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的大海嘯已經持續數天,大海遠處不知幾千裏的地方,一麵垂幕似的濃黑煙雲連天接地,其中不時隱有火光閃現、悶雷轟鳴,那裏仿佛是海嘯的源地,像惡魔的巨口般向大地噴吐著絕望和毀滅,數十丈高的浪頭層層迭迭瘋狂的向大地拍擊。


    海底劇烈的火山噴發越來越嚴重,海底的大地被這巨大的力量折成兩截,一條南北走向的萬裏深溝便是折裂的傷痕,早在大海嘯開始的時候,雷澤見勢頭不對,便已經施密法將碧遊宮連同所在千丈厚的地麵整個升起在空中,避去了徹底毀滅的災禍,宮殿是保住了,然而海底的火山卻讓雷澤束手無策,隻能焦急的等待陸壓取迴金棍,有幾次暴跳的雷澤想自己去北方追尋金棍下落,都被手下勉強勸住。這一天,北方昏暗的天空中突然金光閃爍,留守在海麵上的眾修士看到那金光精神都是一振,雷澤冷哼一聲,氣鼓鼓的向那金光迎去。


    疊浪的海麵從高空俯瞰,猶如巨魚的層層銀鱗,極目千裏的海麵,全然被鼓蕩湧動的銀鱗覆蓋,疾風暴雨在怒海的上空來迴抽撻。陸壓拽著金棍飛行在電雲之中,不時透過開合的雲層看到海麵,也是暗暗心驚,當日他對月衡老人說失去金棍會使海濱塗炭,那不過是想當然編出的借口,誰知竟然一語成畿。陸壓猛地加快速度,向碧遊宮所在疾飛,不多時,突見前方烏雲之中一條紫電一閃,一個紫臉大漢驀然出現在自己身前,陸壓定睛一看,正是雷澤。雷澤冷冷瞥了陸壓一眼,更不搭話,徑自竄向陸壓身後,五指萁張,一把握住金棍,一較力,將金棍拖進懷中。陸壓不願與他爭持,便放了手,收了鎖魂光。雷澤又瞪了陸壓一眼,向來處疾飛而去,陸壓歪歪嘴,跟隨而去。


    陸壓隨雷澤來到浮在雲中的碧遊宮附近,隻見前麵雷澤身形一滯,目光越過雷澤向前望去,卻見碧遊宮旁聚集了一群東海神眾,望向二人來的方向,當先一人,正是靈寶。靈寶見二人飛來,微笑迎上,雷澤便也不動,等他飛到麵前,劈頭便問:“你在此作甚?!”


    靈寶哈哈一笑,說道:“師尊怕你缺少人手,派我來助你定海。”


    雷澤雙眼狠狠盯著靈寶,沉聲說道:“不用你助,有此定海神鐵,我自會定海!”


    靈寶嘴角上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輕輕吐出一個字:“請……”


    雷澤不再說話,瞪了靈寶一眼,越過靈寶揮臂一招,他的手下紛紛聚攏,隨他直衝向正在噴發濃煙星火的海眼。靈寶斜眼看雷澤離開,抬首對陸壓說道:“陸師弟辛苦了,萬裏迢迢取迴金棍,本應請師弟休息,可是過一會兒定海之時……還要借助師弟功力,不知師弟願否?”


    陸壓當然無法拒絕,點頭應允,靈寶盛讚陸壓有義,陸壓隻好微笑應過。兩人正客套間,那邊雷澤卻已開始行動,他向海麵指下二十四點紫色電芒,這二十四點電芒分布有序,形成一套同心圓,套住海底火山口,十六點在外圈,八點在內,電芒衝入海下,猶如在海下打開二十四眼無底的深井,二十四個恐怖的漩渦出現在海麵上,每個漩渦直徑五裏,無數海水奔瀉而入,傳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頃刻,內圈八顆電芒圍成的方圓二十多裏的海域內,海水竟被抽幹,濃稠的蒸汽之間,隱隱可見紅光閃現的火眼,內層的八顆電芒吸光海水,已經漲成八個丈餘直徑、電光閃爍的紫黑水球,而外圈的十六枚電芒也是不停吸納滾滾撲來的海水,形成一圈阻水的屏障。雷澤的數百手下迅速進入幹涸的內圈,開始聯手施布二維屏障,雷澤本人手抱金棍直撲火眼。


    火眼之中不見明焰,但劇烈的高溫使眼前的一切都顫抖扭曲,雷澤能量護住全身,不懼這種程度的高溫,他雙手擎住金棍,高舉過頭,向金棍中不斷注入能量,金棍遽然變大,直到與火眼同樣粗細之時,雷澤一用力,猛地將金棍向火眼按去,誰知異變突生,金棍突然不受控製,向天空直飛而上。原來,那棍中的精靈在陸壓收迴鎖魂光的時候已然醒轉,但鎖魂光無意中對精靈也產生了不小的傷害,一時間竟也無力控製棍體,待到雷澤向棍中輸入能量,精靈的機會來了,它吸收了足夠的能量,修補好自身,卻感到一陣鑽心的炙熱從下方傳來,這金棍雖然鎮壓海眼數千年,那是因為有東皇高妙的布置,它本身卻是極為怕火的,便掙了身子猛力上竄,雷澤猝不及防竟被它帶飛起來。


