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宣德帝卻是打鼻子裏哼出一個鼻音,臉也稍稍的嚴肅了一些。


    嚇得苗吟舒縮了縮頭,隻能硬著頭皮將方才的話說了一遍,卻不敢抬頭看宣德帝的表情。


    大殿中有片刻的靜寂,隻皇太後不滿又不屑的輕哼了一聲,宣德帝卻是半天沒有表示,一聲也沒發出來。


    苗吟舒的心裏有些慌了,暗怪自己方才太過衝動了,怎麽一時間就想到了拿皇帝當比喻了呢?還是趕緊認錯比較好吧!


    於是,她不得不做了一個她最討厭的動作,雙膝一跪,就開口道:“臣女該死,臣女……”


    話才說一半,還沒來得及給自己的胡言亂語找借口認錯,主位上的宣德帝卻喃喃了一聲道:“若你喜歡上的是朕……楮”


    宣德帝後麵的話就隱了下去,可苗吟舒又聽見了厚重的簾幕後麵出了一聲異響,聽著很明顯,讓人都不由自主的朝那個方向看去。


    皇太後的臉都快要凝成霜了,怒喝道:“不懂規矩的奴才,連收拾都不會麽?”


    簾幕後立即沒有了聲響了。


    可宣德帝卻像是猜到了什麽一樣的再次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人也從座上站起,走到苗吟舒的麵前,忽然蹲下身,對著她伸出了手。


    “欸?”苗吟舒覺得自己今兒迴去大約會噩夢一場了,怎麽就覺得皇帝和皇太後這是在一個白臉一個黑臉的唱戲呢?


    可是,她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商女而已,還是一個連親生父母都不能認的棄子,怎麽就當得起當今最高高在上的母子二人鬥法的砝碼呢?


    嗚嗚~她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啊!


    “起來吧!“見苗吟舒猶豫著不敢碰觸自己的手,宣德帝幹脆就伸出雙手一把摟住她的肩,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苗吟舒似乎都能聽見好幾聲倒吸冷氣的聲音了,再想想這個俊美男子的身份,而自己如今身處的環境,她隻覺的背脊發涼:皇上,你幫我逃掉了皇太後的責罰我感激不盡,可是,你這是不是又在給我拉仇恨呢?


    想起他後宮中的三千粉黛,特別是那個馮貴妃,苗吟舒的小心肝都在顫了。


    “多、多謝皇上!”趕緊借著福身謝恩的時候不著痕跡的避開他熱燙的手掌,苗吟舒心裏有些發虛。


    手心中一空,又看著麵前這個小女子低垂著頭,半曲著膝蓋堪堪的躲過自己的雙手,宣德帝的心裏不知為何有些失落。


    但終究是身在高位已經四年多了,失落之情一點兒都沒有在麵上表露,隻退開了幾步之後,迴頭看著皇太後道:“母後,苗姑娘從小就沒有父母教導在旁,言行舉止總會有些失儀的地方,您大人大量,就不要與她計較了吧!何況,宮裏的幾個小皇子小公主都挺想念苗姑娘所做的點心的,就讓她做些點心以彌補她的失禮之處,母後以為如何?”


    他這話一出,皇太後的麵上一僵,苗吟舒也聽出個所以然來!奶奶個老妖婆,原來你還坑了我呀!說什麽皇上也想要品嚐她的手藝,敢情皇上都不知道呢!


    啐!狼來了的故事聽一遍就要記住教訓,下次她才不會傻傻的一個人進宮,任你魚肉呢!


    “哀家也沒有真動氣,隻是覺得她言辭犀利,不懂規矩,想要好好的教導她一番而已!”不過,在宮裏生活久了的人,麵皮也是頂厚頂厚的,皇太後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的麵色,且還帶上了笑意,直看得人心裏發毛,“既然是皇上為求的情,那哀家自然是要給皇上這個麵子對她既往不咎了!也正好,我方才還說讓苗姑娘一起陪著哀家用膳,皇上既得空,就一起用膳吧!”


    “是!謹遵母後之命!”宣德帝若有所思的朝著方才發出聲響的簾幕方向看了一眼,親切的對苗吟舒道,“苗姑娘,既然母後已經原諒了你,還不快謝恩!”


    “多謝皇太後寬恕!”苗吟舒立即從善如流的福身行禮道謝,暗中卻狠狠的抹了一把冷汗,天啊,她還能吃得下午飯嗎?嚇都嚇飽了吧!


    而且,一個是喜怒無常的老妖婆,一個是高深莫測的皇帝,跟他們吃飯要不要擔心咀嚼、喝湯的時候發出聲音而又要獲罪?


