需要一整套的配套體係來支撐、運轉的,現在的農業型社會,顯然不符合條件。


    葉紛飛道:“那好啊,真想看看月亮的模樣。”


    程鵬苦笑。


    日頭漸漸的升高了一些,程鵬背著媳婦向東行。


    葉紛飛趴在程鵬的背上說著話。


    “盆兒,放我下來走一會兒。”


    眼看著就要迴到了山穀了,葉紛飛可不想讓自己的妹妹見到自己被程鵬背著的模樣,實在是有損威嚴。


    程鵬嘿然道:“就不,便宜還沒占夠呢。”


    他的話裏理所當然。


    背後兩團柔軟溫潤的玉乳正壓在他的肩胛上,可是舒服愜意的緊,而且葉紛飛又不重,背著就好。


    葉紛飛嗔道:“快些放下來,讓紅兒她們見了,不好。”


    “沒事兒。”


    程鵬使出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勁頭,葉紛飛也沒辦法。


    連連的在他身上掐了幾把,又是扭耳朵,又是揪頭發的,程鵬渾然不理。


    所謂“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這一句《九陽神功》的口訣,程鵬可是記得很清楚,這個時候用出來,果然是犀利無比,乃“一力降十會”的上等法門,任她使出了諸多手段,連擰帶掐,又如何?


    “你無賴。。。。。。”走進了穀口,葉紛飛便開始搖程鵬的頭,揉他的臉。


    程鵬的臉在葉紛飛的手裏就像是任人揉捏的麵團,一會兒變成了冬瓜模樣,一會兒成了被拍扁的西紅柿,一會兒五官都錯位了。


    程鵬嘻嘻哈哈,嘴裏哼著變音的調子,朝著裏麵跑去。。。。。。葉紛飛揉得他連聲音都發不準了。


    玩鬧了片刻的功夫,二人便到了洞前不遠處,將要出了林間的小道的時候,葉紛飛也成功的從程鵬身上下來了。


    幸好!紫兒她們不在這裏。


    葉紛飛唿了一口氣,臉有些發紅,也不知是剛剛一路迎著太陽曬的,還是有些羞澀,惡狠狠的瞪了程鵬一眼,頗是慶幸的說道:“幸好紫兒她們去了陳太那裏找妞妞了,要是被看見了,真的是。。。。。。”


    任是狐狸精不尊人間禮法,說著這個,也不免一個羞澀。


    程鵬道:“老公背媳婦,不是天經地義?”


    “呸,還說?”


    “嘿嘿。”


    正事要緊,二人說了兩句話,便是進去。


    過了甬道迴房後,葉紛飛便道:“盆兒,你要做個頭套,將自己遮蔽起來,要選擇什麽樣的顏色比較好?”


    程鵬沉思一下,道:“紅的。”


    “好。”


    問了一下程鵬的意見,葉紛飛去去就來,取來了一塊紅色的絲綢,大紅的顏色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就像是新鮮的血。


    葉紛飛摸了一下絲綢,光滑柔膩的質感便觸及了手指。


    “這匹絲綢本是準備咱們。。。。。。咱們那個時候,做吉服的,現在便先用了吧。”


    輕輕柔柔的話,讓程鵬的心中不由一顫。


    一股溫暖不知從何處升起,彌漫了他的身體各處。


    “到時候咱們請很多人!”


    程鵬如是說。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結婚、拜堂,也都是一件大事——如果是一個普通人的話,那一生也就隻有一次。


    葉紛飛一笑,問道:“怎麽想起了紅色?”


    程鵬眼眸一亮,說道:“因為紅色像是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鳳凰欲火重生,火是生機勃勃的;紅色也像是血,代表著鐵和血,唯有鐵血,才能鑄就燎原的大火。。。。。。既然要立國,那麽總要考慮這個的!”


    葉紛飛道:“鐵、血、火?”


    程鵬道:“是。”


    程鵬心中暗想道:“這一身大紅要是穿出去,還不騷包死?簡直就是一個大紅包啊,到時候包好了,送給紛飛,自薦枕席。。。。。。”


    好吧,他想歪了。


    “頭過來,給你比一下尺寸。。。。。。”葉紛飛掰過程鵬的頭,用手丈量起尺寸來,做頭套是一定要合適的,不然小了套不上去,大了又固定不住,稍微一不小心,眼睛開的洞就歪了,裏麵的人肯定看不見。


    程鵬老老實實的將腦袋伸過去,任由葉紛飛比劃。


    將程鵬的頭前後左右的量了一次後,葉紛飛才是放過他,笑道:“好了,已經比過尺寸了,沒事兒一邊兒呆著去,別妨礙我。”


    程鵬不走,說道:“針線女紅咱也是行家啊,不會打攪你的,我就一邊看著不說話!”說完,他還故意做出了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就差用嘴吮吸手指頭了。葉紛飛“噗嗤”一笑,隨手取了針線。


    紅色的細線穿了針,布片裁剪的整齊,包含了裏麵和外麵兩層,葉紛飛的手很是輕巧,針腳細密,整齊,做出來的就和機器一樣。。。。。。輕輕的下針、起針,每一個動作,簡直都像是舞蹈。。。。。。


    程鵬不由有些看呆了,屏住了唿吸,生怕打攪了這一副和諧的畫麵。


    裏和麵合在了一起。


    眼睛處開了洞,洞隻有小拇指寬,七分長度,比睜大了眼睛的眼睛還要小一號。


    頭套的後麵綴了一列銅絲做成的鉤子。


    這樣的鉤子陳太做了很多——這個可比衣服上麵的帶子好用的多,也利索的多了。


    “來試試看。。。。。。”


    葉紛飛含著笑意,讓程鵬將頭靠了過來,自己則是微微在床上跪著直起腰來,撐開了頭套,要給程鵬戴上。


    程鵬將脖子伸過去,揚起頭來。


    葉紛飛將頭套的下巴處先對準了,套上去,而後稍微矯正了一下眼睛的部位,便將程鵬的頭按在了自己的小腹處,兩手開始扣後麵的鉤子。一個一個的,一直扣到了脖子下麵,將寬出來的一條一撫,掩蓋住了鉤子。


    程鵬的頭就這麽被包裹嚴實了,就連脖子也緊緊的包裹了起來。


    葉紛飛將頭套左右上下的拉一拉,感覺著嚴絲合縫,才是滿意道:“不錯,包裹的嚴實,盆兒,你能看的清楚麽?”


