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笠垂下的五尺白紗上,綻開了兩朵花兒,紅的如血,點點斑駁,風一吹,貼在了程鵬的大腿上!那花兒本就是血,血是麵具人的,當程鵬一劍刺死麵具人的時候,一拔劍,血便濺在白紗上成了花兒。


    程鵬的劍上有一層薄薄的血,劍尖還在朝地上滴血,葉紛飛握著他的左手,傳來一陣溫柔,使得他心中一暖,且安了下來。


    青鋒劍的劍身如血,匯聚劍尖,滴落。。。。。。


    葉紛飛柔聲道:“盆兒,別想了。。。。。。將劍歸了鞘,斂去戾氣,咱們去看看那兩個孩子,才是正事!”葉紛飛說著指了指那高台上一男一女兩個童子,童子的身上,已經出現了水銀的斑痕,顯得詭異。


    程鵬道:“也對,咱們先看看那兩個孩子,不過。。。。。。”


    他說著便一震手腕,劍上的血水被激的四散,青鋒劍便青光一閃,絲毫無垢,將劍一歸鞘,程鵬深吸了一口氣,又道:“紛飛你看得見那兩個孩子的魂魄麽?他們的魂魄在什麽地方?”


    葉紛飛指著高台,道:“就在高台上,周圍的四十八個白紙燈,是一個囚困魂魄的陣勢,他們是離不開的,此刻正在頭頂上飄蕩。。。。。。”


    程鵬道:“原來如此,咱們該怎做?”


    葉紛飛吩咐道:“盆兒,你再去上台一次,將那些掛燈的杆子一應撤去,放在一堆,然後燒了,那二人魂魄便能自由,等下我再問問二人情況,便送他們歸去。。。。。。記著,不要在台上停留!”


    “這又是為什麽?”


    程鵬聽的奇怪,自己在高台上呆一會兒,又怎麽了?


    葉紛飛道:“反正也不急於一時,我便給你說了。。。。。。你身上氣太盛,又剛殺了人,若是在台上久待,怕是要傷了那兩個孩子的魂魄!”見的程鵬問東問西,不複剛才的模樣,葉紛飛心中也鬆了幾口氣,何苦因為這些不相幹的人物壞了心情?


    程鵬點頭道:“那我過去了!”


    程鵬又穿過了伏地的人群,縱身上了高台,便朝邊角行,抬手將掛著白紙燈的杆子一一的拔起來,攬在懷裏,一邊拔一邊細看,這些杆子上纏著白色的碎紙條,密密麻麻,長度足有二丈一尺,一個上麵便有六個燈籠。


    四十八個燈籠局促的簇擁在一起,拖在地上,隨著程鵬的動作而移動,程鵬記得葉紛飛的話,不敢在台上停留,便直接跳下了台,將八個杆子四十八盞白紙燈籠帶到了一邊!


    “嘩啦。。。。。。”


    燈籠碰撞著落地,卻不見有火從裏麵燒出來。


    程鵬蹲下來,撿起一個燈籠,撕開紙一看,才知道這裏麵根本就沒有燈火,自然這些燈籠也不是用來點燈的。換了一個燈籠,程鵬看了看上麵的字。。。。。。那些字詭異的像是蝌蚪,密密麻麻,卻不認得。


    程鵬心道:“古怪,這麽幾盞燈,是如何困住魂魄的?這些字又是什麽意思?”略是想了一下,程鵬也無所得,故而不再想,起身來自不遠處取來一個正燒著的火把,點燃了地上的紙燈籠。


    紙燈籠在火焰中逐漸化為灰燼,一片一片燒成了黑色的灰,隨風飄散,就像是一片一片黑色的雪。


    人群之中,有人聽見了動靜,小心翼翼的微微抬頭,悄悄看去,正見了燃燒的火。


    程鵬穿過人群,朝著葉紛飛行去。


    葉紛飛正對著空氣說話,幾句之後,便一揮衣袖,說道:“你二人既然已經死了,便就此化去天地之間吧,還不散去?”


    葉紛飛說完便吹了一口氣。


    程鵬走到了近前,問道:“問清楚了?”


