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見那野道士置若罔聞,幾道神虹順著樓梯,迅速衝上萬寶樓頂層,堵在出口,俯瞰拾級而上的夏錚,一雙雙眼睛露出羞惱之色。


    這是幾名年紀二十上下的青年,皆披著一件鬆綠色直裾錦袍,頭纏巾幘,或戴一頂小冠,有的臉泛殺意,有的神色冷淡,有的眉梢高挑,充滿倨傲之色。


    很顯然,這是一群宗門弟子,昔日大夏規定宗門服飾分為朱、紫、緋、綠、青五個品階,穿青衣者多為外門弟子,穿綠衣者乃內門弟子,緋衣乃至紫衣,則是真傳弟子及首席弟子的專屬色。


    當然形製並不固定,再且修行之人多不喜束縛,在門內或遊曆時一般穿其它顏色的常裝便服,但若參加‘暮春詩會’這種具有影響力的盛會,則必須要穿上宗門服飾,以彰顯身份。


    宗門服飾上的刺繡紋章,便是辨認某個宗門的標識。


    狹窄的樓梯間,上方樓道口突然堵上了人影,夏錚停下腳步,仰頭看去,瞟一眼這些人的裝束,隻見錦袍的衣擺袖口皆刺印著飛禽走獸,極為顯眼。


    “禦獸宗?”他皺眉輕語道,神情有些飄忽,似在確認猜想。


    萬寶樓樓主站在身畔,聞言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禦獸宗,這可是涼州首屈一指的古老宗派,門內禦獸之術名冠天下,且傳承的功法玄妙精深,門人弟子自身修為不俗,再加上一手詭異莫測的禦獸術,綜合戰力絕對遠超同輩。


    大夏修煉史中,也不乏出身禦獸宗的古賢大能。


    萬寶樓樓主念叨了聲‘禦獸宗’,立即小跑上樓,對一群人拱手賠笑道:“原來是禦獸宗的內門高徒,失禮失禮!”


    為首者神態倨傲,睨一眼滿頭大汗的樓主,指向夏錚,嘴角勾起一絲譏笑,淡淡道:“此人是誰,竟讓樓主舍棄我等,轉而招待此子?”


    “閑雲野鶴,遊方道士。”


    夏錚卻是率先開口,衣袂飄飄踏上頂樓,從幾人留下的縫隙間從容穿過,僅餘平淡的聲音繚繞禦獸宗弟子的耳畔。(..tw)


    “你懷中的是什麽靈寵?”


    一群人頓時怔了怔,卻不願錯過機會,為首青年眸露疑色,跨出幾步,探出一隻手,徑直抓向夏錚懷中的炎璃。


    “吼”


    炎璃頓時炸毛,安靜的神態一變,小小的身軀煞氣凜然,兇相畢露,化作一道火光迎向手掌,一口就咬了上去。


    “啊……”為首青年吃痛倒退,捂住鮮血淋漓的手掌,冷冷盯住夏錚,又驚又怒。


    “既為宗門弟子,理應遵守禮法,為天下表率。你若恭聲發問,我或許會答上一二,但你失禮在先,若不就此退去,也隻能刀兵相見。”


    夏錚腳步不停,留下一句話,安撫懷中的炎璃,飄然走至頂樓的陳列煉器材料的區域。


    輕淡的聲音,卻帶有一股無法言喻的威懾力。


    那青年聞言卻怒形於色,眼中露出殺意,竅穴內的靈氣漸漸彌漫周身,似乎運轉了宗派功法,醞釀攻擊。


    “明昊,你退下!”


    這時,樓道口響起輕柔的腳步聲,一個清脆而蘊含尊貴的嗓音,響徹萬寶樓頂層。


    青年渾身一顫,立即散去功法,收斂眸中殺意,對樓梯拱手一拜,咬牙不甘道:“稟師姐,此人公然攻擊禦獸宗弟子,若不教訓教訓他,往後禦獸宗弟子有何顏麵行走世間?”


