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村坐落在龍德鎮的西南角,是一個依山傍水古老的小村子。村中有一百多戶人家,街巷相通,民風淳樸。


    在很久以前,這個小村本無名。忽然有一日,竟有鳳凰從西方飛來,落在村後的小山上,從此得名鳳凰村,那山也由此得名鳳凰山。這姓龍的一家是鳳凰村唯一的外姓,傳到今日,也不知道傳了多少代,可都是代代單傳,竟連個女娃也不曾留下,此事真是令人稱奇。


    村中的小腳李老太最為清楚,龍昀的父親叫龍鵬,爺爺叫龍鯤。龍鯤的妻子先是生了一個女娃,不到百日便夭折了。再之後,便生了龍鵬。龍鯤覺得身邊隻有一個孩子太孤單,夫妻二人一商量,便又要了一個孩子,生下後竟是個女娃,二人心裏那個高興勁就不用提了,看看整天掛在臉上的笑容就知道了。


    可是,孩子還沒有出滿月,突然得了一場病,離奇的死了。


    龍鯤這才想起父親臨死時的叮囑,心中又傷心,又害怕。傷心的是自己的女兒死了,害怕的是日後自己的兒子若是給自己留不下後人,再生個女孩還活不了,那這龍家的一脈,豈不是徹底斷了?


    李老太曾告訴龍鯤,他的父親也是這般,這更讓龍鯤在心裏落下了心結。


    此事在村裏幾乎人人皆知,可後來龍鵬娶前村李冉為妻,又同父輩這般,先是生了一個女娃,還是百日未過便死了。龍鵬傷心了一年多,夫妻二人才又要上了孩子,便生了龍昀,乳名小昀。


    龍鯤見兒子給自己龍氏一脈留下了根苗,自是欣喜無比,整日小酒喝著,小曲哼著......


    之後,夫妻二人便也沒有再要孩子。再說,龍鯤也不讓兒子兒媳再要娃了,他害怕他們重蹈父輩當年的覆轍,徒讓人傷心落淚。


    龍鯤整日照看著自己的小孫子,心裏那個美呀,這就甭提了。


    人人都說隔輩親。不做爺爺時還覺不出來,現在做爺爺的感覺真好。龍鯤這才知道父輩和祖輩傳下來的話都是些至理明言,也許這些話有些不對,但是至少龍鯤是這麽認為的。[..tw超多好看小說]


    龍昀九歲生日那晚,龍鯤和老伴準備了一大桌豐盛的酒菜。龍昀很懂事,給爺爺、奶奶、爸爸和媽媽又是倒酒,又是敬酒。龍鯤樂得嘴巴除了喝酒吃菜外,就沒有合攏過。


    龍昀用成語造了一句:我九歲生日那晚,爺爺高興的合不攏嘴。他這句造的雖然是普普通通,但是說時搖頭晃腦,讓人忍俊不禁。


    四人見狀大笑。


    “九月初九,白露之時。白露夜寒白天熱,播種冬麥好時節,稻曬田收葵花籽,早熟蘋果忙采摘。我小乖孫生在這等貴季節,將來定是前途無量,我們這做爺爺奶奶的死而無憾了。”龍鯤喝得興起,突然冒出這麽幾句話來。


    老伴瞪了他一眼,不語。


    “爸爸有些喝醉了。龍鵬,可不能要再讓爸爸喝了。”李冉聽到爸爸言語之中帶著死字,心裏有些不太高興。


    “爸,那咱爺倆幹了吃飯?”


    “還有我呢?咱爺仨幹了吃飯。”龍昀效仿爸爸的樣子,舉杯和爺爺的酒杯碰了一下。


    龍鯤略顯不高興的臉上又泛起滿麵笑容,一飲而盡。


    “小李啊,今晚是小昀的九周歲生日,本不該掃興,但有些事情,今晚做爸爸的必須告訴你們。我父親就是在我過了九歲生日的第二天去世的,第三天,母親也跟著父親走了,鄉親們都說那是夫妻同命。也許你們年輕人不相信,說是巧合。可――”龍鯤實在說不下去,又自己倒了一杯酒。


    李冉心腸軟,一聽到爸爸說出這樣的話,忍不住掉下淚水,轉身摸出手帕擦淚。


    “爸,怎麽會這樣呢?我可從來沒有聽您和媽說起這事。您老也不要放到心裏去,那也許隻是一個巧合罷了。媽,您說是不是這個理?”龍鵬看著流淚的母親,心中不忍。


    “但願是這樣。”母親說著,眼淚“吧嗒”一下掉進碗裏,卻像一根針一樣紮在龍鵬的心裏。


    “唉,沒什麽好哭的。”龍鯤喝了一口酒,夾了一隻雞腳,在嘴裏嚼了半天,才緩緩說道:“我龍氏家族留不下女娃,這村中人都知道。可是他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們龍家有一大張不全的祖譜,記載了我們這龍氏最早的先人們,上麵的字是古體,又很小,大多已是模糊不清,但凡是能看清楚的,我都查過資料,龍氏的先人們幾乎都是夫妻同命而亡,相隔沒有多久。另外,男女姓名,大都是單姓單字。上麵記載最早且能看清楚的先人好像是漢代的龍甲,西漢還是東漢,已是模糊不清,妻氏也是單姓單字,但已看不清楚。現在我們這輩了是這般,小昀的奶奶叫孫紅,也是如此。這麽多年來,我心裏一直犯嘀咕,可這種不吉利的事,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也不能告訴你們。現在剛好是小昀九歲生日,該告訴你們了。雖然這種場合不太合適,但是我怕日後沒有機會了。”龍鯤邊說邊喝酒,再也沒有吃一口菜。


    龍鵬心裏像被貓爪撓了似的,這種難受的滋味,真是要生生撕斷人的心腸。李冉心中亦是如此,可女人畢竟心軟,忍不住失聲哭了起來。龍昀見媽媽在哭,連忙用小手給媽媽擦眼淚。李冉順手抱起龍昀,迴房去了。


    房門緊閉,但還是傳出了一個孝順兒媳傷心的哭泣......


