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丹出現在後花園的時候,風衛也追上了慌張‘逃’出來的若月。


    “皇後……小姐。”風衛叫出‘皇後’但又馬上改口,原因是後者更為親近。


    若月停住腳步又抬手輕拭眼角之後才緩緩轉過身來,微笑問道:“風衛,你是來責備我的嗎?”


    若月俏臉上的微笑就如一根寒冰刺進了風衛心裏,皇後裝束縱然華麗多彩卻也無法彌補她絕美臉頰上的蒼白與無力,看到這樣的一個笑容,即使是殺人無數也不曾動容的風衛內心裏也不由一陣抽痛。


    不敢直視若月的風衛以躬身行禮錯開視線,並說道:“您還記得屬下當初的胡言亂語……”


    “也不是刻意要去記的。”若月輕輕搖頭,隨後將視線轉向天空。“隻是在迴憶往事的時候又想起來了。”


    “屬下當初還不了解小姐便信口開河,還請恕罪!”


    “沒什麽。”若月輕吐一口氣,再次將目光轉到風衛身上,輕笑道:“若是當初聽了你的勸告,今天也就不用如此不舍了。”


    “隻要……”風衛兩字出口又猶疑起來,不過,在他看到若月臉上的表情後還是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隻要小姐開口,屬下相信公子定會隨小姐一起迴燕皇朝。”


    若月聞言便愣住了,定定的看著風衛。她也相信隻要自己像個小女人般央求,紫陽定然不會拒絕,可是,她卻不能,紫陽現在的帝位並不是他一個人的。


    短暫卻又漫長的沉默之後,若月輕歎一聲,開口說道:“這話不該從你口中說出來。”


    “屬下知道。”風衛此時挺直的身板,語氣堅定的說道:“屬下也知道公子和您的顧慮,所以唯一能做的就隻有將這句話說出來。”


    “……”若月長長的吐了口氣,又搖了搖頭,將無法理清的思緒都拋出了腦海。“去把清流和清遠找到我宮裏來吧。”


    “小姐!”風衛急切的邁出一步,若不是想到身份懸殊就要抬手去拉若月了,此時找清流和清遠,無疑是說她今夜就要離開這皇宮了。


    “我離開,他會難過;讓他離開姐姐,他也會痛苦;我不能為他拋下父王母後,自然也不能要求姐姐拋下司徒家,所以不要再讓他夾在我們之間為難了,有你們守護在他身邊,我……很安心,所以……”若月說著便轉身向她居住了半個月的宮殿走去。


    “那麽您呢?”這個問題留在了風衛的心底,因為即使不問也是知道答案的;自紫陽之後,還有誰能走進她的心裏?想著容貌傾城,才學滿腹的絕世佳人就要孤老一生,風衛也隻能為之心疼。


    在原地停留了許久之後,風衛還是按著若月的意思,瞞著紫陽將清流和清遠帶到了若月麵前。


    若月將剛寫好的兩封書信交給風衛之後便悄悄的出了皇宮,她留下的這兩封信,一封是給紫陽的,而另一封則是給碧蓮的;如此,風衛也能猜到若月不會再去傾城山見她師父,將會直接前往港口離開天炎帝國。


    風衛拿著兩封信來到後花園的時候,那兄妹倆依舊安靜的坐在原來的地方,即使風衛到來也沒能讓他們開口說話,二人都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接近。


    萎靡失神的紫陽與哀傷落寞的若月同時出現在風衛的腦海裏,這兩個人情係彼此深至骨髓心頭,為之可以拋棄江山天下,可以舍棄權勢富貴,可是最後卻隻能迎來這天涯一方的結果。


    看著失魂落魄的紫陽,風衛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怨恨與怒火。


    “小姐……她已經……走了。”


    “你說什麽?”紫陽唰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抬腳就要去若月的宮殿。


    “小姐她已經走了。”風衛再次說道,並伸手拉住要追出去的紫陽。“她已經離開皇宮了。”


    “她一個人?”紫陽迴頭,呆滯的雙眼緊緊地盯著風衛。“你怎麽能讓她走?為什麽不攔著她?為什麽……”


    紫陽連連追問終於觸到了風衛心中那莫名出現的不滿,甩開紫陽的手後便冷聲說道:“讓小姐離開的不是屬下,而是公子你自己;在小姐告訴你她要離開的時候,你有對她說過什麽嗎?你連一句挽留的話都不敢大聲說出來,小姐離開這花園後你為什麽不去追她,就你不舍不願,就你會傷心流淚,小姐她就不會嗎?”


