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正在看疏奏,忽然抬頭看向嚴成錦:“朕聽聞,代王世子想請乞,更換封地?”


    嚴成錦道:“臣未答應幫他請乞,封地不可隨意更換,以免患不均。”


    明初時,朱元璋分封藩王,分為兩種。


    一種在九邊守國門,封地在寧夏、大同等重鎮。


    諸如安化王和代王。


    一種在魚米之鄉享清福,封地在江南、湖廣。


    諸如寧王和壽王。


    邊境的藩王,起初是因能打仗,被朱元璋派去守國門。


    但朝廷不讓藩王掌兵權,幾代下來,就廢了。


    駐守在邊鎮,毫無意義。


    劉健道:“嚴成錦說得不錯,上一任代王淫蕩貪腐,不永廢爵位,已是大恩。”


    謝遷和張升點頭表示讚同。


    蕭敬見縫插一句話:“啟稟陛下,蔣大人入京了,您看今日覲見,還是明日?”


    “讓他歇一日吧。”弘治皇帝道。


    蔣冕掌管南京六部,井井有條,倒是想見見此人。


    正在這時,嚴府。


    蔣冕背負著手,昂頭打量四周牆垣,破敗的瓦礫,白漆掉落露出牆中的石體。


    他轉過頭,看向管家:“這就是嚴成錦的府邸?”


    管家一臉茫然:“就是這裏,小的打聽了許久,確認沒錯。”


    蔣冕點點頭:“還算清廉秉正。”


    話鋒一轉,又問:“嚴成錦妻妾幾何?”


    “聽說,隻有一個夫人,沒有妾室。”


    蔣冕點頭:“嗯,也不好女色,還算身正體直。”


    南京,有一些嚴成錦的傳聞。


    入京後,他順道先看看嚴成錦的府邸,不像傳聞說,是個身纏萬貫的貪官。


    蔣冕從西華門走出去,一條自西向東的繁華街道,延綿二裏。


    大道兩旁,樓台屋舍林立,門鋪正麵相對,人頭攢動,駿馬軒昂。


    他不禁感慨:“京城比本官當年離開時,繁盛許多。”


    這時,一匹棗紅色大馬馱著人影來到身前。


    廠衛翻身下馬:“蔣大人,陛下讓您休憩一日,明日再入京。”


    “那是誰的轎子?”蔣冕卻望向遠處。


    錦衣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嚴大人的轎子。”


    嚴成錦隱約聽見自己的名字。


    撩開轎簾,見一個穿著儒裳的中年男子站在中央,麵相中年,鬢角卻有了白發。


    這老頭的發型很時髦。


    見有人敢攔轎子,何能心中大喜,許久沒有在少爺麵前立功了:“這邊有路你不走,非要攔我家少爺的轎子,小的們,繞道。”


    蔣冕愣住了。


    轎子從他的身旁,饒了過去。


    尋常官員被攔轎,小廝定會叱喝一聲,將攔轎人打得半死。


    這轎子怎麽躲著人走?


    蔣冕走上來,又站在轎前:“本官蔣冕,今日入京赴任,不想碰到嚴大人。”


    竟是蔣冕?不過四十出頭,頭發就白了,看來……


    在南京上班,真的很辛苦。


    “蔣大人好啊,本官還有事,先告辭了。”


    轎子並未多停留,很快,消失在蔣冕的視線中。


    蔣冕本想見嚴成錦一麵,“也罷,明日早朝,自然會見到。”


    迴到府邸,嚴成錦剛走進門,卻聽門子道:“少爺,方才一個老頭來看宅子,像是個大官。”


    蔣冕來看他的宅地幹什麽?


    此人計謀不低於李東陽,一言一行,必有深意。


    嚴成錦不禁沉思起來。


    西區,另一座宅邸。


    剛進入新府,蔣冕就朝書房走去,管家提醒:“老爺不休息嗎?”


    “官俸太高了,徒增國庫負擔,我要與諸公商議,降一降俸祿,你準備冊子和筆墨。”


    翌日,早朝。


    嚴成錦前麵多了一個男人,赫然是昨日見到的蔣冕,穿上官衣後,多了幾分官威。


    以為蔣冕會有所表現,卻見他一言不發站在旁邊。


    靜觀時變,不妄自進言。


    廷議畢,弘治皇帝看向蔣冕:“聽聞蔣卿家,在南京城有諸葛孔明之稱?”


    “陛下謬讚,臣不敢當。”


    散早朝,迴到內閣。


    劉健落座後,命人上茶。


    大家開始虛寒一番,蔣冕不認識嚴成錦,其餘都是老熟人。


    “本官嚴成錦,字老高。”


    蔣冕麵色古怪:“本官蔣冕,字敬之。”


    “劉公,下官想議一議官俸,觀國庫支出,如今,官俸反成大頭,該降一降了。”


    劉健幾人沉默下來。


    嚴成錦心中微動,抬頭看去。


    蔣冕拿出冊子,遞給劉健:“明初,正一品官員俸祿是每月米八十石,如今,是一百四十石,還不折色,足足近兩倍。


    明初七品縣令月俸,七石大米,如今,變成十三石,成了國庫重負。”


    內閣值房沉寂片刻。


    李東陽先開口:“由低入高易,由高入低難,敬之兄想按舊製,恐怕難了。”


    以前,軍餉和俸祿是財政大頭。


    漲俸祿後,俸祿支出比軍餉多一半,每年折算銀兩百三十七萬兩左右。ъimiioμ


    諸公能明白蔣冕的苦心,但實行起來,殊為不易。


    蔣冕點頭,翻開案下一本冊子:“李公有理,雖不容易,但愚弟或許有辦法。


    此乃高皇帝所立的《醒貪簡要錄》,可按祖製,裁減官俸。”


    以祖製壓迫,沒有官員敢又異議。


    劉健和李東陽互視一眼。


    嚴成錦心中腹誹,難怪去看他的府邸,今後,果然很難跟蔣冕相處。


    蔣冕想推行的吏治,是守井哲學。


    官員老實守著自己的薪俸過日子,幹那麽多活,就拿這麽多錢。


    用精神讓官員自身清廉,又節省國庫支出。


    而他想推行的吏治,是高薪養廉。


    用物質,給官員高薪厚祿,讓他們免去饑寒之憂,不去貪墨銀子,以求天下吏治清明。


    “本官以為不可,蔣大人本意固然是好,但如今,此舉,會逼得官員貪墨。”


    習慣了大魚大肉,忽然沒了。


    不去貪墨,銀子又從何來?


    蔣冕是清官,住的府邸很破舊,可很難要求別的大臣,也受這種清寒之苦。


    蔣冕看向劉健和李東陽四人:“四位閣老何意?”


    “如今國庫收緊,能推行自然好。”


    家中有良田萬畝,又有宅邸,俸祿這點銀子,對於劉健幾人,都不算太多。


    劉健蹙眉,一直想裁減朝廷用度,不知從何下手。


    每月一官能省五兩銀子,天下官員數以千計。


    一年到頭,就是幾十萬兩銀子。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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