    她還是悠著點比較好吧!


    慣會察言觀色李嬤嬤此時立即來稟告說,已經傳好了膳,扶著皇太後就先領頭往偏殿而去。


    不用直麵麵對老妖婆皮笑肉不笑的臉,苗吟舒暗暗舒口氣,等著宣德帝先走。


    哪知,人家走到她身邊,忽然止步,就在她有些納悶的微抬頭看著他時,他用著不輕不重的聲音道:“吟舒姑娘,你方才的話,朕會記在心裏的!”


    然後,就笑著越過她先走了。


    留下苗吟舒呆愣在當場:欸?方才的話?方才的什麽話?她方才說了好多話不是嗎?他究竟是記住了那一句?


    厚重的簾幕後又發出了聲響,這次細細聽來,仿佛是磨牙的聲音!可是,苗吟舒卻沒聽見,因為她還在想宣德帝話裏的意思。


    琉璃則對著那重簾幕撇了撇嘴角,暗


    tang暗不屑,這皇家之人的腦子都有問題。當然,清醒的她還得提醒苗大姑娘快點跟上去,免得待會兒去晚了,又遭那個表裏不一的皇太後拿捏住把柄挑刺了。


    ————


    慈寧宮用膳的偏殿就在主殿旁邊,苗吟舒經了琉璃提醒之後,再看連皇帝的明黃身影都快不見了,立即提著裙擺快步追了上去。


    剛到偏殿的門外,一腳正準備跨過高高的門檻,身後傳來一道溫潤的熟悉聲音:“吟舒!”


    “葉……咳!五王爺!”好吧,這是在皇太後的慈寧宮裏,她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條小命的,斷不能再因為一個稱唿而又要受驚,於是,她飛快的就轉了稱唿。


    可是,走近前來的某個如玉男就不舒心了,臉色不由的沉了沉,但還是是控製住了一點脾氣的牽住了她的手,強勢的道:“稱唿!”


    “可是……”苗吟舒拿眼角餘光掃了掃已經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太後老妖婆,你沒看見你家姨母大人的臉就像是磨了鍋灰一樣的黑了嗎?


    葉斐然也順著她眼角的暗示餘光看向了內殿,但他看的完全不是皇太後,而是略帶挑釁的看著當今的聖上宣德帝。後者接觸他的目光,不但沒有惱怒,反而還笑得更深了,並道:“五皇弟來得可真巧!快來一起用膳吧!”


    那個“巧”字是稍微的用了力的,這裏的人恐怕也就是苗吟舒沒有聽出來,其餘的人可都是心知肚明的,琉璃更是暗中翻了個白眼。


    這些人——至於嗎?


    葉斐然的眸光閃了閃,慌忙收迴視線看著苗吟舒,見她並沒有露出懷疑之色,心中稍安,一邊牽著她的手走進去落了座,一邊迴道:“皇上都這般湊巧了,臣弟與吟舒心有靈犀,自然也能趕上巧了!”


    額~苗吟舒聞言微汗,都不敢抬頭看人。(.無彈窗廣告)一邊是皇太後恨不得殺了她的眼神,一邊是皇上戲謔的半吊子笑容。


    “哈哈哈!好一個心有靈犀!五皇弟對吟舒姑娘真是有心了!“某皇帝也不知道吃壞了什麽藥,居然改了稱唿了。


    苗吟舒隻覺得自己被葉斐然握著的手上傳來微微的疼痛感,是他不經意間用了力氣捏疼她了。


    為了自己的小手不受虐,還要想著午飯後給老妖婆做吃的呢,她趕緊稍稍的掙紮了一下。可她一動,葉斐然忽然就沉著臉瞪著她,倒是讓不明白他這是生什麽氣的苗吟舒嚇了一跳,再不敢亂動了。


    今天——總覺得好詭異啊!


    “我與吟舒心意相通,是相互有心!”葉斐然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幾個字的,一迴頭又不甘示弱的迎視著宣德帝的眸光。


    “是嗎?也許不見得呢!”宣德帝又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直勾勾的看著低著頭的苗吟舒道,“人心最是善變,今日不知明時,五皇弟你能確定你心不變?”


    對啊!你能確定嗎?


    這話問到了苗吟舒心裏去了,此時也不管小手正疼著,立即抬頭看著葉斐然,等著他的迴答。


    可是,他們都忘記了這個時候可不止他們三人,還有一個討人厭的老妖婆呢,一見葉斐然正了臉色就要開口,立即笑吟吟的道:“好啦,不說話了,趕緊用膳吧,菜都涼了!”