    風衛這番跨越了主仆的話將紫陽的bi的連連後退,正如風衛所言,他懦弱的不敢挽留,也不敢去追。


    “風衛哥哥!”雲丹在樹下看著她最親近的兩人,雖想過來勸阻,但無奈坐的時間太久而導致腿腳發麻,現在還得借助樹幹才能站穩。


    雲丹雖未能過來,但聲音也起到了作用。風衛深深的吸了口氣,將那無名的怒意從心間推了出去,躬身對紫陽一拜。


    “屬下失言了,請公子責罰。”


    “啊,不,你沒有說錯。”紫陽無力的擺了擺手,艱難地問道:“若月她……”


    “這是小姐留下的。”


    紫陽剛叫出名字,風衛便將懷裏的兩封信遞到紫陽麵前,最後還補充道:“清流和清遠會送小姐到港口,若是公子還想去見小姐一麵,屬下會聯係他們兄弟倆。”


    紫陽沒有對風衛的話做出迴應,拿著兩封信便向屋裏快步走去。


    雲丹追到房中的時候,紫陽已經將寫有他名字的信封拆開了,不過,雲丹卻沒有見到紫陽在看書信,隻見他全身無力的依坐在椅子上。


    “哥哥,月舞姐姐都說什麽了?”


    後一步進來的風衛也想知道若月最後會說什麽,不過,紫陽卻遲遲沒有沒有開口。


    “哥哥!”等不及的雲丹兩步來到紫陽身側,便從他垂在案桌下的手中奪過信紙,但隻掃到一眼就愣住了。


    “雲丹?”還在門口的風衛將疑惑的目光轉向了雲丹。


    “月舞姐姐她什麽也沒有說。”雲丹邊說邊將信紙拿到了風衛能看到的地方。


    紙張上沒有留下任何筆墨,是空白的,若不是熟知若月的為人定會以為她是不是錯把信紙放進了信封之中,當然在場的三人都不在此列,三人都知道若月不可能犯這種錯誤,沒有留下隻字片語的書信,隻能說明她心中雖有話但也無法說出,無法寫下。


    “哥哥,你不去追月舞姐姐嗎?”雲丹在風衛開口前搶先問道,她可不想再看到先前的一幕,不過,雲丹也知道風衛是因為擔憂紫陽今後都會變成今天這樣子才會導致言行過激;再說到若月,穿越千萬裏汪洋大海前來幫助紫陽,現在功成了,她便悄然離去,一個女子、一國公主為紫陽做到了這一步,誰不為她感到心疼?


    “我……”紫陽抬頭看了看雲丹和風衛,又將頭低了下去,怯弱地說道:“我……不敢去。”


    害怕,恐懼?黃山之上膽敢以兩人挑釁幾萬江湖人的尋風;臨海郡城下麵對百萬天炎軍隊依然笑容滿麵的燕紫陽;以雷霆之勢闖進天炎皇宮奪得帝位的皇甫紫陽;此時卻說他不敢去,不敢去追一位他愛慕的女子?


    “哥哥?”


    “公子?”


    雲丹與風衛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紫陽膽怯的模樣;風衛追隨紫陽十多年來,在他身上看到過果決狠戾、勇猛獨斷,甚至冷血無情……唯有膽怯懦弱卻不曾見到過,而現在卻真切的看到了,而且對方並不是他的敵人,而是一個他愛著的、也愛著他的女子。


    紫陽依舊低著頭,沒有看到二人吃驚的表情,僅僅隻從聲音裏聽出他們的驚詫與疑惑。


    “我怕離開這皇宮之後就不會再想迴來;我怕這一去就讓你們和那些為我們死去的人的血白白流淌,我怕這一去會讓倩兒也……”


    紫陽停住了,沒有再接著往下說,但雲丹和風衛也知道他在害怕什麽了;紫陽是害怕他自己會隨若月一起迴燕皇朝。這本來也是二人應該想到的,隻是因為太過驚奇於紫陽的膽怯才到現在才想起這些來。


    “我不敢去,所以你們兩個就替我送送她吧;即使離開了,她依舊也是我的皇後。”紫陽望著自己右手的手心對雲丹和風衛說道,心中卻是在想:這隻手今天還牽過她,今後還能再次牽起她嗎?


    “嗯!”雲丹沒有拒絕。


    “是。”風衛抱拳領命,又問:“送到哪裏?”


    紫陽此時才又抬頭看向風衛,道:“如果我說送到燕皇朝,她也不會同意吧?”


    “屬下會找到理由,把小姐送到燕皇朝的。”


    “嗯!”紫陽點頭,又道:“我現在亂成一團也想不到什麽,你們去休息吧。”


    “哥哥,有什麽話要我們帶給月舞姐姐嗎?”


    “我也給她寫封信吧。”


    “嗯!”雲丹點頭。若是平時定會說一句‘哥哥不會也像月舞姐姐弄一封空白的吧’,隻是現在不但紫陽沒有這心情,雲丹也同樣沒有這餘力。


    “去休息吧,會在明天你們離開前交給你的。”紫陽抬手輕輕地拍了拍雲丹的肩膀。


    “嗯!哥哥也不要想太多了,要好好休息。”雲丹又一次點頭,如果明天不離開的話,必定會整夜陪著紫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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