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有些煩躁的揉了揉腦袋,但沒說話。


    他實在是太懂眼前的這個女子了,知道有些事情,勸是勸不動的。


    “其實我還寧願你把我擺上賭桌,畢竟我還強點,活著的可能應該還大點。”


    陳朝半開玩笑的開口,但其實看神情,不是開玩笑。


    謝南渡看著陳朝,微笑道:“在大多數人看來,你活著比我活著更有用,但你要是作為賭注,的確更吸引人。”


    有些姑娘大多數時候,都是不會說假話的。


    毫無疑問,謝南渡就是那樣的姑娘。


    “隻是我有些舍不得。”


    謝南渡看著陳朝,淡淡說道:“過去我覺得你死了也行,隻要事情能做成,你的死是值得的,但後來我發現,你要是真死了,我會很傷心。”


    “那隻好我自己去死了。”


    她好像是在說一件無關輕重的小事,像是有一片落葉落到湖麵,然後就連漣漪都沒能驚起。


    她在大多時候,其實就是這樣的。


    讓人找不到一點話說。


    “聽說前些日子,朱夏那丫頭很想你吃了她?”


    謝南渡忽然開口,她雖然在北境,但也不是什麽事情都不知道,有些事情既然不是真正的秘密,那就一定會被風吹到各處,來到北境自然便在情理之中。


    陳朝不知道該怎麽說,他自然知道謝南渡沒有開玩笑,可就是這樣認真反倒是才讓人無所適從。


    “你知道的,她隻是個小孩兒,好像活了很久,但實際上還是沒有長大,還是個孩子,所以有些時候,做的選擇……”


    陳朝開口,隻是說了一半便被謝南渡打斷了,這個女子微笑搖頭說道:“陳朝,她是不是小孩兒心性暫且不論,但你要明白一點,不是所有男子,都會讓她心甘情願被吃掉的。”


    陳朝說不話來,因為這是事實,無法反駁。


    隻是有一點他可以問心無愧,那就是他從一開始就告訴過朱夏,自己不會喜歡她,他喜歡的人,從一開始都隻有一個,以後也隻會隻有一個。


    “朱夏都能為你去死,我不能嗎?”


    謝南渡看著陳朝,很認真地說道:“陳朝,要是有一天,我要做一個我死你生的決定,你不要管我。”


    不等陳朝說話,謝南渡看著陳朝的眼睛說道:“答應我。”


    陳朝剛要搖頭,謝南渡就已經擺手,示意他什麽都不要說。


    陳朝有些無奈,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不管自己的境界高到什麽地步,官做到什麽地步,可在這個女子麵前,好像一直都處於弱勢。


    這種感覺很奇怪,但陳朝好像並不太抵觸。


    他有一種感覺,要是某一天連給他自己這種感覺的人都沒了,那麽才是最可怕的。


    謝南渡輕聲道:“下一次妖族攻城,可能會是最艱難的時候,如果我們能撐過去,或許我們能把戰場從北境城頭轉移到漠北去。”


    陳朝好奇道:“騎軍對撞,那也有勝算?”


    “不知道,得試試才知道,而且你不覺得馬踏斡難河上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謝南渡雙眸神采奕奕,渾身上下都閃爍著一種特別的光芒。


    陳朝無奈道:“怎麽你比我都像男的呢?”


    謝南渡微笑不語,隻是來到一座小院前,直接就推門而入,陳朝剛想說些什麽,但打眼一看,這裏的這座小院布置,還真和神都南湖旁的那座小院幾乎一樣。


    “來北境之後,將軍府那邊就給了我這座小院,我過來的次數有限,不過還是收整了一番。”


    謝南渡這話倒也真不算胡扯,來了北境之後,她出現的地方,除去將軍府之外,就是漠北。


    能來這裏,都算是忙裏偷閑了。


    陳朝環顧四周,還真在屋簷下找到一個火爐。


    看樣子,某些人曾經也在這裏試過烤紅薯。


    “沒事的時候試過,味道比你……差很多。”


    謝南渡說話的時候,臉頰微紅,她這樣的女子,很少有做不好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這件事,怎麽都做不好。


    陳朝嫻熟的坐下開始生火,挑眉道:“你這種高門大閥出來的小姐,這些玩意兒,你哪能弄明白?”


    謝南渡在屋簷下的竹椅上坐下,嘀咕道:“什麽你這種高門大閥?你自己什麽出身記不清了?”


    這一句話給陳朝噎得說不出話來,真說出身,這個世上哪裏有什麽人可以和他比較?


