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進一行人在山莊轉的正自高興間,忽聞一豪放的聲音道:“柳兄,你好。”說至此時,忽地又“啊”的叫了一聲。眾人循聲看去,隻見謝峰雲向遠處逃開,背影已在三丈開外的假山後了。柳進見謝峰雲逃跑,大奇,追過去問道:“謝兄,為何一見麵又要走?”謝峰雲邊跑邊道:“柳兄見諒,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花妍取笑道:“謝大哥你可真是喜歡逃跑。”


    幾句話間,謝峰雲已在五丈外,柳進追到了他的兩丈外。杜曉菲也是緊跟而來,說道:“謝兄別跑,王爺有事相商,少林寺的事就此揭過去了。”


    謝峰雲聞言果然停下,說道:“此話當真?”杜曉菲笑道:“當然,謝兄俠義,王爺敬佩。”謝峰雲幹笑兩聲,朱誌遠等人已然走近。徐薇兒道:“謝大俠,我還在擔心,若是悟相大師逮住你,我們不免左右為難,現在看來,悟相大師是追不上你了。”謝峰雲連忙單膝跪下,說道:“謝峰雲拜見王爺王妃。”


    朱誌遠微笑道:“謝兄弟請起,不必客氣。”柳進與花妍等驚奇不已。花趙氏道:“這是何故?老身糊塗了。”謝峰雲亦是驚訝道:“柳兄,難道你不知他們是誰?”柳進道:“是朱兄,朱大嫂,杜兄。有什麽不對嗎?”


    謝峰雲走到柳進身邊,指著朱誌遠小聲道:“他就是燕王。”柳進大驚,心道:“燕王?燕王久居北平,怎會到此?”說道:“謝兄豈可玩笑。”


    朱誌遠搖頭歎息一聲,說道:“先前欺瞞,是無奈之舉。謝兄說的對,我就是朱棣。”徐薇兒道:“我確實是徐薇兒,徐達乃是家父。”杜曉菲道:“我依舊是杜曉菲,是王爺的護衛。”花妍道:“我真是糊塗了,怎麽迴事?”


    謝峰雲苦笑道:“說來話長。”花妍好奇,問道:“說說嘛,朱大哥怎麽成了王爺?那徐姐姐豈不是王妃?你們怎麽相識?謝大哥你看到王爺他們為何要躲開?是不是也與悟相大師追趕你有關係?”徐薇兒道:“這事還要從四個月前說起。”花趙氏道:“老身也有些好奇,要不我們坐在假山旁,一邊看池中的魚,你們一邊講講怎麽迴事好嗎?”徐薇兒道:“花伯母要聽,自當從命。(..tw好看的小說)”


    一行人走到假山旁坐下,朱棣道:“四個月前,我收到父皇的家信,說是思念我們,要我們迴朝探親。這本是喜事,可我卻是擔心異常,心想父皇定下規矩:各地藩王不得無故離開封地。此番要我迴朝,隻怕……”說至此,苦笑兩聲,繼續說道:“倒不是我這做兒子的不相信自己的老子,隻是我父皇做事專斷,我很害怕。”其實,朱元璋早年因為亂殺無辜大臣而被人私下稱為“鐵皇帝”,而被枉殺的一人之中就有徐薇兒的父親徐達,因此,徐薇兒對朱元璋很是畏懼害怕,朱棣也不例外。


    徐薇兒道:“我們雖然害怕,還是全家一起迴朝,不過來到金陵之後,並沒有急著迴朝拜見父皇,而是在‘慶洋客棧’暗自打探消息。經過杜大哥的一番打探,我們終於知道父皇有疾在身,這才相信父皇確是想念我們,才要我們迴朝的。因此不敢怠慢,立馬就迴朝了,你們也是知道的,不久前父皇才去世。”


    柳進點點頭,暗道:“不錯,要不是太祖去世,吳炳能他們也不敢在蜀地稱王稱霸。”花妍道:“可我還是不懂,這事又怎麽會與謝大哥扯上關係呢?”朱棣苦笑。花趙氏道:“不急,你們慢慢講,我想其中定有隱情。”朱棣道:“不錯,我們迴朝見到父皇,父皇甚是高興,帶病接見我們,當時悟本大師也在。要不是悟本大師為我父皇輸真氣續命,隻怕我們已看不到父皇最後一麵了。”說至此,眼圈已紅。


