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道姑來到天青縣之前,陳朝便已然想到會有這一天,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從自家庭院逃出,一路上在何處設伏,伏擊之後退路是在哪裏,這一切,他早已經有了計劃,所以當那道姑來到院中之後,之後的一切,都是按著陳朝所想在發展。


    甚至在之後的交手中,那中年道姑被自己所傷,也幾乎是陳朝設想過的結局。


    可也隻能如此了。


    兩人境界差距太大,在最開始道姑進入庭院的時候,陳朝便知道了。


    道姑即便是最開始因為輕敵會受些傷,但想要把道姑斬殺在這裏,便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兩人之間,應該是相差著兩個境界,這個道姑理應已經渡過苦海,站在彼岸了。


    相差一個境界,還可以憑借各種手段去彌補一番,可是整整兩個境界,便讓陳朝生不出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所以陳朝才在一擊得手之後,選擇馬上遠遁千裏,沒有存任何僥幸心理。


    而且他很清楚,那幾座宗門的修士既然找上門來了,那麽就絕對不可能隻有這個道姑一個人。


    自己不是這個道姑的對手,之後的修士若是也到了此處,那麽他最好的結局便是被圍殺致死。


    現如今,自己唯一需要做的事情,是拖。


    拖到自己之前的那些手段真正發揮作用,從而保住自己的小命。


    在陳朝折向西北方向之後,那中年道姑卷起無數青瓦相追,不過在之前耽擱之下,再看到陳朝身影的時候,他已經慌張出城,消失在城外茫茫大山之中。


    中年道姑不依不饒,麵無表情的朝前掠去。


    身形極快。


    她這番裹挾無數青瓦前行的景象,惹得不少天青縣的百姓都紛紛仰頭而觀。


    之前一戰,中年道姑毀去不少百姓住處,而且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死在道姑手上,因此在道姑離去之後,一時間,原本寂靜的城中,哭聲不絕於耳。


    ……


    ……


    桃花巷子裏。


    周枸杞的宅子門口,驟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漢子打開門,看到來人竟然是消失在城外的陳朝,倒也沒有覺得意外,反倒是笑眯眯道:“是從那郭溪身上撿的傀儡符,小子年紀輕輕,可別的不說,就這份算計,便要勝過不少人。”


    將那中年道姑用傀儡符引出城外,然後迴到此處,本就是陳朝一開始的設想,隻怕打死那個道姑,她都絕不可能會想到陳朝會折返身形,迴到這裏。


    陳朝苦笑道:“即便如此,也隻是權宜之計,那個婆娘境界太高,又手段頻出,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便會折返迴來。”


    漢子想了想,說道:“至多半個時辰,那婆娘境界不低,應該是踏入彼岸的修士,你道行太淺,根本沒機會。”


    “你早知道那幫人要來找你麻煩,為什麽不早早開溜?舍不得你的破宅子?老子之前跟你說的話,你上心沒有?”


    漢子有些疑惑,這也是他不解的地方。


    陳朝搖了搖頭,忽然笑了起來。


    他再怎麽了不起,也隻是一位神藏武夫,距離彼岸,中間還隔著一個苦海境。


    “所以這就來找你幫忙了。”陳朝開門見山,“你肯定有什麽手段,能讓我躲過她的探查。”


    漢子沒好氣道:“老子哪裏來的那麽些神通?再說了,你以為就是那臭婆娘一個人?”


    陳朝扭頭朝著院子裏看去,沒有看到那個健壯婦人,試探道:“那讓我進去躲躲?”


    “滾蛋,你小子惹這麽大的禍出來,要讓那幫人知曉你在老子家裏,老子還活不活了?”


    漢子嫌棄的揮手,就要關上門。


    陳朝咬了咬牙,到底也沒有強求,隻是很快揮手道:“希望咱們這不是最後一次見麵。”


    漢子冷笑一聲,“小子,不是老子嘴-臭,你屬老鼠的,哪這麽容易死?”


    陳朝灑然一笑,“借你吉言。”


    轉身就要走。


    漢子皺了皺眉,忽然又叫住他,沒好氣道:“現在東邊有一群人來了,領頭的是兩個彼岸境,你小子自求多福。”


    不等漢子說完,陳朝撒腿就跑。


    漢子看著那黑衫少年背影,氣笑道:“臭小子,這麽怕死?”


    ……


    ……


    就在陳朝前腳離開桃花巷子,後腳數道身影便已經掠至此地。


    正是李或和許玉兩人帶著的一眾修士。


    李或看了一眼那個在小巷中穿行的陳朝,皺眉道:“許道友,命你們南天宗的修士去東邊守住,我三溪府從此處追擊,勿要將他打殺,我還要將其帶迴山中複命。”


    許玉眼中閃過一抹晦暗,但還是笑著說道:“道友放心,定然生擒那賊子。”


    說完這句話,他朝著身後看了幾眼,出自南天宗的修士會意,紛紛起身,掠向東方。


    李或也是招了招手,三溪府的修士們也紛紛朝著那道身影追去。


    而兩人都自持身份,並沒有親自動手。


    兩人落到一座高樓之上,看向前麵某處,那正是之前道姑在這裏吃虧的地方。


    李或說道:“那小子心機深沉,並非是一般少年,看起來師妹到了這邊,也吃了不少虧。”


    許玉也是看向那邊,大概能夠推測出來之前發生了些什麽事情,不過李或能這麽說,他卻不能,因此他隻是微笑道:“王道友也是一時不察,要不然不會馬失前蹄。”