    “那我就更了不起了。”


    陳朝找來紅薯放在爐子上,笑道:“有兩件事,你這輩子都追不上我了。”


    一是修行,第二就是烤紅薯了。


    謝南渡沒搭理他,隻是坐在屋簷下,沒多久就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陳朝看著她的臉龐,有些心疼,雖說她不曾出現在城頭廝殺,但如今邊軍的戰略,幾乎都出自她的手,由此可知她的壓力有多大。


    這會兒她身心俱疲,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陳朝烤著紅薯,看著眼前的火苗,他笑了笑,其實都不容易,她在做的事情,自己在做的事情,都是這樣。


    以前他覺得這些事情,自己可做可不做,但現在他說一定要做,至於她,從來都沒想過別的,她隻是想做完那些事情,那就一定會去做。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南渡睜開了眼睛。


    陳朝正在剝紅薯皮。


    等到她看向他,他便遞過來一個剝好皮的紅薯,笑道:“要是有可能,一直烤紅薯給你吃啊。”


    謝南渡接過紅薯,咬了一口,沒有說話,隻是被甜眯了雙眼。


    ……


    ……


    將軍府的軍報八百裏加急送往神都之後,很快便送到了皇宮裏,當時早朝已經結束,於是急遞就這麽送入了禦書房。


    太子殿下看完之後,長舒一口氣,但並沒有表露出什麽喜意,大戰雖說暫時結束了,但是還說不準什麽時候會再次開始,而且這一次北境長城雖然已經守住了,但是傷亡卻也不小。


    將軍府那邊有一樁事情直言不諱,那就是對方外的修士撫恤,望太子殿下不要太過節儉,理應從重,讓方外看到大梁誠意。


    同戰報一同而來的,其實還有寧平的私信,講的東西大差不差。


    吳心月這些日子受恩寵日盛,前些日子更是被太醫診治出來已經懷有龍種,因此太子殿下對自己這位太子妃,就更是無比信賴,因此軍報看過之後,順手就交給了吳心月。


    “兄長沒有寫信來囑咐幾分,本宮還有些不習慣。”


    太子殿下找了找,的確沒有找到陳朝的信件,情緒有些複雜,說不上是不是失落。


    吳心月微笑道:“殿下,鎮守使大人不寫信是理所當然的,殿下也要做好準備,在這種情況下,以後鎮守使大人不會再寫信了。”


    太子殿下微微思索片刻,便也明白了裏麵的關節,但還是有些惆悵,“連兄長都覺得本宮應該長大了嗎?”


    吳心月看著自己的夫君,咬了咬牙,有些話,想了想,還是沒能說出來。


    那位鎮守使大人這麽做,不是要用這些行為來告訴太子殿下應該要長大了,實際上更是一種無奈之舉,是他自己都沒有把握能夠從北境再次歸來了。


    或許說,在這場大戰真正結束之前,死去的那些人裏,他早就把自己算進去了。


    這種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悲壯,更為讓人覺得難受的其實還是那位鎮守使大人的年紀,他其實也才不到三十歲。


    在很多時候,他都應該是那個被嗬護的年輕人才對。


    可他還是變成了那棵大樹。


    太子殿下好似不知道自己的太子妃在想什麽,隻是轉過身來,伸手摸著吳心月的小腹,輕聲道:“等孩子出生,本宮要讓兄長來取名。”


    吳心月點點頭,“臣妾也是這麽想的。”


    太子殿下笑道:“就是不知道兄長會為小家夥取個什麽名字。”


    ……


    ……


    神山,湖畔。


    神女和朱夏這些日子其實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湖畔聊天。


    神女實在是有太多話可以說了,隻是以前從來沒有那個適合聽她這些故事的人,如今朱夏來了,就很好了。


    為此神女還親自在湖畔做了一條長椅,讓兩人都能坐的很舒服。


    “有些事情是明知道做了做不好,也不會有結果,但還是想要去做的嗎?”


    神女沒來由地這麽問了一句。


    朱夏說道:“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尤其是喜歡一個不喜歡你的人。”


    神女有些心疼的看向朱夏。


    朱夏搖搖頭,“姐姐也好不到哪裏去。”


    神女歎了口氣,終究都還是可遇不可求,想求求不得。


    “不過我比姐姐要好一點,我還能看著他,姐姐看不到了。”


    朱夏自顧自開口,不過這言語可真的有點傷人。


    神女倒也知道她的性子,因此並未生氣,隻是說道:“我不知道他要是還活著,會不會去北邊。”


    朱夏沒說話,她隻是靜靜看著湖麵。


    等了好久都沒能到一個答案的神女有些疲倦道:“我在等你的看法。”


    朱夏搖頭道:“姐姐不要問自己有答案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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