    遠處的靈寶見雷澤出了洋相,輕笑出聲,轉頭對陸壓說道:“走吧!那個莽夫辦不來的,再晚過去怕真誤事,神鐵是你帶迴來的,你一定有辦法,去幫雷澤把神鐵穩下來,我去處理那些水球,堵口是不能硬堵的。”陸壓本以為雷澤會成功,不想卻出現變故,他也有些不知所以,聽到靈寶吩咐,便忙遵照行事。


    雷澤自持力大功深,見金棍不聽使喚,心中大怒,死命加力與金棍相掙,誰知從前看來不起眼的定海神鐵竟然重若連山,雷澤用盡力氣也拉它不動,反被它提著漸漸向北飛去。正焦躁間,雷澤瞥見下方金光一閃,陸壓一攔在金棍之前,原來雷澤和神鐵相互拉扯,飛行甚慢。陸壓並不伸手助雷澤與那神鐵掙持,額心射出一泓金光,幽幽然繞上金棍,待的幾息之後,金棍自行之力突然消失,雷澤卻還在全力迴奪,不及防備用過了力道,金棍被他扯的“嗖――砰”一聲結結實實撞在他胸口上:“噗――”一口血噴出之後,雷澤手一鬆,竟然就此昏了過去。陸壓的鎖魂光卻還繞在金棍上,見雷澤昏迷,急忙一手接住金棍,一手抱住雷澤,歎口氣,疾飛迴去與靈寶會和。


    河洛城中,暗流湧動,舜王被神人殺害的消息不脛而走,弄得滿城皆知,街頭巷尾議論紛紛,氣血方剛的年輕人激動得要上中央神殿問個明白,但暫時被一些老人攔住,畢竟是小道消息,不妨等待消息確實之後再作決定。然而散播消息的人怎會任這風波息止?


    月上中天,萬籟俱寂,一道黑影竄到河洛城南門之上,守衛的兵士不知怎地,一個個雖然仍在自己的崗位上,卻全都陷入沉睡,不時發出微微的鼾聲。那黑影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根長杆,橫插在門樓之上,接著,又不知如何扯出一具人體,並將人體掛在長杆之上,在城門外悠悠蕩蕩……,做完這一切,黑影轉頭四望一番便飛速遁走。


    第二天清晨,河洛城沸騰了,滾滾人流蜂擁而出,南門處,哭聲震天,數萬人跪伏在地,撕心裂肺的嚎啕,那南門城樓上,掛著一具屍體,眉眼身形赫然便是舜王,讓人不安的傳聞一夜之間變成了現實,所有人都不知怎樣去麵對這突來的變故,二百年來,人民在舜王的領導下平靜的生活。雖然內憂外患不絕,但能有一個甘願與民同甘共苦的王卻是一件幸事,這位從田間地頭走出來的人王,憑借勤勞的雙手和平易的氣質獲得了前代人王所沒有的巨大聲譽,人民愛戴他,勝於愛自己的父母,舜王的突然死亡,使這些民眾突然間眼前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同時,這橫吊王屍的舉動,像一根滿是倒刺的鋼錐在人心中攪動,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被深深傷害了。在一陣迷茫過後,空白的頭腦中燃起熊熊怒火,幾個身手矯健的青年將“舜王”的屍體放下來,幾萬人托著屍體滾滾湧向中央神殿。


    “大膽下民!爾等聚眾神殿,意欲何為?速速停步!有事我當轉奏大神!”一神侍身高五丈,如擎天金塔般擋在人流之前,手提一柄半青半紅的巨大寶劍,對著人流大聲吼道。


    人流一時停頓,片刻的寂靜之後,人群中走出幾位中年男子,這幾人平日裏幫助舜王治理諸事,算是官員一類,在民眾中甚有威望。當先一人白衣紫帶,須發花白,躬身說道:“下民名契,掌下民之教化,敢問上神,我王大舜為何慘死,為何被吊屍於南門之外?!”


    高大神侍緩緩掃視人群,片刻之後,說道:“爾等且候!”轉身奔神殿而去。


    東皇太一端坐大殿之上,事到如今,深深的無力感困擾著他,即使當年從玄河星域倉惶出逃的時候,他也沒有感到如此的孤獨……甚至絕望,幾萬年來伴隨他的族人們,死的隻剩下三個,僅僅這三個人,竟然沒有一個與他同心合意的!自己的弟弟湘君,懶散惰怠,隻希望在這個偏僻的星球做他的大神,庸庸碌碌;從前最得力的助手伏羲……,他倒是極想迴玄河的,可是他是想自己帶著一世界的修為迴去,而不是輔助他東皇為王!伏羲貪戀的是玄河星域的權勢地位,可笑,幾萬年來,自己竟然將他看作最忠心的助手……;西靈與他關係曖昧,想是唯伏羲馬首是瞻的,舉目看去,居然無一個可資依靠的族人,手底下隻有那個傻徒弟句芒算是忠心耿耿,嗬嗬……他也有自己的目的,隻是這個目的依托於他東皇的目的罷了。自己應該怎樣麵對如此困局呢?沉重的腳步聲打斷東皇的思索,一個粗重的嗓音在殿外大聲稟報:“魔禮青啟稟大神,河洛城中人類在殿外雲集,言其舜王無故被殺,上請大神諭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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