    “他教訓你是應當的。”女聲不含任何情感,平靜得令人心驚。


    不僅禦獸宗一群人吃驚不已,夏錚亦是露出異色,微微側頭,凝眸望樓道口望去。


    黑暗中,一名身段高挑、嫋娜豐腴的妙齡女子款步而來,漸漸露出身形。


    她上身穿著一件淺紫花襦,下身係著一條紫色曳地長裙,纖纖細腰綁者紫色緞帶,嫋娜走動之間裙裾輕揚,娉婷多姿。


    這個女子的容貌讓人驚豔。


    瓜子臉蛋,瓊鼻櫻口,雪膚冰肌,秋水雙瞳,額頭點綴者數瓣梅花形狀的丹脂花鈿,她國色天香,此刻卻緊皺柳眉,秀眸透出一絲冷意,渾身上下有股說不出的尊貴威嚴。


    紫衣紫裙……禦獸宗首席弟子?


    萬寶樓樓主僅呆了呆,旋即倒吸一口涼氣,額頭鬢角溢滿冷汗,愣在原地不知竟一時間不知所措。


    誰知女子僅斜視他一眼,徑直越過,行至夏錚跟前,顰著柳眉,認真問道:“雖說明昊有錯在先,但你唆使靈寵傷人,你自己認為對嗎?”


    女子雖絕麗傾城,語氣亦清冷平淡,但眉目間那股厭惡感還是沒有脫離夏錚的觀察。


    厭惡?


    夏錚心下自嘲一笑,他自認儀表不凡,為人親切友善,但從未遇見過剛一照麵就厭惡自己的陌生人,此女是第一個。


    萍水相逢而已,他也不思索其中原因,聞言淡淡笑道:“我沒有靈寵,如何唆使靈寵傷人?”


    “嗯?”


    女子目光一冷,似對眼前男子睜眼說瞎話有所不滿,她極力抑製住心中的厭惡感,指著夏錚懷中的炎璃,清脆道:“此獸雖為四階精怪,但生性兇戾,此刻安靜伏在你懷中,不是你的靈寵,還能是朋友親屬不成?”


    “是朋友,也是親屬,唯獨不是靈寵。再且,炎璃已經手下留情了,你為何不滿?若在以往,你那師弟此刻怕是斷去一臂。”


    此女修為不弱,半隻腳踏入了寶闕秘境,乃禦獸宗的堂堂首席弟子,但夏錚心境不同,以修煉前輩的角度,他不想與女子過多爭論,也無需解釋什麽。


    “萬寶樓樓主,此樓最珍貴的煉器材料,是什麽?”


    夏錚也不顧女子冰冷的目光,轉頭詢問一聲,便從容自若在貨架間遊逛,姿態出塵而灑脫。


    “本樓尚有一小塊血玉髓。”


    萬寶樓樓主迴過神,挽袖擦去額頭冷汗,暗罵這雙方都是老祖宗,哪一邊皆得罪不起。


    他帶著怨念,卻小跑至一排貨架前,捧起一塊拳頭大的晶玉,賠笑說道:“此物即為血玉髓。”


    血玉髓乃是一種宛如玉石的金屬材料,采掘自深山礦井,據傳此物大都出現於古戰場遺跡附近,由礦石吸收無數精血,經過滄海桑田,歲月流逝,而漸漸形成的妖異金屬。


    它先天蘊含著殺伐之氣,鋒銳無匹,似萬人戰陣那般無物不破,若用來煉製某件攻擊法寶,此物當為最佳材料。


    “售價多少?”


