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如今大梁名聲最大的不是旁人,而是那位年輕武夫。


    這些年來,那位年輕武夫雖說在大梁的名聲已經不小,也做了許多事情,包括對方外宗門也是一改之前世俗王朝對方外的態度,在大梁這位年輕鎮守使的名聲幾乎已經是無以複加,但在北境邊軍這邊,其實對陳朝的欽佩雖然也有,但就要少許多。


    畢竟陳朝雖然當初在漠北殺過幾個年輕的妖族天才,但數量不多,加上年輕的妖族天才畢竟隻是年輕人,所以並沒有在邊軍裏引起什麽轟動,至少是在那些軍功卓著的將軍們眼裏,並不算太如何。


    但這一次,當他們聽說那位年輕鎮守使已到漠北,並且殺了不少大妖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還是李長嶺最先反應過來,這位騎軍主將看向要離開這裏的大將軍寧平,忍不住問道:“大將軍,幾個?”


    雖然是他詢問的,但很顯然,這也是在場所有的將軍們都想要知道的答案。


    寧平轉過身來,看向在場的將軍們,問道:“你們都想知道?”


    眾人都點了點頭,這些年和妖族廝殺,雖說也時不時會有大妖隕命在漠北,但是其實數量一直不算是太多,而且每次那邊大妖戰死一人,這邊大梁幾乎就要賠上一個。


    看起來像是雙方都不吃虧,但要知道的是,大梁和妖族的忘憂修士數量可不對等,長此以往,大梁吃虧,甚至之後麵甚至無人可用的局麵也是大有可能的。


    寧平舉起一隻手掌,搖了搖。


    眾人瞪大眼睛,有人不可思議的出聲道:“五個?!”


    一場大戰,妖族就有五位忘憂大妖身死?這可從來都沒有過,就算是這些年在漠北城頭殺妖的柳半壁,最多的一次,也不過是在一場大戰中殺大妖三位,在當時,便已經震動漠北了,要不是柳半壁至始至終都不是邊軍的人,依著他的戰功,隻怕早就可以做將軍了。


    寧平微微一笑,然後搖頭道:“錯了,五個不夠,本將軍說的是一隻手掌數不過來。”


    “這臭小子入漠北之後,已經殺了不止五個大妖了,咱們這些人在戰場上廝殺,到底手下還有不少士卒一起,這小子可算是孤身入漠北了,一個人對上妖族那邊的一群大妖,說一句殺妖如麻,沒問題吧?”


    說話的時候,寧平滿眼都是驕傲,身為大將軍,需要坐鎮中樞,即便他已經是一位忘憂盡頭的武夫,但總歸不能去戰場痛快廝殺,如今來了這麽一個人,同樣是武夫,甚至曾經還是自己麾下的家夥,在漠北大殺四方,他如何不驕傲?


    “好好好!”


    李長嶺一拍桌子,哈哈大笑,暢快無比,“老子早就說過,這鎮守使大人身上流著陛下的血,不來漠北就算了,一來就注定要掀起一片風浪的,當初陛下獨自橫行漠北,和妖帝大戰,如今鎮守使大人也不遑多讓了!”


    當初一戰,李長嶺已經對大梁皇帝佩服得五體投地,如今陳朝身上有那份關係,加上他開始做這樣類似的事情,這讓李長嶺在一瞬間便對這個好似不曾謀麵的鎮守使大人多了幾分尊敬。


    寧平點點頭,笑道:“本將軍好像也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些陛下的影子。”


    陳朝作為懿文太子的庶子,在國境內,朝堂上,許多朝臣大概還會有些顧忌他的身份,但在漠北,在北境,在這群每天麵對著妖族的武夫眼裏,這點小事,既然陛下都不在意,他們就更不會在意了。


    他們可沒有那些朝臣那樣多的想法,隻要陳朝不想著謀朝篡位,真心實意為大梁做事,那樣就都可以了。


    “大將軍,這場大戰結束,怎麽都要將這位鎮守使大人請來將軍府才是,咱們得好好看看這位少年英才才是。”


    “對對對,總是聽著這位鎮守使大人的事跡,不能見上一麵,真的是太可惜了。”


    “跟這位鎮守使大人喝酒,末將怎麽也要多喝幾杯!”


