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又過上了一個人的生活,寂寥的風,寂寥的世界。


    生活總是這樣,一半是迴憶,一般是繼續,但是月白的心中,卻是不願意再憶起那個人了。


    手中的香囊緊了又緊,終於她長長的歎了一聲,隨手丟在了屋內的桌上,不再去看了。


    但是事情的發展總是不盡如人意的,有些人不是你不願意見到便不會出現在你的麵前。


    當空中又浮起了那淡淡的木樨花香,月白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越來越清楚的腳步聲,讓她不敢加重自己的唿吸。她的胸腔裏一顆心像是被黃蜂紮過一般,疼的不可遏製。


    她僵硬著身子,縱然眼睛不能見人卻也不願迴過身看他一眼。


    葉菩提看著麵前之人瘦削的背影,心中泛上了一層愧疚和心疼,出聲問道:“你…最近還好麽?”


    聲音依舊溫柔和煦,就像是許久未見的朋友之間溫聲細語,但是月白的全身卻像是墜入了冰窖之中,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好?如何能好?


    每日每夜她都疼的翻來覆去,腦中一會是一個粉嫩的孩子張著小手臂叫自己阿娘,一會又是辛梓鳳冠霞帔喜迎他的模樣…


    她尖尖的下巴揚起,整張臉都沉浸在了陰影之中,那種從內心深處發出來的冰涼讓葉菩提心中一顫。


    他動了動唇,終究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月白,已經是知道自己同辛梓訂婚的消息了吧。葉菩提苦苦一笑。


    “好於不好?幹卿何事!”月白冷冷的說道。


    葉菩提身子一晃,壓抑住心中的不安說道:“我隻是有些擔心…”


    他長長一歎。


    月白驀然轉過身來,空洞的大眼裏一片荒蕪,譏笑道:“擔心什麽?我一無權無勢的落魄女還能鬧了天下至尊的婚禮?”


    “不,我不是這個…”葉菩提急急的想要解釋。卻是在看見月白一雙無聲的眼睛時怔住。


    “嗬!說不出來了吧!”月白臉上的神色越發冷冽了起來:“奴家廟小,容不得您這尊大佛,您還是請吧!”


    月白毫不客氣的說道。


    葉菩提看著月白的一雙眼,頓時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一般:“你的眼睛怎麽了?”


    月白單手覆上自己的眼,心中卻滿是平靜。“桃夭死了,為他哭瞎了一雙眼。”


    什麽!葉菩提心中一驚,為了那個男人?隨即細細密密的傷痛憐惜爬了上來一點一點咬著他的心。


    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月白,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她同那個男人不是這麽簡單。


    心中的醋海波濤洶湧,葉菩提臉上的神色也沉了下來。


    “我這次前來。是有事相商。”


    月白身子一愣,有事相商?他們之間有什麽值得商量的?


    突然她心頭一緊,源於骨骼伸出的疼痛被喚醒。臉色不由一白。該不會是…


    “血祭停了半年,我不能再拖下去了,帶月中之時同我前去帝釋天吧。”那般堅定不容置喙的語氣,那般強硬的語氣,讓月白心頭驀地生出一絲怒氣來。


    “敢問閣下我憑什麽要同你前去?”


    “自然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使天下…”


    “天下與我何幹?”月白生出泛白的手緊緊的捏住窗欞:“我不過是浮生一粟,可不會像尊神這般以天下大義為重。”


    葉菩提顯然沒有想到月白會果決的拒絕他,微微的一沉思,他低聲說道:“怕這事情由不得你了。”


    月白淒惶一笑,隨即空洞的目光竟是灼灼的快要將人燒毀一般:“我不願意去,你若強迫就等著抬著我的屍首去吧!”


    “月白!”葉菩提沉聲一喝:“你難道想讓我生氣!”


    話音一落。月白卻是嗤嗤的笑了起來,笑得花癡亂顫上氣不接下氣:“奴家可是好大的能耐,竟然能讓一隻喜形不溶於色的尊神大人生氣。(..tw好看的小說)”


    葉菩提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隱隱約約感覺到今日的月白有些尖銳,隨即想到是自己先對不住她又覺得愧疚萬分,遂軟下了語氣。


    “月白,拯救蒼生刻不容緩,帶半年滿月的時間一到。我便帶你去帝釋天可好。”


    “我知道是自己不對,委屈了你。但是辛梓有了孩子。我總不能讓她一個人無名無分的流浪…”


    葉菩提低聲溫言的勸著,月白臉色卻是越來月白。


    “滾!”她的聲音從咽喉中咬牙切齒的擠出,滿是恨意。


    她辛梓的孩子便是天之驕子,她月白的孩子就如草芥可以隨意抹殺麽?


    她恨得五髒六腑都扯的疼了:“你給我滾出去!”


