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更新了)


    劉尚掀開杯蓋,遞給張耀楊看了。


    張耀楊這才看到漂浮水麵的一層黑枸杞,還有菊花等輔料。


    張耀楊捧腹大笑:


    “不是啊,劉導,你才多大啊,我這個歲數都沒喝枸杞。”


    劉尚歎口氣:


    “哎,拍戲真的很耗費心力。”


    張耀楊嘿嘿壞笑說:


    “是在女演員身上耗費太多心力了吧?”


    劉尚翻個白眼,坐著的他抬頭看向一身腱子肉的張耀楊,不免羨慕。


    張耀楊今年已經六十了,還能練出來這身健碩的身處,果然是身材管理大師。


    之前《激戰》裏張家輝用九個月速成一身肌肉,被觀眾誇讚敬業。


    當時張家輝是54歲。


    而現在張耀楊比張家輝還要大六歲,身材比張家輝還要猛。


    主要是張耀楊一直以來都有健身,底子比較好。


    一開始劉尚打算邀請張耀楊的時候沒注意到他的年紀。


    後來看到了張耀楊保持的身材,更是直接忘記了他的年紀。


    聊著天,張耀楊提議劉尚不要隻顧著喝枸杞,還是得去健身房鍛煉。


    劉尚打個ok的手勢,有些敷衍。


    但是晚上躺在床上,還是仔細琢磨了這件事。


    自己現在三十冒頭,竟然被花甲之人嘲諷了。


    他打算過些天,手頭事情忙清了,就跟著劇組裏的健身教練一起鍛煉。


    這天,備受關注的第75屆戛納電影節頒獎,國內備受關注的戛納影後大熱門的湯唯錯失影後,值得一提的是最佳導演給了樸讚鬱,並沒有那麽喜出望外。


    一家報社邀請劉尚寫兩篇稿子,以他的眼光評價一下湯唯這個演技,還有樸讚鬱這個導演。


    這家報社的主編是劉尚的朋友,劉尚沒成名之前,幫了不少忙。


    所以這個小忙劉尚還是能幫的。


    因為湯唯是國內知名演員,也算是劉尚的前輩,劉尚評價湯唯,不管是好話還是壞話都影響不太好。


    所以最終劉尚推辭了評價湯唯的稿子,隻寫了樸讚鬱的。


    “樸讚鬱導演拿到戛納最佳導演,並不讓人意外,因為早在十八年前,他已經憑《老男孩》拿到了戛納排名第二的評審團大獎。


    要不是昆汀瘋瘋癲癲地把最高獎給了現在完全無人提起的《華氏9/11》,那一屆的金棕櫚是樸讚鬱也沒任何問題。


    《老男孩》早進入了影史,這麽多年熱度不減,時不時就會聽到哪個橫移長鏡頭又抄襲了崔岷植的監獄錘子戲,哪個中國導演又借鑒了樸式風格。


    2004年意氣風發的樸讚鬱,已經站在了韓國類型電影的巔峰。


    從此,他的身前就隻有下坡路了。


    尤其在自己長期的導演好友兼夥伴——奉俊昊以《寄生蟲》席卷全球之後,樸讚鬱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