    可不是麽,菜都上了好一會兒了,一進來就明爭暗鬥的打著啞謎,菜可不都涼了。


    苗吟舒沒有聽見葉斐然的迴答,心裏有些失望。同時又覺得宣德帝說的也是不錯的。誰都不能保證自己的心不會改變,她自己就是一個變了心的例子,不是嗎?


    葉斐然看出了她的失落,想要大聲的告訴她,他一定不會變心,可一想起之前聽見的一些話,心裏難免氣悶,隻想讓她再忐忑一會兒,也算是彌補自己方才有些小受傷的心。


    左手牽著她的右手放到桌麵上時,看見她的小手呈現了不正常的紅色,似乎才發現自己方才無意間太過用力了,心裏頓時一陣愧疚,歉意的問道:“我弄疼了你嗎?”


    他的問話太過小心翼翼,即便心裏正嫉妒著有些生氣,但終究還是心疼她更多一些。


    “不疼!”見他發現了,且還流露於外的陪著小心,苗吟舒失落的心稍稍有些緩解,揚眉給他一個甜甜的笑容,露出一排整齊的小貝齒。


    “對不起!”但葉斐然還是低聲的道了歉,也不管皇太後和宣德帝正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他重又覆上她的柔胰,輕輕的摩挲著輕聲細語的道,“你若疼,我便代替你的手夾菜給你吃!”


    “不、不用了!”苗吟舒的心猛的漏跳了一拍,這妖孽,肉麻話當著別人的麵說起來臉不紅氣不喘,卻讓她當即躁了個大紅臉。


    宣德帝的眸色猛地一沉,皇太後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隻不過兩個人的想法不同,各懷鬼胎而已。


    “然兒,這般不懂規矩成何體統!”看不慣葉斐然疼寵著苗吟舒的樣子,皇太後滿臉的醋意讓人覺得她是不是心思不正呢。


    “是啊!五皇弟,當著母後的麵,你這般做法,可有些過了!”宣德帝也沒有掩藏心中的


    不悅,直接陰著聲道,視線緊緊的鎖在兩人交疊的雙手之上。


    連皇帝都生氣了呀?


    苗吟舒害怕以後沒有救命的稻草,覺得在宣德帝麵前還是收斂一些比較好,趕緊動了動手指,又看著葉斐然,讓他還是放手的好。


    可這個男人今天不知是吃錯了什麽藥,不但不鬆開,反而更握緊了一些,還帶著警告,大有她再亂動,他就會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來,嚇得某隻沒膽的小女人隻好低垂著頭假裝看不見任何人的臉色。


    話說!她早飯都沒有好好的吃,肚子已經快餓扁了,大俠們能不能不要再明爭暗鬥,趕緊吃飯填飽肚子為好?


    可惜她不敢說出聲來,隻能忍著。


    而葉斐然見她乖下來了之後,又挑釁般的看向宣德帝,那眼中的意思就是:她是我的!


    宣德帝的麵色再度沉下,但隨即又恢複了笑容道:“五皇弟和吟舒姑娘果然恩愛,朕甚感欣慰!隻不過……”


    他很故意的看了一眼麵上掛霜的皇太後,聰明的沒有繼續下去,且還故作善解人意的轉移了話題道:“哎!看咱們,許是許久不曾這樣坐著好好的閑聊了,居然又沒完沒了的說話了呢!快用膳吧,用完膳,趁著朕今日有空閑,還要親自看著吟舒姑娘做點心呢!”


    他那一眼的暗示非常的明白,葉斐然自然知道他未竟的話裏包含著什麽樣的意思,心裏頭緊了緊,卻沒有上他當的表現出來,也順著他的意思已經動筷幫苗吟舒夾菜了。


    苗吟舒卻是在聽了宣德帝的話之後,一個頭兩個大,皇帝親自看著她做點心,這是要鬧哪樣啊!


    雖然,有人在一旁就不擔心皇太後那老妖婆又拿吃食做文章陷害她,可有一個葉斐然陪著就成了,他皇帝跟著湊什麽熱鬧啊?與他們一起縮在一個廚房裏怎麽想也都顯得不著調吧!可人君王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是不是雷到了一片,泰然自若的吃飯。


    唉~今天,她就像是在坐過山車一樣的感覺,起起伏伏又兇險萬分啊!


    反正,苗吟舒也不知道是怎麽度過了一頓飯的時間和一個下午的。言而總之,總而言之,那就是一個字概括——累!