    葉紛飛看他一眼,說道:“這兩個孩子還小,渾渾噩噩,也搞不清楚什麽事情,所以我便沒法子問了,還不如讓他們塵歸塵,土歸土,就這麽去了的好。這深山野林,人煙罕至的地方,怕他們挨不過頭七,我便幫了一把。。。。。。”


    程鵬道:“人生於天地之間,便要歸於天地之間,卻也應當。”


    “恩。”


    葉紛飛發了一聲鼻音,便不說話。


    掃了一眼身後地上,跪伏了一地,像是一塊一塊排列整齊的黑鍋的人們,程鵬哼道:“這些愚昧的東西,看著便讓人心煩,咱們先走吧,一邊走,一邊說。。。。。。紛飛,你說那些燈籠能困魂魄。。。。。。”


    二人說著話,便是遠去。


    穿著黑衣的人,跪伏在地,額頭貼在冰冷的地上,動也不敢動,許久沒了動靜,也不知哪一個膽子大的,抬起頭四下看了一眼,才知道人已經走了,大鬆了一口氣,叫道:“走。。。。。。走了,已經走了!”


    那人站起身來,發現自己的腿都軟了,棉花似的,用不出絲毫的力。。。。。。


    “我的媽呀,剛剛真的嚇死人了。。。。。。”


    “那是什麽人啊?”


    “那個真的是萬獸山的山神麽?怎麽的將祭祀殺了?”


    人們紛紛的起身,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說了起來,漸漸喧囂。


    有個幹瘦的猜測道:“莫非是那山神爺爺嫌棄祭品?”


    另個矮胖的反駁道:“剛剛不聽山神爺爺說麽?是那個鬼漢子動了人祭,惹了山神爺爺的不滿,說是殺人了,要償命,就是咱們也都受到了連累。。。。。。呸,真他娘的害人不淺,還不就是這廝。。。。。。”


    一婦人附和道:“早知這樣,便不該來,我的媽媽呀!”


    一老者道:“這是山神爺爺顯靈呢!”


    “這。。。。。。”


    這百多人猜測紛紛,說了些話,心中惶恐少去,又覺程鵬是山神爺爺顯靈,反倒是念念叨叨的念叨了起來,說什麽這些事情,都是那帶著麵具的鬼漢子搗的鬼,蒙蔽了他們,祈求不要降禍給他們。


    萬獸山下,嗡嗡聲不絕,念叨了一陣,便有人提議化了這二童男女,一群人點起了火,又是一陣悼念,二人便化成了灰,灑落在萬獸山下。


    有人念道:“二位童男女聽吾等言,這些卻不是我們的差池,隻是聽信了讒言,冤有頭,債有主。。。。。。”


    有人念道:“小人平日良善,並未做過什麽虧心的事情,還望。。。。。。”


    “。。。。。。”


    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念叨的不同,卻無非就是一個意思:你們已經死了,冤有頭債有主,去找別人,別找我,一切都是別人的錯,我沒錯,我就是一個善良的醬油黨罷了,還是開開恩吧。


    若是程鵬聽了這些人的叨念,定然是要氣憤不已的――這些事情怎麽能和他們無幹?怎麽能一推二五六,便就這麽算了?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程鵬和葉紛飛,邊說邊走,已經走得遠了。


    那些黑衣都已經成了小點。


    眼不見便心不煩。


    且行且言,葉紛飛有一句,沒一句的給程鵬講了那些燈籠是如何困住魂魄的:


    原來四十八個燈籠合在一起,竹竿一挑,立定八方,竟然是一個陣法,喚名為“八方困魂燈”,看著毫不起眼,卻專門困死人魂魄,百用百靈。而那燈籠核心,卻是一小塊槐木,用作燈焰,燈籠外的蒙皮上寫的,則是鬼文。


    隻是這樣的解釋,和程鵬說來,等於是沒有解釋。程鵬心道:“說了這麽一氣,光是知曉了這個東西是陣法,能困魂魄,燈裏的核心是槐木,外麵寫的是鬼文,可它是如何困住魂魄的,卻不知道。”


    程鵬也識趣的沒有再問――問了葉紛飛也不知道。


    葉紛飛看他一眼,道:“怎麽有些失望?”


    程鵬道:“是有一些!”


