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裏,薑雲三人將彈章擺開,靜等嚴成錦下朝。


    寒窗苦讀十年,沒想到封官前遭奸人迫害,張霽雨和許天錫悲憤欲死,卻又無可奈何。


    薑雲問:“今日就要被貶為吏,兩位兄長有何打算?”


    “家中在鬆江府有營生的買賣,若朝廷不公,我便辭去這身官衣,接管家中的買賣……”張霽雨道。


    薑雲有些羨慕,家中無背景,被貶就要靠賣書畫度日。


    許天錫像下了很大決心,鼓起勇氣痛斥:“既然要離京,不如我等一起彈劾嚴成錦,為朝廷除害,再離去不遲。”


    空氣靜謐下來,無人迴應。


    下一刻,張霽雨和薑文瞪大眼睛,如同見了鬼一般,嚇得臉色猛然大變。


    嚴成錦站在許天賜身後,平淡地道:“竟妄存一絲絲彈劾本官的心思,你的第一輪考核不合格。”


    許天錫呆若木雞,薑雲和張霽雨恭敬地站在一旁。


    迴來的路上,嚴成錦聽鄭乾說了。


    抄錄最多的是薑雲,抄了六十三遍,其餘兩人隻抄了五十多遍。


    按正常的抄書速度,大概是這個數目,沒有作假。


    薑雲率先反應過來:“嚴大人說考核,也就是我等不用被貶出京城?”


    “還有第二輪考核,考驗你們抄錄彈章的領悟,今日下值前,寫一封彈章。”


    實戰,是學習最快的方法。


    薑雲三人在翰苑或許見過彈章,但普通彈章和專業彈章,還是有很多區別的。


    都察院隻剩鄭乾一人,隻能由嚴成錦來教。


    聽聞抄彈章隻是考核,薑雲三人有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一天寫一封彈章,是不是太簡單了啊?


    三人同時露出笑容,朝嚴成錦微微作揖:“不知道要彈劾誰?”m.Ъimilou


    “內閣三人。”


    聲音很平常,就像上街買了一顆大白菜,毫無波瀾。


    薑文三人麵色僵硬,腦中一片空白,先不說三公位高權重,在朝廷中的官聲清明,沒有可以彈劾的呀。


    “大人為何要彈劾內閣?”


    “因為他們是三人,你們也正好是三人。”


    薑雲像傻了一般,許久說不出話來,許天錫和張霽雨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能是理由?


    你和陛下都是一人,你怎麽不彈劾陛下?


    許天錫二人對嚴成錦的好感,瞬間煙消雲散。


    “許天錫彈劾你的恩師李東陽,其餘二人,自由分配,酉時之前,把彈章交給本官。”


    說完後,嚴成錦迴到值房。


    鄭乾暗自慶幸,幸虧來的時候,戴姍大人掌管都察院,沒有這般嚴格。


    許天錫驚愕住了,竟指名讓他與恩師相殘,實在歹毒!


    鄭乾歎息一聲,勸他們道:“本官跟嚴大人許久,從未見大人出錯,嚴大人定有他的道理,當官被彈劾不算什麽,你們快去寫吧。”


    隻要不是真有重罪,彈劾也隻是傷飭一番。


    有時候為了業績,都察院也會彈劾一些清官。


    比如太過於清廉,到一定品軼後,朝廷規定出門要坐馬車,他們卻乘轎子,諸如此類不痛不癢的彈劾。


    薑雲三人迴到值房,絞盡腦汁地想,如何彈劾內閣。


    奏疏交上去,都察院會被推上風口浪尖吧?


    張霽雨沉眉道:“謝大人兼任兵部尚書,薑兄負責彈劾兵刑兩部,就由你來,劉公則由我來。”


    薑雲並無異議。


    迴想起昨夜抄寫的彈章,各種行文模板浮上腦海中。


    三人沉吟片刻,先後下筆,在冊子上鐵畫銀鉤。


    嚴成錦在值房中,喝著枸杞茶水,指點鄭乾批閱兩京十三道傳迴的奏疏。


    錦衣衛跑出去稟報牟斌。


    由於嚴成錦不排斥,他們一般貼身監視,除非,嚴成錦出恭或迴府。


    “大人,嚴成錦讓新晉的三個禦史,彈劾內閣。”


    牟斌詫異:“為何?”


    “說是內閣正好是三人,彈劾其他衙門,不好分配。”


    這……果然是賢侄,連這點都考慮到了。


    牟斌決定派人通報陛下和內閣一聲,以免陛下猝不及防。


    許久沒有人彈劾過內閣了,唯一一次彈劾劉公,還是弘治十二年戶部的言官,因劉公駁迴他的疏奏,而被彈劾阻塞言路。


    在宮裏的時間,總是很長。


    嚴成錦仔細翻閱王守仁修訂後的大明律。


    果然,王守仁修改後的律法,通人性,並不像朱元璋一棍子打死,他分了幾種情況處置。


    心學,是一門可以運用在多個領域的學問。


    夕陽的紅光從窗戶照進來,快到下值的時辰了。


    鄭乾拿著彈章,來到值房中:“大人,他們寫完了,下官送去奉天殿?”


    “本官何時說過要呈給陛下,你想害死本官?”


    “???”鄭乾。


    嚴成錦接過彈章,翻開看了幾眼,各自借鑒地方禦史的彈劾行文。


    勉強算是一封刮痧彈章吧。


    薑文三人焦急地等在值房外,不知交給陛下,會……


    “大人叫你們進去。”


    薑文三人走進值房中,隻見,嚴成錦將彈章燒了。


    果然隻是考核,心中長處一口氣。


    “大人,不知我等考核如何?”


    “當禦史,忌諱在彈章中添油加醋,此為其一。”


    “還忌諱徇私舞弊,此為其二。”


    嚴成錦看向鄭乾,問道:“還忌諱什麽,你來替本官說。”


    “還忌諱彈劾部堂。”鄭乾將以前的潛規則說了出來,教導三個後輩。


    嚴成錦滿意地點點頭。


    他再看向薑雲三人:“你們堪堪合格,本官還會不定期抽查。”


    過了?


    薑雲熱淚盈眶,激動得朝嚴成錦作揖。


    許天錫二人雖不願意當禦史,可能留在京城,也是一件好事,朝嚴成錦微微作揖。


    鄭乾暗自搖搖頭,竟替三個翰林悲戚起來,你們高興得太早了,痛不欲生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奉天殿,


    錦衣衛稟報過後,退出大殿。


    弘治皇帝沉思片刻,看向劉健:“嚴成錦的彈章寫得雖好,可不懂管製,都察院涉及天下衙門,都察院再設一個老臣如何?”


    劉健頷首點頭,新晉的三個翰林,也是年輕人。


    馬文升躬手道:“吏部右侍郎吳舜,彈章寫得好,又為正三品,正好平調副都禦史。”


    吳舜是浙江山陰人,由於他年終大計得的評定高。


    嚴成錦將吏部的焦芳等人彈劾走後,吳舜填補了空缺。


    謝遷沉眉苦思。


    都察院那地方,自從嚴成錦當了禦史後,年年有人致仕。


    誰願意當副都禦史?


    “這樣一來,都察院不就有了兩個副都禦史?”劉健問。


    馬文升道:“吳舜無功無勞,吏部總不能給他升至二品。”


    都禦史是二品大官。


    嚴成錦為左都禦史,吳舜為右都禦史,並不衝突。


    且多半,嚴成錦會成為都察院的新任都禦史,此子太能立功了。


    不多時,司禮監的大太監便將聖旨,帶到了吏部。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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