    夏錚接過血玉髓,掂了掂重量,開口笑吟吟問道。他心底雖有煉器的想法,但並不確定要煉製何種攻擊法寶,不過先將材料收集齊全,如此哪一天心血來潮,或可嚐試煉器。


    “五千枚晶石。”萬寶樓樓主答道,睨一眼夏錚身畔美眸冰冷的女子,不禁暗中豎起大拇指,讚歎這少年道士的心境。


    一名如天仙般絕麗脫俗的女子,竟被他視若路邊頑石,竟不肯多瞟上幾眼。


    “五千枚晶石嗎?”夏錚微一皺眉,心念鑽到鳳凰玉鐲內,離開通寧郡城時,衛員外及蘇漸鴻至少贈送了數箱晶石,以大夏廟堂標準,每一口箱子裝萬枚晶石。


    如今雖稍有餘資,但夏錚卻暗感拮據,若要煉製出一件趁手的攻擊法寶,豈不是要耗光家底?


    他交付晶石,收迴這一塊血玉髓,轉身就朝樓梯走去。


    “站住!”


    見此,禦獸宗首席弟子終於斜挑柳眉,蓮步一動,嬌軀橫在夏錚身前,冷聲道:“你留下,我沒讓你走。”


    “呃?”


    夏錚愕然與女子對視,無奈道:“這位仙子,此處乃是涼州-德陽郡-清越古城-萬寶樓,並非禦獸宗,你對一個外人發號施令,有何用處?”


    他沒說完,就已起步而行,沿著樓梯漫步直下,但他忽感鼻中香氣繚繞,錯愕斜視身畔一眼,發現那名紫衣紫裙的妙齡女子亦步亦趨,跟在一旁。


    夏錚駐足樓梯轉角,這裏極其狹窄,僅容一兩人穿行而已,女子站在一旁,兩人肩抵肩,軀體粘著軀體,皆能體會到對方薄衫布裙下的溫度。


    “仙子,你到底意欲何為?”夏錚滿頭霧水,此女子那股厭惡感他是觀察到了,但為何緊隨而來?


    他想及此處,錯開一步,緊緊盯住女子,目光透出一絲冰冷。


    但話語一出,夏錚就怔住了。


    女子美眸充滿了欣喜與驚訝之色,與之前的尊貴清冷大相徑庭,他順著女子的視線微一低頭,炎璃這精致的小獸,正趴在他懷中,目露兇戾,對著女子齜牙咧嘴。


    “原來如此!”


    “不愧是禦獸宗的首席弟子,竟有這等怪癖!”


    夏錚心中哀嚎,惋惜注視著此刻妍麗動人的女子,古怪詢問道:“你、對炎璃……有意思?”


    “有意思?”女子聞言,奇怪睨他一眼,板臉冷淡應道:“此獸雖隻是四階精怪,但勝在精致美麗,你既為其主,知道它是什麽異種嗎?”


    “不知道。”


    夏錚也睨她一眼,輕飄飄說道,伸手敲了敲炎璃的腦袋,讓它收斂兇相,招唿麵無表情的鮮虞安跟上,兩人一獸閑遊離去。


    “師姐既然喜愛那隻小獸,以本門禦獸之術,搶奪下來,不是妙計嗎?”


    女子立在萬寶樓大門,美眸一直望著炎璃,似乎在遲疑著什麽。


    這時,樓內走出一群禦獸宗弟子,為首者正是被傷了手掌的明昊。他冷眸遠視,勸說道:“本門獸譜內沒有此獸的記載,那野道士不配擁有這般珍奇異獸。”


    “楊師姐若有想法,明昊必定親手將此獸擒來,交予師姐,如此調教數年,我禦獸宗或許又要多出一隻凝丹靈獸。”明昊沉聲說道。


    女子斜視他一眼,掩飾住眸底的厭惡,歎了口氣,道:“禦獸宗的‘心’脈,主張心靈交流,與獸平等結交,我若強行奪人所愛,控製他人靈獸,這般行徑和‘禦’脈有何區別?”


    說道最後,語氣已包含斥責,她可是‘心’脈的首席弟子,為人冷淡持重,素有威信,明昊臉色一白,哪敢反駁,忙拱手道:“師姐教訓的是。”


    “謝師姐教誨。”其餘幾名禦獸宗弟子相視一眼,亦行禮迴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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