    葉紛飛笑了一下,搖搖頭,說道:“何苦費這些心思?”


    程鵬卻不讚同,說:“那怎麽行?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總是感覺有意未盡,很是憋屈!”


    葉紛飛道:“是麽?”


    程鵬道:“是啊。”


    葉紛飛笑意更濃了幾分,說道:“世人都是不求甚解的,大概說的過去便是了,誰還去求根本?你看那些修士,一個一個,法力高強,但你問他修行為何物,修行的原理又是什麽?符合什麽樣的規律,他們能說的出麽?”


    程鵬不由想起白飛飛、唐穎等人,便說道:“不是我看不起他們,這個他們還真的迴答不出來!”


    葉紛飛道:“這就是了啊。”


    程鵬明白葉紛飛的意思――就像修士們雖然在修行,卻說不出修行是什麽一樣,那個困魂魄的陣法,雖然有人用,但是其中原理是什麽,大概也就隻有鬼知道了――也許,鬼自己也不知道!


    程鵬道:“還真是。。。。。。怎麽就沒人總結一下呢?”


    “誰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葉紛飛說著在程鵬的額頭上點了一下。


    程鵬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他心中細細一想,還真的是這麽個道理,遠的不說,便是拿陳太來說,祖傳的手藝,到了程鵬這裏,其中的秘密也便不是秘密了――這和當眾脫人褲子沒什麽分別,一旦修行原理出來了,那就等於是。。。。。。


    脫了所有修士的褲子展覽。


    想到這裏,他心中便是一驚,唏噓道:“修真之事,本就是玄之又玄,唯獨如此,修士才能超然物外,為人所敬仰,地位不凡,倘若其中玄機為人洞察了,那便怕是要一文不值了,所謂的真經一句話,假書傳萬卷,不外如是!”


    葉紛飛聽的一笑,一想也是有理,便道:“大概就是如此了。”


    程鵬道:“這就像是現代社會裏的中醫,本來簡簡單單的東西,非要弄得雲裏霧繞,誰也聽不懂,因為別人聽懂了,就不賺錢,別人聽懂了,就沒有人相信了,便是為了道統計,也應該玄之又玄的,不如此如何忽悠人?”


    這現代社會的一些事情,葉紛飛也聽程鵬說過一些,是以聽著並不驚訝,細細的咂摸一番這話,就迴應道:“這便是凡人,總被眼前的景色所迷惑,被耳邊的聲音所迷惑,不知道真實是什麽!”


    程鵬道:“是啊。。。。。。”


    二人在路上,路已經不再荒涼。


    這裏應該距離錦州城不是很遠了,路上的雪已經被踩沒了,褐色的,潮濕的泥土路一直蔓延到遠方,遠遠的,程鵬已經看見了錦州城的輪廓,掐指算算,這應該是他第幾次來錦州城來著?


    又走了一段,路上漸有行人,有挎著花布包裹的婦人,有擔著柴,推著車的漢子,有老有少,紛紛攘攘,程鵬看了,心道:“原來以為沒人的,估計城門口連隻鳥都看不見,想不到人還不少!”


    他卻不想這些人皆為生活所迫,柴米油鹽,若是不出出進進,貿易貨物,換取食鹽、糧食、布匹,又如何熬得過日子?生活所迫之下,別說是萬獸山噴發,天上火山雲覆蓋,不見天日了,就算是世界末日,也要四下奔走。


    走在程鵬、葉紛飛前麵的,是個挑著兩捆柴的樵夫,二人快了幾步,便超了過去。那樵夫隻鼻尖聞到了一陣香氣,眼一花,就見兩道白影走到了前麵,飄忽如雲一般,再一眨眼,就遠了,心中竟然有了一種悵然若失之感。


    近了城門,便見門口兩列軍士,都拿著一根一丈長矛,矛尖寒光四射,甚為嚇人。程鵬道:“看城門的人多了不少,看來是火山噴發,惹得城中人心惶恐,所以才在城門這裏加了人手,還是要進去看看的,也不知具體情況如何。”


    葉紛飛道:“慢些走。”


    進出城門的行人排成了兩列,左出右進,二人進了隊列,走到門口處的時候,那些軍士見二人衣著不凡,也不檢查,就將人放了進去。才一進城,耳中便聽沿街的叫賣聲,鼻中盡是香味。。。。。。