    柳進道:“太祖與少林悟本大師的友誼傳為天下美談,這也體現了太祖的仁慈與向佛之心。”


    朱棣點頭道:“柳兄說的不錯,父皇見到我們一家,很是高興,笑道:‘我兒這一路可是幸苦了,怎奈為父思念日深,否則也不會讓你們千裏奔波了。’我們一家聞言,俱是感動非常,此時再想起自己對父親的懷疑,更是羞愧。我道:‘孩兒不知父皇有恙,因此路上走的不是很快,否則定會早到三五天的,還望父皇恕罪。’父皇笑道:‘棣兒哪裏話?北平到京數千裏,你們能在短短十幾天內趕來,已屬不易,為父高興還來不及,怎會責備?’薇兒道:‘多謝父皇見諒,幾個孩子還小,不宜騎馬,因此乘馬車南下,速度慢了不少。’父皇看了三個孩子一眼,笑道:‘三個孩子著實還小,高燧不過九歲,是嗎?’我家三兒高燧立馬答道:‘迴皇爺爺的話,孫兒是九歲。’父皇笑道:‘嗯,都說這孩子聰明,果是不假。’高燧道:‘謝皇爺讚賞,都是父王、母親教導有方。’


    “我們夫婦見高燧迴答得體,甚是滿意,父皇亦很高興,說道:‘這話倒不假,你爹爹文才武略,你母親堪稱巾幗英雄,把你們三兄弟教育的很好,皇爺爺有你們這樣的孫子很高興呀。’高燧道:‘我們雖好,可哪裏能與允炆哥哥相比?他在皇爺爺的身邊,耳濡目染,定是突出得很。’高燧確實聰敏,這句話說得好。我父皇大喜,笑道:‘好一個聰明的乖孫子。’我侄子允炆也是喜道:‘燧弟弟,盡會給你哥哥戴高帽子。’他這句話雖是謙虛之詞,卻說的不當。我兒高燧不解道:‘我說的是實話,允炆哥哥你怎麽說是給你戴高帽子呢?’我兒高燧這話卻是有言外之意的,他是說‘允炆哥難道不承認爺爺對你的教誨嗎?’父皇臉色一寒,顯然對允炆剛剛的一句謙虛之言不甚滿意。允炆發覺了父皇的臉色變化,心中有了恐慌,不知該怎麽說,隻好不語。”


    柳進道:“久聞現在陛下謙仁,看來不假。”


    徐薇兒道:“是呀,我當時擔心允炆對我兒高燧的話耿耿於懷,遂解釋道:‘殿下虛懷若穀,對自己的弟弟也是謙虛有加,正是我這三個孩子學習的榜樣呢。’我大兒子高熾道:‘是呀,久聞殿下哥哥謙仁,剛剛一句話,讓我三兄弟望其項背。’高燧與高煦也隨聲附和。允炆微微一笑,說道:‘多謝三位兄弟。’父皇臉上也有了喜色,說道:‘允炆,你這三位弟弟第一次來朝,你就帶他們在宮中隨便走走,也順便聯係一下感情。’四人高興而去,我們夫婦亦是心中暗喜,心想父皇畢竟還是沒有忘了我們。”


    朱棣道:“待三個孩子走後,我問道:‘父皇,您的身體是怎麽啦?太醫怎麽說?’父皇搖頭道:‘老了,不過我已看透,沒什麽大不了的。’說至此,不斷地咳嗽起來,我欲為父皇捶背,卻被他阻止,說道:‘無礙。’我道:‘還望父皇保重身體。’好久之後,父皇停止了咳嗽,說道:‘還好,父皇見到你們,心中歡喜,隻覺身體也較往日輕鬆不少。父皇叫你們全家來,有兩層意思,你們知道嗎?’薇兒道:‘父皇定然是想看看我們一家了。’父皇道:‘嗯,確實,為父自知身體漸差,不久於人世,最近迴想一生,覺得最對不起的還是你們一家呀。叫你們全家來,一來是想聚一聚,看看你們,和你談談心,二則是想給你賠不是的。’我夫婦聞言大驚,連忙跪下,我道:‘父皇言重了,孩兒有不對的地方,您老盡管批評。’父皇輕聲道:‘都起來,坐下。’”他說至此,一顆眼淚滾了下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柳進心道:“太祖這句話倒是出自肺腑,王爺征戰沙場,橫掃北元,大敗韃靼,威震瓦剌,為國家的安定做了很大的貢獻,然而太子不是王爺,太祖自然要說抱歉。”