    不是做點心累,而是要應對一左一右兩個大男人累。好在皇太後老妖婆不知是不願看見兩個兒子跟著一個在她眼裏一無是處的野姑娘前後忙乎,還是覺得今兒不好下手了,就沒有參與到這場荒唐的小鬧劇中,不然,苗吟舒的頭絕對會炸開了。


    你可以想象得到,整個禦膳房的人都被趕了出去,隻留下琉璃幫忙燒火,然後一個君王一個王爺,圍著一個女子團團轉,玩得不亦樂乎的同時還要暗中較量,那是什麽樣的一種暗潮洶湧。


    苗吟舒幹脆就隻當他們兩個不過就是兩個小廝,不將他們放在眼裏,趕緊的做點心要緊。


    好不容易做完了點心,一直到出了宮門,苗吟舒才近乎虛脫的想要往琉璃身上靠一靠。


    可琉璃的雙手剛張開,不顧皇太後和皇帝挽留的葉斐然早已經快她一步的將苗吟舒整個人抱起,一起不管宮牆大門外守護的軍士們驚訝的一副見了鬼似的掉了下巴,徑直就將人抱到了他的馬車上,然後迴頭對還怔在原地的琉璃道:“你駕著車自己迴去吧,本王帶著舒兒出去散散步!”


    “我累了,想要迴家!”剛舒服的躺在座椅上的苗吟舒一聽他還要帶她出去散步,立即表示反對。


    可葉斐然一邊上車,一邊一個厲眼掃了過來,欺軟怕硬的苗大姑娘立即噤聲,乖乖的坐起,手腳並攏就像是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端坐著,準備聽某人的訓話。


    心裏卻抗議的嘀咕:事情又不是她能掌控的不是,她也不知道今兒那個宣德帝是吃錯了什麽藥,跟牛皮糖一樣的粘著一邊不肯離開對吧!所以,不能怪她這個無辜的人!


    可是,話到嘴邊不敢說,總覺得坐在對麵的人陰森著一張臉,與在宮裏還和宣德帝爭風吃醋的那個人完全像是兩個人。


    難不成,他還是雙麵人?


    苗吟舒一個人在心裏吐槽!卻覺得一點都不好笑,隻能暗中撇了撇嘴,等著他發話。


    外麵的莫文已經駕了馬車起步,也不問主子是要帶著苗姑娘去哪裏散步,就是沿著路超前優哉遊哉的趕著馬。


    車廂裏很安靜,驚得連一根針掉在廂底的聲音大約都能聽得見。


    某個人始終陰森著臉不說話,而苗吟舒低垂著頭也不敢隨意開口,隻能拿眼角的餘光偷偷的看向對麵的人。


    隻見他緊抿著雙唇,完美額下巴略顯繃緊,飛揚入鬢的劍眉輕輕的蹙著,眉頭像是打了結一般的難解。微側著頭,如星光般熠熠的眼眸此時幽深的仿佛看不見底,像是看著旁邊因晃動而偶爾掀開的車簾外麵,又像是沒有焦距的什麽都沒有看。


    好吧,她看的出來他是在生氣,而且還生氣的不願意主動跟她說話了。


    雖然她也是無辜的,但她不喜歡這種兩人同處在一個空間中,卻仿似陌生人一般的沒有言


    語和互動,心裏頗不是滋味,但還是決定先服一次軟,清了一下喉嚨,試探的問道:“你這是在生氣?”


    “嗯!”對麵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卻直接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為什麽生氣?”這問題問的似乎有些幼稚,可她總不能自我感覺良好的對他說,我知道你是在生氣皇上的事情,可你放心,我對皇上無感嗎?


    當然不能這樣說了,誰知道那個看著就是九曲十八彎的皇帝心裏究竟是打著什麽主意,她才不要認為他是真的對自己有興趣呢!


    被這麽一問,葉斐然明顯的愣了愣,視線從沒有固定焦距的地方轉到了苗吟舒無辜而純淨的臉上。


    是啊!他為什麽生氣?是為了她說她是有婚約在身的嗎?難道她的那個未婚夫婿是她曾經無數次在睡夢中唿喚的費昀熠?


    不,不對,那個人已經不在了,而她說的是來了京城才知道有未婚夫的事情的,所以,不是那個人。


    可這個時候,他寧願就是那個聽說與他長得非常相像卻素未謀麵就天人永隔的表弟,至少,他會覺得少了一層阻礙。


    但是,那人還在,隻是還沒有出現,而一旦他出現,隻要不過了他們約定的時間,她是不是就會履行那一份婚約,而將他拋之腦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空間藥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丁可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丁可顏並收藏空間藥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