    有烙餅,有包子,有饅頭,有稀粥,各種各樣。


    “炊餅,熱乎乎的炊餅。。。。。。”


    一個粗布青衣的小販賣力的吆喝,新鮮出爐的餅子散著熱氣,香味撲鼻,餅子的麵上海放了一些芝麻,光是看看,便知道味道不會差。程鵬隻是斜眼看了一眼,便走了過去,他早起的食物還未消化,便也沒那麽饞。


    賣炊餅的邊上,是個賣冰糖葫蘆的,是一個老頭。


    程鵬忽而停下步子,轉頭問葉紛飛:“紛飛,咱們出來的時候,帶錢了麽?”


    葉紛飛道:“帶了,嘴饞了麽?”


    “哦,這就好。。。。。。兩根糖葫蘆!”


    程鵬拔下兩根糖葫蘆,給了葉紛飛一根,自己拿著一根,伸進了鬥笠的白紗之中,“哢嚓”一口,便咬掉了一顆,隻覺得清涼襲人,酸甜可口,很是爽快,說道:“味兒還真不錯,紛飛你也吃啊。”


    葉紛飛看的好笑,取出錢來,給了那老人,說道:“不給人錢就吃?”


    程鵬嘿嘿的笑。


    冰糖葫蘆經不起他的“哢嚓”,一會兒功夫,便隻剩下了竹棍,程鵬隨手將竹棍一扔,迴味的咂巴了一下嘴。


    葉紛飛帶著口罩,卻不方便吃的,隻是將冰糖葫蘆拿在手裏。見著程鵬吃完了,便將手裏的冰糖葫蘆遞上去,眼中盡是婉約之色,柔聲說道:“喜歡吃便連這一串也吃了吧,我不慣這些甜膩的。。。。。。”


    程鵬道:“騙誰呢?這是你的。。。。。。女孩子誰不喜歡吃甜絲絲的東西?等一下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你再好好吃,這樣好不好?”


    葉紛飛執意道:“你吃吧。”


    “聽我的!”


    程鵬拉起葉紛飛的手,走過了幾個攤位,路邊的熱氣少了一些,兩邊可以看見一些布莊藥鋪典當行之類的店鋪,再走一段,就見了一家客棧,門口掛著幌子,幌子上隻有一個大大的“棧”字,再無其他。


    這間客棧並不很大,一進去便是一條長高的櫃子,櫃子後是掌櫃的,大概是站在門口,嫌棄天冷,耳朵上帶著一對護耳,見這一對進來了,忙是哈腰,問:“二位客官可是住店?看客官衣著,應當去住那些大客棧的,不知。。。。。。”


    程鵬捏了一下葉紛飛的手,故意哼了一聲,道:“我們要住什麽地方,也是你問的?給我們準備一間房,不需要大,但要安靜、幹淨,我們就住一天,你也不用怎麽伺候,等下送些熱水過去,就可以了。”


    掌櫃的一一記下,複述一番,卻一字不差,又問:“還有別的麽?”


    程鵬想了想,道:“哦。。。。。。掌櫃的一問,我倒是想起了一樁事情來。今日我們進城之前,路上就見了一行人,抬著兩個童男女,那兩個孩子一動不動,像是死了,真是怪氣邪性,不知是什麽事情。。。。。。”


    這掌櫃的聽了,便壓低了聲音,道:“二位客官,要說這件事,您可真就問對人了。這事情卻還要從九月份的那一樁事情說起。”


    九月份的那一樁事情,程鵬自然知道是什麽,可他卻偏偏裝作一臉茫然,反問:“九月份的什麽事?”


    “二位客官一看便是外地的,不知道這裏的事情,我和二位客官說。。。。。。”


    掌櫃的打開了話匣子,便滔滔不絕,說了起來。


    程鵬、葉紛飛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有時候打探消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是麽?


    掌櫃的說的興起,也不注意二人神情,隻是講道:“那可真叫駭人的,天一下就灰蒙蒙的,天上天天的下灰,這城裏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層,鬧的人都不敢出門了。可咱們小老百姓還要生活不是?”


    程鵬附和道:“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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