    程鵬道:“能看清楚。”


    “這就好。。。。。。”


    將床上的布匹收拾了一下,葉紛飛忽而想到了一個問題,停住動作,問道:“那傲來國的使節已經在嵩王陵了,咱們要去談判,總要有一個對等的名義才好,這個國名,盆兒你想好了麽?”


    程鵬的聲音有些發悶,說道:“已經想好了。”


    葉紛飛問:“是什麽?”


    “是鳳凰啊。。。。。。當然是鳳凰了!”


    葉紛飛聽的笑。


    程鵬的嘴巴附近,紅色的絲綢輕輕的起伏:“鳳凰,能浴火重生,顏色也是火的顏色,是紅的,又像是血,象征鐵血。。。。。。我感覺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合適的了。更何況鳳凰,還代表了公正、尊貴。”


    葉紛飛問:“為何不是龍呢?時下裏,哪個國家的國主,不自稱自己是真龍天子的?”


    程鵬幹笑一聲,說道:“說實話,我想過狼,想過鳳凰,想過熊,但是這個龍,卻從來都沒有想過。”


    “啊?這是為何?”


    “龍太過於傲氣,而且唯我獨尊,所以不是我想要的。鳳凰有公正的一麵,龍沒有。鳳凰能浴火重生,這一點龍也不具備,更主要的一點,龍的性情本淫。。。。。。這個,咳咳,這個我真不喜歡!”


    “鳳凰也好。。。。。。”


    這些東西葉紛飛也就是一問,卻並不怎麽在乎,問過了,也就算了。


    這些東西程鵬實際上也並不怎麽在乎,他隻是尋求一個符合自己的觀念的圖騰載體,僅此而已。


    戴著頭套說了幾句話,程鵬感覺有些捂得慌,喘氣都不順,說:“紛飛,咱們是不是先把頭套摘下了?”


    葉紛飛道:“那可不行!戴著吧,習慣習慣。”


    程鵬自己摘了幾下,連鉤子都摸不到,觸手的隻是柔軟的絲綢,質感滑膩,就像是纖細的肌膚一樣,上麵還有他身上散發的熱氣。程鵬鬱悶了,叫道:“紛飛,我自己摘不下來,倒是幫幫忙啊!”


    “急的什麽?紫兒她們日日帶著口罩,也不見你這般模樣,像是猴子。。。。。。我去催著綠衣將早飯做了,咱們吃罷了早飯,就去嵩王陵!萬一等得久了,人一走,你這個頭套可是要白戴了半晌了。”


    葉紛飛掩著口,“吃吃”的笑。


    程鵬道:“可吃飯也要摘頭套啊。”


    葉紛飛道:“現在又不是吃飯的時候。”


    葉紛飛出了臥室去找綠衣,叫綠衣早些做早飯,卻是不管程鵬了。程鵬帶著頭套,自己也摘不下來,幹脆躺在了床上,暗暗的琢磨了起來。。。。。。


    一個個的念頭翻騰起來,千頭萬緒。


    他即將要去和傲來國的使節談判而後獲取雲州。


    那麽雲州的土地上要施行怎樣的法律,這麽多的人,又應該如何管理?


    社會、經濟、習俗。。。。。。


    一個又一個的,沒有答案的問題,出現在了腦海。


    程鵬翻了一個身,看著牆壁上的三盞油燈發呆。。。。。。


    油燈渾濁的光在紗帳上照出了光暈,程鵬眼前的兩層紅色輕紗使得他的視線受到了一些影響,於是光芒的顏色也黯淡了幾分。


    燈光暗淡的柔和,落在了他的身上。


    漸漸的,程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


    “唿。。。。。。”


    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濁氣,程鵬感覺自己發了一會兒呆,輕鬆了很多。


    他戴著頭套有幾分不習慣的搖晃了一下腦袋。


    石門輕響。


    葉紛飛恍若一團白色的雲霧,飄渺而來,一路飄到了床邊,柔聲對程鵬說道:“我叫綠衣給你熬了一鍋肉湯,等下做好了,便來叫咱倆。我那裏正好有一件紅色的披風,等一下你披上了。”


    程鵬想蹲牆角去畫圈圈,苦逼道:“那不真的成了紅包了?”


    “嗬嗬。。。。。。”


    葉紛飛笑著將他從床上拉了起來,程鵬就看見葉紛飛說的披風放在床上,就在自己的背後。。。。。。不過,這件披風,應該叫做鬥篷更加合適,因為鬥篷的上麵還帶著一個兜帽,戴上帽子,就能將人藏起來。


    穿就穿吧,不過一個鬥篷而已,程鵬起來當了衣服架子,任由葉紛飛將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


    大紅色的披風紅的如血,葉紛飛將領口的帶子紮緊了,攏了攏,而後拉起兜帽,將程鵬頭罩了進去,看的他笑。


    程鵬不明所以,問:“怎麽了?”


    “像個女俠,就是高大了些。。。。。。”


    “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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