    將軍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口,整座大堂此刻又嘈雜起來,寧平無奈的揉了揉眉頭,這會兒倒是一切都好說,不過他最擔心的是那對男女,到時候其中有一個人不能迴來,那到時候才是最大的麻煩。


    ……


    ……


    綠藤原的一戰,傳遍漠北,中軍大帳那邊,最開始死一般的沉寂,片刻之後人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就都忍不住興奮起來。


    這一場雙方實際上都是試探的交手,高懸作為主帥,前期吃虧不少,可以說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雖說之後諸多調整,讓他沒有一敗塗地,但他在應對的時候,大概也明白了些道理,知道在領兵打仗這件事上,估摸著自己肯定是沒有那位年輕女子的本事了,所以從後來漸漸增加那女子手裏的兵權,再到之後讓將軍府那邊任命這謝南渡為新的主帥,其實真說沒有不甘心嗎?其實是有的。


    隻是在發現謝南渡又能精確地判斷局勢之後,最後的那點不甘心,也是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如今的高懸,甘為副將,反倒是從內心覺得輕鬆不少。


    他不是沒有野心,不是不想做些什麽事情出來,但他絕不會因為自己的私心,而讓局勢變得更為糟糕。


    想到這裏,高懸自嘲一笑,原來自己還是更適合做佐藥嗎?


    “將軍?”


    眼見高懸一直出神,一旁的副將再次開口提醒,問道:“將軍,那位謝將軍,什麽時候來大帳這邊支持啊?”


    謝南渡如今升任主將的事情已經傳下去了,將領們倒也沒有什麽好反對的,畢竟她打出來的戰績如今是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隻要高懸沒有意見,他們又會有什麽意見?


    高懸迴過神來,看了一眼副將,搖頭道:“她不會來這邊的。”


    之前謝南渡已經派人來傳訊了,雖說她已經成了主將,但她不會來大帳這邊,而是會繼續領軍,在收攏附近的幾支軍伍後,會繼續下一步,他高懸要做的,也不是將帥帳搬去那邊,而是就在這邊等待,拖住來援之敵。


    高懸想著這件事,人便已經走到了沙盤前麵,開始推演謝南渡的行軍路線。


    “她在綠藤原大捷之後,肯定會引起妖族的注意,如果她想要領軍來和咱們匯合,那必然會經過這裏,但妖族肯定也會在這裏布下重兵,將她攔在這裏。”


    高懸指著沙盤上的一處地方,那是一座名為六丈原的地方,那邊按著之前斥候送來的消息,足足有一支十萬人的妖族大軍駐紮,若是謝南渡非要硬闖這裏,那麽周遭的其他妖族就會齊聚在這裏,然後讓這裏變成一處絞肉場,前後人族和妖族雙方,此刻都會投入大量兵力。


    所以謝南渡應該不會選擇強行闖過這裏。


    “她若是不去這裏,而是繼續在北方尋覓戰機,一旦被人拖住,這十萬人卻也會馬上前往支援,她現在的處境看起來不太好。”


    高懸眯眼,其實說是不可能,但他總覺得謝南渡不是那種尋常的女子,或許她還真敢在這裏賭一次。


    隻是才生出這個想法,他又搖了搖頭,依著如今謝南渡展現出來的東西,高懸可以確定一點,那就是謝南渡還是不願意拿傷亡慘重去換一場大勝,如果真要在這裏廝殺,那肯定是會有一場大戰,但肯定雙方都不會輕飄飄離開。


    所以說來說去,謝南渡下一個目標,大概不會是這個地方。


    可她傳來的訊息是之後需要高懸為她拖住一支妖族大軍,但是高懸實在是很難判定到時候自己身邊會有哪一支妖族大軍會出現在自己附近。


    他想了很久,還是沒什麽頭緒。


    眼前沙盤上的局勢,他相信大部分的人來看也會跟他差不多,可偏偏那個女子就能在其中看到不同之處。


    或許這就是天賦?


    高懸笑了笑,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古就沒有出現過這麽了不起的女子將軍,那若是用煉氣士的說法,那就是氣運累積了不知道多少年,虛無縹緲,最後落到了眼前的這女子身上。


    那換句話說,那就是這女子是將曆史上從未真正落到實處獨屬於女子的氣運具象化了,既然如此,橫空出世這麽一個人,那就不值得如何去嫉妒了。


    “要一直保持和謝將軍之間的聯係,還有周遭的妖族動向也要時時在意。”


    高懸深吸一口氣,自言自語說道:“總覺得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場大戰以我根本想不到的角度展開。”


    ……


    ……


    大雪紛飛的夜晚,卻偏偏有了一輪明月,月光灑落,地麵則是銀白一片。


    在一座矮山上,有個一襲黑衫的年輕武夫看著遠處的點點燈火。


    知道那邊有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但他仍舊是隻看一眼,而後轉身朝著遠處掠去。


    像是一陣風,吹過大地。


    而就在此刻,那邊的大帳裏,有些疲倦的年輕女子忽然放下手中翻看的戰報,站起身來到大帳前,看向遠處。


    什麽都沒看到。


    但她卻笑了笑。


    大概是知道某人曾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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