    “說好了不讓你說,喝了幾口酒,這腦子不聽使喚了。看――現在可好,原本一家人高高興興的,都讓你給攪和了。”孫紅擦著淚水,埋怨著老伴。


    “媽――您就不要埋怨我爸了,我爸心中也不好受,這種事埋在心中那麽多年,現在也該說出來了。再說小昀的生日,又不是什麽大事。李冉心裏難受,就讓她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女人家,誰聽了這種事誰不哭?媽知道這事那麽多年了,也想開了,我現在有兒有孫,死有什麽可怕的?隻可惜看不到小昀娶妻生子,說起來也是一種遺憾。”孫紅說完,掛滿了一臉的失落。


    “誰說不是?哪怕活到小昀有女朋友也好,說不定到時心情一好,我們還能熬上重孫子。”龍鯤說著,煞有其事的樂了起來。


    “你先盼兒子,結果我給你生了鵬兒,你又盼孫子,現在有小昀了,你再盼孫子媳婦,這若有了孫子媳婦,然後再盼重孫子......這樣盼下去啊,真是人心不足啊。”孫紅說著,破涕為笑。


    “你難道不想啊?這世上誰人不想?這秦始皇還盼長生呢,結果最後安排齊國術士徐福找尋長生不老丹,徐福趁機要了五百名童男,五百名童女和各行各業的手工藝人去了現在的日本,從而才有現在的日本國。”龍鯤原是是龍德鎮中學的一個曆史老師,雖已退休,但每當說起這些曆史上的經典故事,總是繪聲繪色,眉飛色舞。


    娘倆哈哈大笑。


    “小昀,是不是爺爺又講故事了?媽媽說的沒錯吧?”李冉領著小昀走了進來,兩眼紅紅的。


    “爺爺,快給我講講,我最喜歡聽故事了。”龍昀高興的叫嚷起來。


    “好,爺爺給你講。你們快吃飯,爺爺邊吃邊喝邊講。”龍鯤如同說書似的道:“話說,這秦始皇想長生不老,原來齊國的術士徐福便給始皇帝出主意,說東海中有三座仙山,仙山中有仙人,隻要吃了他們煉製的仙藥,人就能夠長生不老。秦始皇聽罷,大喜,命工匠打造了一艘巨船,滿載各種穀物種子,讓徐福乘船出海尋訪仙人以求仙藥,也順便顯大國之龍威。徐福趁機要了五百對童男童女,一起出海。其實這徐福是齊國一個古老民族首領的後裔,那時朝廷天天征民夫給皇帝修宮殿、築城防,死者不計其數,為了讓族人免遭這些殘暴的迫害,才想出了這樣絕妙的計策。之後徐福帶著族中的童男童女和各類有技能的人來到了仙島,自此在那裏紮下根來,也就是現在的日本國。此事曆史有記載,說徐福找到一處有平原有湖泊河流的地方居住下來,自立為王,再也不迴來了。現在按照日本的記載,徐福所說的三座仙山就是日本的本州、四國和九州三島。徐福登陸的時候,那三座島上的人還處在很原始的漁獵時期,以打魚吃魚為生,就更沒有什麽的文字了。但據一部分日本史學界人士的觀點,徐福就是日本第一位天皇――神武天皇。在日本有一個‘神武東征’橫掃日本的傳說,就是徐福在日本南征北戰的事。可是日本人不會承認與我們同宗同源,他們還在做著當年的夢哩。”


    “爺爺講得真好聽,這徐福真是聰明。”龍昀略有所思,皺著眉頭,小大人一樣的說著,惹得四人笑個不停。


    “唉――”龍鯤歎了一口氣,道:“可中國的近代史是一段跪著的曆史,是令人傷感的一段曆史,可歎!可悲!可恨!”


    “有個文人說:在雞的眼裏,一把米就是全部的世界,所以把最後飛翔的本領忘得一幹二淨。這是一個朝代沒落亡國最深刻的鞭策。”身為中學語文老師的李冉文縐縐的說了這麽一句。


    “深刻。”龍鯤稱讚道:“開國帝王打下天下,勵精圖治,天下太平,盛事繁榮。可後來帝王大多昏庸無道,王道盡失,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今日中國之昌盛,當以前車之鑒。”


    “爺爺,你們說的我聽不懂。我就想知道,這東海裏有沒有神仙?”


    “神仙?”龍鯤嗬嗬一笑,說道:“聽說徐福在海中遇到大魚,據《莊子.逍遙遊》所記載,那大魚被稱為鯤,也不知有多大,眾人用箭將它射跑了,一船人這才活下來。可是箭能將大魚趕跑嗎?這有些不太切合實際,可能是遇到神仙了吧?”


    這是龍鯤在故意逗著小孫子玩。


    “等我長大了,就成神仙,像大鵬鳥一樣在天空中飛來飛去......”龍昀說著,起身離座,展開雙臂,學作鳥兒那般,在客廳中“飛來飛去”。


    “這孩子,準是《西遊記》看多了,學那如來佛祖的舅舅。”孫紅陪著龍昀看的這一集,豈能不知?


    四人見龍昀那樣,忍不住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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