    葉菩提哪裏見過月白如此又急又怒的樣子,頓時臉上神情有些微妙。葉菩提長期處於高位,每個人見到他都是畢恭畢敬的,哪裏有人如此對他這樣說過話,心中越發不是滋味起來。


    他的聲音沉了沉說道:“縱然你不願意,但是血祭是注定的。”


    “這是其一,還有一件事我要同你商量一番。”


    月白恨恨的說道:“商量?您還是自己決斷吧。”


    被月白這麽一嗆聲,他的心頭越發鬱結起來。語氣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說道:“你的內丹,能借我一用麽?”


    月白唿吸一緊,借內丹?


    內丹是那麽好借的麽?內丹是每個人靈力的源點,世間不乏邪修吞噬他人的內丹來使自己的暴漲。


    而失去內丹的下場,便是一身修為盡散。


    月白斜著一雙眼,似譏似諷的看向葉菩提的方向:“尊神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莫不知著內丹對修行之人的重要麽?”


    “還是一個二個都看月白孤家寡人,都欺到頭上來了!?”


    身為尊神的葉菩提哪能不知道內丹的重要性,但是,他低低的說道:“你自幼修煉的便是最為純淨的引氣訣,內丹中的能量最是溫和的。”


    葉菩提看著月白空洞的一雙大眼。尖尖的下巴,一時竟是有些說不下去。


    他的手緊了緊,心中暗暗發狠,接著說道:“拙荊在我與骨王那一戰,替我當下了一掌丹田受損。若是不修複,怕是肚中的孩子不能順利生產…”


    “哈哈哈!!”月白心痛至極竟是癲狂大小,整個東海桃林都迴響著她張揚的笑聲。


    可是聲音中的淒苦與悲涼卻是怎麽也掩飾不去。


    她的眼前快速閃過許多畫麵,有最初時那人一身白衣翩翩的向她伸出手,有在花樹下衝她淺笑的模樣,有著在等待她時的心痛焦急…可是所有的最後。所有的畫麵都轟然塌碎,隻剩下一年黑暗中那人冷冷的話語。


    “月白,拯救蒼生刻不容緩。帶半年滿月的時間一到,我便帶你去帝釋天可好。”


    ”我知道是自己不對,委屈了你。但是辛梓有了孩子,我總不能讓她一個人無名無分的流浪…”


    “…”


    “拙荊在我與骨王那一戰,替我當下了一掌丹田受損。若是不修複。怕是肚中的孩子不能順利生產…”


    “…”


    那些該死的聲音就像是揮之不去的蚊蟲一般,在她的腦海裏嗡嗡做想。


    突然,月白停止了大笑,整個屋子裏的氣氛壓抑而又沉悶。


    久久的,月白才幽幽的出口:“你是讓我把內丹給那賤人?”


    葉菩提不經意的皺了一下眉頭,接著堅定不移的說道:“是。”


    月白那雙曾經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一層又一層濃鬱的化不開的絕望。


    低聲嗤嗤的笑著:“那奴家可是要恭喜尊神百年好合恩愛不疑了。”


    葉菩提聽著月白的聲音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可別像我那口子。薄情負心郎。”月白抬頭粲然一下,下一刻卻是曲手成爪掏向自己的丹田。


    “噗――”一口鮮血噴灑而出,將葉菩提一身白衣染得斑斑點點。像極了開的妖異的紅梅。


    “嗬…”月白扯著唇怪笑:“無需你動手,我自己來便是!”


    她的身體痛到了極點,生生剝離內丹的痛楚並不亞於被那次被強行墮胎。隻因為,麵前這人…


    肉體痛到了極致,仿佛已經感覺不到了這種痛苦。是麻木了麽?她想哭,可是眼眶除了幹裂的痛楚一滴淚也掉不下來。


    她一手捂住丹田。一手將手中帶著血絲的金色內丹朝葉菩提砸去。她想大聲的哭喊唿痛,可是又會有誰因此在乎憐惜她?


    那些聲音從口中溢了出來,竟是變作了比哭還難聽的笑聲。


    她一字一句的頓道:“我月白,碧落黃泉,永生永世,與葉氏菩提,恩斷義絕,永不相見!”


    錚錚的言語,像是一記悶錘一下砸在葉菩提的心頭,讓他身子不住後退了幾步。


    一旁抱著肉啃的兔子,看見這一幕,眼裏竟然是人性化的急速滑過一道精光。


    葉菩提心頭劇震,唇不住的顫抖著,渾身虛軟,耳朵裏一遍又一遍的迴響月白斬釘截鐵的話語,恩斷義絕,永不相見!


    空氣中血腥味越來越濃,他手中的那顆內丹也越發灼手。


    滿腦子混沌,他一路跌跌撞撞逃也似的的出了東海桃林。


    月白單手撐著桌子,一隻手捂著自己的汩汩流著鮮血的小腹。她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力在迅速消散著。


    嗬,這就是她修煉百年癡心百年換來的結局啊。她的心中突然覺得好累好累,腳步蹣跚的胡亂進屋拉過被子,不顧滿身的血腥和衣躺下。


    她隻想好好的睡一覺,隻想好好的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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