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夫君十年寒窗,不久前得悟浩然正氣。他雖隻是一介秀才,卻也心係天下,見不得邪魔作祟,拚卻性命不要,用出了不悔劍。”胡靈月語帶悲淒的道。


    “不悔劍!”兩人大叫,心裏驚歎,“果然,儒門的人就是瘋子,不把小命當迴事,說拚就拚,毫不顧忌。”


    不悔劍,取九死不悔之意。忘確生死,引動十倍百倍於已的天地浩然正氣,合以不死不休之念,發動至強一擊。不管敵人死不死,發動者必是九死一生。自大魏立國以來,用了不悔劍還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修行修真,求的便是長生不朽,大凡修者,都極為惜命。可儒家卻是個例外,什麽不悔劍,丹心照史,血諫龍庭等,全是拚命的招數,所以天下修行者很討厭跟儒門的人對上。


    千年前威名赫赫的魔道就被儒門拚得隻剩小貓兩三隻,不得不藏起來。而儒門為大魏朝廷正統,得官府支持,千年來,實力不但早已恢複,更是不知強大多少倍,魔道卻還在東躲西藏,這就是前車之鑒,讓天下修行者不得不心生忌憚。


    “我道號明靈子,這是我師弟無涯子,不知尊夫如何稱唿?”高瘦修行者問,收起了心裏的小心思。


    “姓葉,名淩雲。兩位仙長,如果沒事,我要帶他去修息了。”胡靈月道。


    “這個,再打擾夫人片刻,我想問問,不知您可知這位邪魔的身份?”明靈子問,看著柳鳳山一路朝這裏來,一動就是死手,而這邊也早有準備,要說兩者沒關係,說出去誰會相信。


    “靈月姑娘,你扶葉兄去休息,我來迴兩位仙長的話。”寧采臣走上前,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從容鎮定。


    “麻煩寧大哥了!”胡靈月道,扶起十方向屋內走去,心裏卻有些感慨。


    五年前,剛見到寧采臣時,他言語不多,行為木訥。當時十方還曾偷偷跟她說笑過,葉淩雲跟寧采臣,一個死讀書,一個讀死書,就知道守著中秀才時官府賜下的五畝官田過日子,真不愧是生死之交。


    隻是世事變遷,這位跟《聊齋》中上演一出人鬼情未了,華夏大地家喻戶曉的書生同名的寧采臣,跟著十方打拚,做了共富會副會首四年半,曾經木訥迂腐的男子已經不在,心性,氣度,胸襟更是大大不同,隻是本性沒變,交情如故,沒有出現隻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情況;也還在守著被十方治好的結發妻子過活,沒有納妾,不上青樓,不以風流才子自居。


    “他到底是誰,我們確實不知,不過懷疑對像卻是有的。這幾年,為了十裏八鄉的人們過得好一點,葉兄建了個共富會。他費盡心血,又僥天之幸,發展不錯,鄉民過上了從前不敢想象的好日子,甚至有人給他立了長生牌位。


    一個月前,柳鳳山柳公子來到永昌縣,見共富會贏利不錯,便想據為幾有。正好會裏有些掌櫃也起了歹心,兩邊一拍即合。今晚葉兄跟八位掌櫃簽退會合約,柳公子和王縣令做保。不想合約簽了,他們卻拿不出退會的錢,柳公子當場便要手下動了手。


    幸好有葉伯保護,葉兄才能全身而退。迴來的路上,又有人追來,正好無量大師路過,救了葉兄兩人。大師說來人身上魔念滾滾,怕身後另有其人,不會善罷幹休,便在葉府住下。想不到不過片刻,邪魔便來了。所以我想這個邪魔跟今晚簽約的人脫不了關係。”寧采臣道。


    這些話九真一假,有些地方說一半,藏一半,事情就變了個樣。


    “有這些足夠了。毀了一條街,殺了上千人,哪怕今晚無量大師抓不了他,他也難逃朝廷的觀天鏡。”明靈子說著,對寧采臣一抱拳,“告辭!”


    送走了明靈子和無涯子,寧采臣正要去看十方,卻被金世昌叫住。


    “寧兄不怕嗎?”他問,語氣中還有一絲止不住的顫抖。


    “當然怕。不過這就是事間真實,怕也要麵對。”寧采臣道。


    “話雖這麽說,可驟逢巨變,真正能麵對的又有幾人。”金世昌的聲音慢慢變得平靜。


    “我相信金兄就是其中一人。”寧采臣道。


    “寧兄過獎了,我到現在還心神不寧!”金世昌苦笑,接著表情慢慢變得堅定,“我是金家次子,大哥能力比我強,家主之位沒我的份。他為人和善,也不虧待兄弟,想來我一生衣食無憂是沒問題的,所以我生活沒目標,天天混跡花叢。”


    “現在我才發現我就是隻坐井觀天的青蛙,世界比我想像的大得多,困於功名利祿一輩子,不值!今年的府試我不去了,等確定葉兄沒事以後,我就立刻出發,訪遍名山大川,求一個長生久視!”


    “金兄確定了?”寧采臣問。


    金世昌點頭,沒有說話,眼中卻似乎燃燒著火焰,那是種不答目的不罷休的執著。


    “那我就在這裏先預祝金兄得償所願。”寧采臣道,“走,去看葉兄吧!”


    “十方沒事,隻是可能要昏迷幾天。現在夜已深,兩位兄長又受了驚嚇,是不是先休息,明天再看?”胡靈月走進屋內道。


    “如此也好。”寧采臣道,深夜進臥室,哪怕是執友,也有不便,更何況還有女眷在。


    “葉兄確實沒事?”金世昌問。


    胡靈月點頭,問,“金公子有事?”


    “葉兄沒事就好,我該走了。”金世昌沒有迴答胡靈月,跟她告辭後,就此離去。


    “金兄,就算要求仙問道也可以明天再走,何必急於一時。”寧采臣道。


    “我這人毅誌不堅,做事大多隻有半刻熱情。若在此停留過久,又會胡思亂想,最後肯定會放棄,還是現在走好!”金世昌搖著手,頭也不迴的道。


    “金公子等等,無量大師有東西要我轉交於你。”胡靈月道。


    “無量大師?我們今天才見第一麵,話也沒話幾句,他怎麽會有東西給我?”金世昌停下腳步。


    “那等高人行事,如天馬行空,我等怎麽可能猜到。無量大師曾言,金公子不是世俗中人,若你生起離世之心時,就把這個給你。”胡靈月說著,拿出一個玉盒遞給金世昌。


    “有機會見到大師,替我說聲謝謝。”金世昌接過玉盒道,再次起身,走出葉府,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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