    李或搖搖頭,“我那師妹,從小嬌慣,哪裏知曉這世間的兇險,這一次下山,也算是讓她曆練一番,不過這還是多多少少有些遲了。”


    聽著這話,許玉也隻是微笑,不置一詞。


    此刻城中,兩座宗門,十數人的修士好幾次對陳朝形成合圍,但卻沒能將那他抓住,陳朝在巷弄裏奔跑,就像是田間的泥鰍一樣,鑽來鑽去,那些修士很難將其徹底的控製住。


    每次那些修士終於將陳朝合圍之時,陳朝也總會掙脫重圍,他不僅是掙脫重圍,還要順帶著重傷一兩個圍剿他的修士,眼看著幾次合圍下來,那十數人的修士,此刻隻有七八人還有一戰之力了。


    看這一幕,許玉忍不住道:“李道友,是否出手了?”


    李或點了點頭,到了這會兒,他算是徹底明白為什麽郭溪那麽一個富有心機的人,會死在那個少年手上,而自家師妹那麽個彼岸修士,也會在最開始便吃虧了。


    原來如此。


    李或正欲從高樓上離去,不遠處忽然又起一聲怒吼,“小賊,我看你往哪裏逃!”


    是那終於後知後覺,殺了迴來的中年道姑。


    她此刻攜帶萬重殺機,從遠處掠來,不管不顧,一身氣機澎湃噴湧,沒有任何顧忌。


    李或皺眉,出聲阻止,“師妹,不要衝動!”


    但此刻已經怒火中燒的道姑哪裏還管這些,她自從踏入這座縣城開始便沒有一直受挫,若對麵是個強者也就罷了,可隻是個普通的神藏武夫,竟然便讓她如此吃癟,之前自己大張旗鼓的殺出城去,結果那個少年卻根本沒有出城。


    這無疑是在戲耍她。


    因此此刻折返身形迴來,中年道姑已經被怒火籠罩,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許玉露出一抹喜色,南天宗本就不願意陳朝被三溪府帶迴山中,如今陳朝死在這裏,是最好的結局,而且並不是南天宗修士動手,便更好!


    三溪府的弟子眼見是自家師姑殺來,原本還在圍殺陳朝的他們,慌忙朝著兩邊躲去,南天宗的修士,也是如此。


    狂躁的氣機壓下,一條小巷,瞬間破敗。


    石牆倒塌,碎石滿地。


    其餘人紛紛退出


    隻剩下陳朝一人。


    狂風吹拂起了他的發絲,強大的氣機壓迫著他的身軀,握緊斷刀的陳朝卻仰起了頭。


    那張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


    他也看到了那個氣急敗壞的道姑。


    站直身子之後,吐出一口血水,陳朝仰起頭,大聲罵道:“老太婆!”


    “老太婆?!”


    “你找死?!”


    中年道姑發出一聲厲嘯,手中拂塵擺動,無數絲絮卷起,籠罩了一片天空。


    也更籠罩了這片破碎的小巷。


    強大的氣機瘋狂壓下,如同驟雨,此刻正不斷的打在陳朝的身上,他即便是打磨身軀最狠的武夫,此刻麵對高出自己兩個境界的中年道姑,也變得舉步維艱,難以維持。


    陳朝咬著牙,鮮血不斷從口中湧出,但卻不願意跪下。


    中年道姑本可以直接殺了他,但卻偏偏要在這裏折磨陳朝,要在他死前將他的尊嚴盡數踩碎。


    李或沒有說話,說實話,一個少年的生死,他本就覺得沒那麽重要,既然那自己那師妹是郭溪的師父,其實也是有資格決定陳朝的生死的。


    許玉則是默默看著,不發一言。


    南天宗終究比不過三溪府。


    地麵的碎石再次崩碎,而後變成齏粉,隨風而散,陳朝的腳下,已經生出一張蛛網,朝著四周蔓延而去,一條條裂痕,不斷出現。


    此刻他的骨頭開始吱吱作響。


    即便是花了大功夫去打磨的身軀,此刻幾乎也撐不住了。


    哢嚓——


    陳朝的肋骨最先斷裂,極致痛苦開始傳遍他的全身。


    額頭上滿是汗水。


    即便是做了這麽多準備,但是真當危險來臨之時,其實這一切都變得很蒼白無力。


    強大的實力差距,可以碾碎一切的陰謀詭計。


    當然也包括他做的一切準備。


    陳朝苦笑無奈,這個道理他懂,很早之前就懂了。


    隻是因為弱小,便不反抗嗎?這樣的事情,陳朝做不到。


    中年道姑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還不肯跪下的少年,一拂塵抽出,磅礴氣機瞬間撞向陳朝,但即便如此,已經動彈不得的少年,此刻也隻是晃了晃。


    高樓之上,許玉和李或兩人,隻是漠然看著這一切。


    身為修士,他們早已經習慣高高在上。


    一切都理應如此。


    就在這個時候。


    艱難應對的陳朝緩慢張口,滿嘴鮮血的他一字一句艱難地說道:“還不出來嗎?!”


    中年道姑皺起眉頭。


    下一刻。


    就在那條小巷裏,一座還算完好的小院裏,有人從裏麵推門出來。


    吱呀一聲。


    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黑袍,踩著一雙黑色官靴。


    麵容堅毅,一雙眼睛無比深邃。


    看了一眼那中年道姑,又看了一眼再更高處的兩個修士。


    男人搖了搖頭,說道:“就到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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