    畢竟韓國電影圈曾戲稱他為「樸戛納」,而韓國第一座金棕櫚和第一個奧斯卡最佳影片卻是奉俊昊。


    樸讚鬱新片《分手的決心》,真正的決心絕對不是華語記者們炒作的湯唯影後,而是再次衝擊金棕櫚。


    這個決心從《老男孩》開始一直沒變過。


    拿到最佳導演,對樸來說隻不過是安慰。


    雖然與十八年前相比,他頭發已近全白,連眉毛都花了。


    當然,戛納的最佳導演,本質上並非安慰獎。


    相反,我一向認為這才是戛納真正重要的大獎之一。


    曆數近三十年的最佳導演得主,百分之九十都是各國導演的大師、巨匠級別,不乏阿莫多瓦、大衛·林奇等人,比金棕櫚含金量還高。


    光是華語地區,公認三位最有世界影響力的導演王家衛、楊德昌、侯孝賢都是此獎得主。


    戛納最佳導演給的往往不是導演最高作,更像是對他風格影響力的整體性嘉獎。


    比如上一位獲得戛納導演獎的韓國導演,就是林權澤。


    雖然《醉畫仙》也不是他最好狀態,但以韓國影史地位和影響力來說,沒有人能比林權澤更適合獲得一個導演獎了。


    橫向來看,韓國導演近十幾年在世界影壇的影響力,也到了一個高峰。


    他們拿遍了三大電影節的所有最佳導演獎,包括李滄東、金基德在威尼斯,洪常秀、金基德在柏林。


    但我總有一種感覺,在《寄生蟲》和《魷魚遊戲》後,風光無限的韓國類型片開始走下坡路了,就像樸讚鬱的創作一樣,所謂盛極必衰,周期常理。


    不是說近期的《小姐》和《女鼓手》有多不好,而是跟《複仇三部曲》哪怕是《蝙蝠》相比,樸讚鬱似乎進入了一種無法提供進一步新鮮感的誤區。


    而新鮮的手法與形式感,一直是樸讚鬱獲得影迷認可和世界地位的關鍵因素之一。


    從野心勃勃的《我要複仇》開始,對鏡頭色彩構圖與聲音環境的冷靜暴力表現,到a級製作的b片題材《老男孩》,貫以漫畫式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電影語言、極端人物情緒與場麵的敘事體驗;


    《親切的金子》以巴洛克式的配樂,多次華麗交叉閃迴構建出大女主的心理曆程與複仇之路。


    然後《蝙蝠》是一個人如何麵對內心的黑暗麵,將靈與肉的掙紮演繹成一場曆時悠久、辛酸難辨的心靈拉鋸戰。


    以一個極殘酷又極浪漫的純電影段落,結束了這首漫長的黑夜之詩。


    可以說這四部電影,幾乎把樸讚鬱的所有優點展示完畢:


    類型化高衝擊力的劇情與電影形式的豐富多變,人性在麵臨極致情境下的反應與救贖。


    一些人批評樸讚鬱總是說缺乏深度、缺乏節製、炫技,豈不知這就是他的敘事形態之美。


    他的電影能明顯看出希區柯克的影子,就是用各種敘事技巧來引人入勝。


    由於觀眾的審美在改變,也會讓樸的電影進化成更加炫酷與過度的外表。


    但樸讚鬱對左拉的熱愛與改編,也證明他並不會忽略故事與人性的幽深暖昧之處。


    隻是這種創作方式,就連希區柯克後期作品也無以為繼,畢竟持續性地找到適合的故事與高調形式相感結合的題材是如此困難,更何況電影製作還會涉及到製片大環境、演員、資金等等關鍵性元素,所以他在海外發展的兩個項目:


    《斯托克》雖然保持了樸讚鬱一向的製作精度與技巧,但在演員選擇和情感衝擊力上並不如前;


    《女鼓手》這樣拖遝的劇情和氣場不強的女主,更是浪費了本劇的視覺設計。


    《小姐》應該是樸讚鬱迴歸戛納的一次重點策劃,包括禁忌的時代背景與同性關係,已經在題材上贏得先機。


    比較獵奇的場景與人物情欲關係,也符合大眾對樸讚鬱電影的想像。


    但整部影片其實充滿了一種‘大家努力完成一部樸讚鬱風格的大項目吧’的疲憊感。


    越是想成為那個不斷給人新鮮感、有新進步的大導演,越容易浮現這種感覺。


    看完全片除了那些情色段落,其它部分幾乎沒有讓人留下有印象的電影語言,除了跳牆、奔跑那一個剪輯點,就這一個地方讓我想到了從前的樸讚鬱,那個充滿自信與才華,對鏡頭、機位、剪輯有著無限想法與執行力的樸讚鬱。


    所以對《分手的決心》,一開始我並沒有太期待,直到我看到了預告片前幾個鏡頭,還是熟悉的配樂方式,會不由自主被導演的視覺風格所吸引而沉浸。


    標誌性的樸讚鬱影像,隻是引入了更多黑色電影和蛇蠍美女的元素。


    但也很明顯,它是一部小體量作品,並沒有衝頂的野心。


    讓我吃驚的是,樸讚鬱在放映後說的:感謝大家來看這部又長又枯燥又老套的電影。雖然他是一個很喜歡開玩笑的家夥(可參見他的書《樸讚鬱的蒙太奇》),但對自己的電影這樣評價,這對於《老男孩》時代的樸讚鬱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一個長期自信心爆棚的導演是要經曆怎麽樣的打擊才會變成這樣呢?


    我挺好奇的。


    可想而知這部電影的創作過程,以及這些年他的心態有了怎樣的改變,這讓我對《分手的決心》產生了新的興趣。


    往低了說,這可能還是一次換湯不換藥的樸式黑色浪漫愛情,但往好的方向看,裏麵能不能看到樸讚鬱的改變與內省,能不能看到他的意興闌珊與失意,進而產生一種與以往樸讚鬱分手的決心,從此走向一條新的上坡路呢?