    徐薇兒道:“父皇拉著王爺的手,說:‘老四,說心裏話,我的幾個孩子中,數你最有能力,國家要是交予你,父皇自是放心。’我和王爺不知父皇此言何意,心中恐慌,立馬跪下。王爺道:‘父皇明鑒,孩兒隻想偏安一隅,不曾有過他念。’父皇歎一聲,說道:‘你這孩子,起來,父皇責怪你們了嗎?且聽我說完。’我夫婦這才放心,複而坐下。父皇繼續道:‘怎奈古來有訓,立長不立賢。你大哥性懦弱,可還算是仁厚,再有你們這幾位兄弟的幫助,我也還是放心的。不幸的是,你大哥早逝,對於太子之位,我思之再三,還是立了他的孩子允炆,這倒不是我偏心,隻是為了你們兄弟的和睦著想。我若是在你們兄弟之中另立賢能,難保其他的兄弟心服。八年前,蒙古奈爾不花來犯,朝野驚粟,你引兵出戰,使奈爾不花大敗而歸,如此戰績,普天之下,誰能比擬?在你迴朝慶功之時,本想立你為太子,最終還是沒能成行,時光飛逝,父皇我已病入膏肓,現在隻能對你說對不起了。不過你記住,在我走後,你還要一如既往的忠於朝廷,忠於允炆,知道嗎?’我夫婦感激涕零,跪倒說道:‘父皇記得兒臣,兒臣心中已是感激萬分,此時再得父皇教誨,自當比以往十倍忠於朝廷。’父皇微笑道:‘起來,如此甚好。’我們三人聊了很久,直到很晚才相續睡去。


    “第二天一早,父皇忽然傳旨要我們一家前去覲見,我們見傳話太監不友善,心中忽有莫名的恐慌。見到父皇拜倒後,父皇也不讓我們起身,嚴厲道:‘老四,說實話,你是哪一天到京城的?’我們心中驚慌,暗想不妙,卻也不敢欺騙父皇,隻好如實迴答。父皇一拍床邊,怒道:‘為何?到京後為何不直接來見朕,卻要在客棧逗留,難道客棧竟比這諾大的皇宮好?’王爺道:‘不敢,隻是兒臣……’王爺渾身是膽,可是對自己的父皇總是敬畏三分,此時心中既有愧疚,又有擔心,因此說不出話來。


    “父皇道:‘兒臣?你還知道你是我的孩子?哪有兒子懷疑老子的?你倒是說說?’我們知道父皇雷厲風行的脾氣,哪裏還敢說半個字。過了良久,我戰戰兢兢道:‘父皇息怒,其實,昨天我們一家去為我父親徐達燒紙錢去了,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如此說,一來是希望父皇念在錯殺我父親的份上,不計較我們在慶洋客棧逗留兩日的過錯,二則是說一個善意的謊言,希望以此為借口,讓父皇不計較此事。不過我也知道這樣說很危險,若是父皇以此為借口來懲治我們,我剛剛的話,豈不是又犯了欺君之罪?那我們豈不就是罪上加罪?怎奈當時沒了辦法,情急之下就說了。果不其然,父皇聞言大怒道:‘薇兒,你是在暗諷父皇當年做的錯事嗎?’我低首道:‘不敢,父皇明鑒。’父皇冷冷道:‘不敢,你們有什麽不敢的?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老實說出你們為何在城中的慶洋客棧逗留兩天。’我們一家麵麵相覷,不知說什麽,心想大禍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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