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錦翻閱宣府的疏奏。


    獨石堡受韃人劫掠,江彬率人斬殺百餘人。


    從字麵稟報看,百姓來官府稟報,衛所士卒出城迎敵,發生在城外,禦史也分辨不出真假。


    “派人去宣府,尋江彬的親兵。”


    鄭乾接過疏奏,大步走出去了。


    這時,朱厚照走進來,看見嚴成錦時眼眸中泛出神采,“老高,父皇方才下令,讓江將軍去京營。”


    大剌剌地坐在客座上,眼睛直勾勾盯著嚴成錦,嘴唇上掛著笑意。


    仿佛篤定,嚴成錦會給他出主意。


    “新皇又不是第一次抗旨。”嚴成錦白了這廝一眼,充滿暗示。


    朱厚照一雙眸子像是閃著光芒,想了想,卻還是搖頭:“江彬不敢抗旨,且父皇定會暗中將他調出京城。”


    嚴成錦思索片刻,道:“臣也不敢違抗太上皇的旨意。”


    下一刻,卻見朱厚照賤兮兮地笑出聲來,熾熱的目光盯著嚴成錦。


    “老高,呆子真的是去遊學了?你若不幫朕,休怪朕向太上皇揭舉你,是你逼朕說的。”


    “新皇帶皇孫出宮時,還去青樓看了藝伎,是你逼臣說的!”


    “老高這狗東西,竟然派人跟蹤朕。”朱厚照氣得掐著嚴成錦的脖子。


    兩人便扭打了在一起。


    方學送疏奏進來,看見眼前的一幕,旋即,退了出去,順帶關上門。


    許久後,值房中才漸漸安靜下來。


    朱厚照的視線落在嚴成錦的臉上,抖擻了一下精神:“老高,你幫不幫朕?”


    嘴上說才學冠絕天下,可不得不承認,老高在謀略上,勝出他一點點。


    嚴成錦猶豫片刻,踟躕許久後,才開口:“新皇先讓江彬去京營,臣再想辦法,調他迴宮。”


    要把江彬留在宮中,又要違抗太上皇弘治不被降罪。


    需要時間想計策。


    朱厚照先是一愣,旋即便樂了,老高這麽說,便是答應了。


    ……


    西暖閣,


    宦官們低著頭不敢出聲,宛如佇立在殿中的花瓶。


    太上皇弘治看了眼從東暖閣送迴來的疏奏,眉頭間掠過一絲嚴厲:“寡人讓他閱奏,為何又送迴來?!”


    穀大用嚇得身如篩糠,吞吞吐吐的想要說什麽,“新皇說…太上皇不讓他掌權,這疏奏,幹脆讓太上皇自己閱好了……”


    太上皇弘治竟是無言。


    將江彬放在身邊,這逆子定又沉迷於騎射無心理政。


    寡人想讓他當個好皇帝,他卻不明白寡人的苦心。


    聲音宛如穿越凜冬而來,冰冷得有些嚇人,“人呢?”


    蕭敬心驚膽戰忙道:“去都察院了,似乎想讓嚴大人出點子,把江將軍留在宮中。”


    太上皇弘治的目光宛如箭一般射在穀大用身上,穀大用便知道要完了,又要挨廷杖了。


    須臾,劉健和李東陽幾人大步走進來,手中拿著幾封疏奏。


    劉健道:“永平府傳迴疏奏,韃人接連劫掠了燕河城和劉家口,還在南下。”


    深吸一口氣,太上皇弘治沒有再理會朱厚照。


    打起精神,接過蕭敬手裏的疏奏,一麵看,一麵在心裏想著朱厚照說發放賑銀,還是撥放軍餉?


    韃靼的馬匹被凍死,無物與邊鎮百姓交換,為了生存,就要劫掠。


    就像人為活著要吃飯一般。


    此刻,太上皇弘治竟有點理解,為何春秋時,達延汗總要冒險率兵馬南下劫掠。


    ……


    北方,茫茫的草原上。


    一支兵馬沿著河堤馳騁,他們身穿輕甲,奔襲速度極快。


    翁郭楚騎著在馬背上,眺望一望無際的草原。


    眯著眼睛,轉頭看向旁邊的紅麵青年:“台吉,草原上最珍貴的,是什麽?”


    青年的輕甲雍容華貴,腰間有黃金寶劍,麵頰被冷風凍得通紅,不假思索道:“是馬匹和牛羊。”


    在草原上,不管是女人還是權力,都能用馬匹和牛羊交易。


    小領主帶著馬匹和牛羊歸順大領主,就能獲得官位。


    但想要買馬匹,別人未必會賣。


    所以,馬比白銀還值錢。


    翁郭楚一腳將青年踹下馬,氣急敗壞地道:“蠢貨,不是馬匹!”


    身後一行領主愣了一下,明白可汗的用意,心中很快釋然了,可汗正教台吉成為瓦剌的下一任可汗。


    其中一個領主緩聲道:“台吉,是人。


    草原上的法律,不如大明嚴明,有了人,什麽都能搶。”


    草原常常會發生大領主吞並小領主,或是大領主之間吞並掠奪。


    今日樹立的法律,沒準明天立法的人就沒了。


    故而,草原上的律法不像大明那樣嚴格且成製度。


    翁郭楚的麵色好看了一些,笑吟吟點頭:“正是人,漢人侵剿了達延汗的兵馬,卻無法真正收複草原。”


    大明對北方的韃人不重視。


    他這次來,要將韃靼大小領主的子民,收歸到瓦剌。


    至於這片草原,不要也罷。


    ……


    大清早,嚴成錦就匆匆的起來,在院中跑了幾圈,坐著轎子朝紫禁城去。


    太上皇弘治眉頭皺了皺,輕描淡寫地道:“韃靼之事,商議有些時日了。”


    百官躬著身子,不敢怠慢。


    久置之後,或許又會發展成敵人。


    到時國庫吃緊,還是將俸祿折色成軍餉。


    各部請乞銀子也會愈發困難。


    牽一發動全身。


    劉健看了向李東陽,隨後微微抬眸:“內閣商定,向韃靼撥銀。


    由濟農部,永謝布部,阿蘇特部,土默特部等部落的領主統領。”


    將統一的韃靼,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類似削藩。


    部落間誰也不服誰,草原內部消耗多餘的精力。


    一旦哪個部向大明出兵,就會顧忌會不會被其他部吞並,形成製衡。筆蒾樓


    太上皇弘治眸中微亮,似乎長籲一口氣。


    嚴成錦想了想,這還不是最好的計策。


    草原上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遲早又會出現統一各部的領主。


    就算讓大明公主與其可汗通婚,也無濟於事。


    韃人以遊牧為生,改變了他們的生活方式,或許才能將其漢化。


    像後世,在草原上建城市,與漢人通婚,韃靼人像漢人一樣做買賣,或從事類似的經濟活動。


    不過,大明疆域內,尚且有許多貧苦的地方力,不能力及。


    此刻,暫時無餘力管韃靼。


    王瓊也不再愣著了,臉上卻笑道:“要撥多少銀子,臣迴去算算?或許,還要開大內帑和小內帑。”


    太上皇弘治和朱厚照麵色一緊,心照不宣對視一眼。


    大內帑是太上皇的,小內帑是新皇的。


    百官心中激動,太上皇父子都有一個優點,會存錢!


    太上皇弘治幹咳一聲:“從新皇的內帑出。”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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