    無論成敗,明年六十的樸讚鬱,都令人肅然起敬。”


    三十一歲的劉尚比起當年‘網絡噴子’的他,成熟了很多,評價一個人不再是逮住了噴。


    即便是噴,也噴得優雅。


    雜誌接收劉尚這篇稿子,主編看了,非常滿意,一字未改就直接登上版麵的頭條,文章名字就叫《劉尚導演眼中的戛納最佳導演,樸讚鬱。》


    網絡發版後,不知道是劉尚的流量,還是戛納或者是樸讚鬱的流量,這篇文章傳播得很快。


    很多觀眾點進來看完,然後留言討論:


    網友‘觀複’:


    “這個‘韓國電影盛極而衰’的說法就有點自我安慰了,另外,樸讚鬱綜合水準最高的作品毫無疑問是《共同警備區》,而非複仇三部曲和蝙蝠。”


    網友‘水叉叉叉’:


    “樸讚鬱把自己逼得太近了,鬆弛狀態下莽撞沒有顧慮的作品終歸能給人更多的驚喜。但其實樸讚鬱也沒走下坡路,他始終在沉澱著,保持著極高的水準。但是觀眾對他的期望更高了,渴望看到他黑色荒誕以外更多的內容,他還是他,隻不過觀眾更挑剔了。”


    網友‘海藍時眼淚’:


    “走下坡路不對嗎?有誰總是上坡路呢?”


    網友‘富丁丁’:


    “樸讚鬱極具個人風格化的影視作品確實在過去幾十年代表了韓影的一部分。這次登頂也有點像是一個補償。韓國電影是否盛極而衰難說,但是至少韓國電影在不斷探索著,拓寬他們的邊界,從寄生蟲的金棕櫚,到樸讚鬱的最佳導演與宋康昊的戛納影帝,已經開始在世界嶄露頭角國內自從王侯楊李安和第五代導演,葛優張曼玉梁朝偉之後,就很難在戛納收獲大的榮譽,真正走下坡路了。”


    一開始的評論還是很正常的,圍繞樸讚鬱或者韓國電影,也有一部分評論說的是湯唯。


    慢慢的,隨著這篇文章被轉載,熱度越來越高,更多評論者加入其中,開始出現了一些針對筆者劉尚的不和諧聲音: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開了影視公司賺大錢的劉尚導演啊,怪不得可以趾高氣昂地評論起戛納最佳電影樸讚鬱,樸讚鬱雖然拍的電影很牛逼,拿了很多的獎,被譽為亞洲電影第一人,但是賺的錢真不如劉尚導演多,所以劉尚導演還是第一,贏了,贏麻了。”


    “不知道為什麽,劉尚導演這篇文章寫得看似水平很高,但是出發點和立場有點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飄了,一個後輩對電影大師能這麽說話嗎?更何況,人家現在還在拍電影啊,又沒去世,如果以後碰見了,劉尚導演不會尷尬嗎?”


    “劉導拍了幾部賺錢的電影就開始站在電影的高地,指點江山了,太飄了,我倒要看看你馬上拍出來的《食鐵獸》能有幾斤幾兩。”


    “我覺得吧,劉導你這說話語氣,就像是你拿了好多戛納大獎似的,有點尬。”


    一時間,大量的網絡水軍開始詆毀劉尚。


    果然是人紅是非多。


    這會劉尚還在健身房揮灑汗水鍛煉身體,如果不是主編打電話給他解釋情況,劉尚還不知道網友又開團罵他了。


    劉尚在電話裏隨意說:


    “沒事,我扛得住。”


    聊著聊著,掛斷電話迴頭一看,發現教練又給自己加了兩片。


    “啊這?教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教練嘿嘿笑:


    “不是你說你能扛得住嗎?”


    劉尚被逗樂了,他搖搖頭,伸手試了試被加重的杠鈴,咬著牙說:


    “扛不動也得扛。”


    “算了算了,別傷到腰。”教練過來阻止劉尚。


    劉尚按照計劃結束今天的訓練,洗完澡,上網看了一下情況。


    罵自己的果然挺多,連帶上次自己有藐視前輩陳道明嫌疑的事件也被舊事重提。


    但是聲援劉尚的也不少。


    有跟劉尚合作過的演員導演,還有北電曾經讓劉尚指導過的學生。


    不過正因為有正反方,所以話題熱度居高不下。


    劉尚想了想,借用食鐵獸官方賬號發布一下聲明:


    “大家別吵了,不就是覺得我沒資格評價樸讚鬱嗎?戛納最佳導演是嗎?我爭取下一部電影拿個三大電影節獎項,拿不到的話,我就再也不公開發表任何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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