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一眾人,短暫休整之後,便準備起身離開,不過肉眼都看得出來,這些人現在心中有氣,但無可奈何。


    陸原對此也無可奈何,陸氏是做生意的,即便是上麵有謝氏這棵大樹,但天高皇帝遠,若是謝氏在,還可以轉圜,但謝氏不在,之後也大概不會替他們出頭。


    畢竟之後再出頭,那就要去綠藻宗一趟了。


    謝氏怎麽也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不過就在陸原要起身的時候,一個年輕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他身前坐下,看著陸原笑道:“陸二爺?”


    陸原一怔,確信自己不認識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但他還是很快便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輕人,一身黑衫,腰間懸了一柄刀,刀鞘漆黑,看不出是什麽款式,但反正不該是大梁朝的製式刀。


    無法辨別眼前年輕人的身份,陸原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問道:“閣下何人?”


    年輕人沒有迴答,隻是問道:“聽說陸二爺剛才在船上折了十萬天金錢?”


    陸原苦笑不已,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陸新皺眉道:“閣下是來取笑陸氏的?”


    聽著這話,陸原很快便皺起眉頭,多事之秋,才吃了一次虧,他並不想再重蹈覆轍。


    不過看起來那個年輕人對此並不在意,隻是微笑道:“非也,在下恰好和綠藻宗有仇,一直沒有由頭找他們的麻煩,不知道陸二爺是否能幫在下一把?當然了,這忙不白幫


    ,在下會替陸氏要迴那十萬天金錢。”


    年輕人這番話,說得陸原一頭霧水,他一時間有些無法辨別眼前年輕人的話語真假,害怕這又是綠藻宗的圈套。


    “陸二爺,勿要擔心,在下和綠藻宗並無瓜葛,真是有仇。”


    年輕人似乎是看出了陸原的想法,再次開口。


    陸原苦笑道:“閣下身份未知,既然是和綠藻宗有仇,自己去尋就是,為何非要陸氏相幫?”


    年輕人好像是恍然大悟,想明白了些什麽,點頭道:“那就不需要陸氏了,不過在下仍舊會幫陸氏拿迴十萬天金錢,陸二爺派個人跟在下一起?”


    陸原默不作聲,依著他的謹慎,本來不願意相信眼前的年輕人,但十萬天金錢的確不是小數目,若是真能拿迴來,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閣下,我不得不提醒閣下一句,那位綠藻宗的宗主在渡船之上,閣下這般年輕,還是不要去送死了。”


    這麽個年輕人,即便是有些修為,但在那位綠藻宗宗主麵前,隻怕也是送死。


    陸原想了想,還是決定作罷,如今事已至此,想怎麽補救已經不現實,還不如就此認栽,什麽都沒有將自己的這些後生帶迴神都來的重要。


    年輕人看了一眼陸原,依舊不生氣,隻是有些真心實意說道:“在下是真有些佩服陸二爺,一句話能省下這五萬天金錢,卻硬生生沒說,陸二爺苦衷在下也能理解,那在下取了天金錢之後


    ,等到在下返迴神都,送還陸氏就是。”


    “公子也是來自神都?”


    陸原到底是人精,很快便抓住了年輕人這言語裏的重點。


    年輕人沒說話,隻是起身便要走。


    可就是年輕人這起身,陸原的眼神瞬間便落到了那年輕人的腳上。


    有一雙漆黑的靴子。


    陸原眼睛眯起,一眼認出,那就是大梁朝武官的製式官靴。


    眼前的年輕人雖然沒穿官服,但憑借著這雙官靴,他便可以斷定眼前的年輕人絕對是大梁朝的武官。


    既然如此,陸原再迴過神來,去想這年輕人的打扮,不就和那位新任鎮守使大人一模一樣嗎?


    雖說這些年隨著陳朝的聲名鵲起,許多年輕人已經開始學著陳朝的裝扮,但是他們可以穿黑衣,可以帶刀,但沒有人會再弄出一雙大梁的武官官靴來。


    陸原有些緊張起來,“您是……”


    隻是話還沒說完,這邊的黑衣年輕人就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出去。


    陸原平複心情,這才帶著歉意說道:“是在下有些冒犯了。”


    黑衣年輕人笑道:“這會兒呢,能讓人跟我一起去取錢嗎?”


    陸原點點頭,隨即視線在周圍看了一圈,沉聲道:“誰願意跟這位公子一道,去取迴那十萬天金錢?”


    大多數人此刻還一頭霧水,才從那船上下來,自然沒有人願意再去,隻有陸新,其實已經隱約琢磨出來了些味道,此刻他自然不再猶豫,站起來笑道:“我願意。


    ”


    陸原有些讚賞地看了陸新一眼,笑道:“如此便讓他跟著公子去如何?”


    已經被看破身份的陳朝微笑道:“自然。”


    ……


    ……


    帶著陸新來到渡口處,那邊陸氏的一眾人已經趕往別處,陳朝看著這位陸氏的年輕人,問道:“叫什麽名字?”


    “陸新。”


    陸新微笑道:“您的名字我便不問了。”


    陳朝了然一笑,隨即說道:“我聽過你的名字,說是陸氏一個很懂經商的天才,不過我看你除了經商,膽子也挺大的。”


    陳朝雖然不關心這些事情,但架不住謝南渡經常在他耳邊念叨,對於陸氏,謝南渡也看得很重,之後北方要打仗,便需要錢,陸氏最擅長的便是掙錢,這自然會在謝南渡的謀劃裏。


    正好陸氏又和謝氏走得很近,偶爾提及,也算是正常。


    陳朝雖然不樂意去管這些事情,但他的記憶力可比謝南渡差不了多少,加上又是謝南渡說的話,自然就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陸新笑道:“既然是跟您一路,自然就用不著擔心什麽,難不成還能讓我死在那邊不成。”


    陳朝笑了笑,沒有多說。


    兩人在渡口處要了一條小舟,跟艄公商量要買下這條船,艄公原本不願意,不過緊接著陸新便遞出一枚天金錢,艄公哪裏見過這麽多錢,當即便爽快賣出了這條多年營生的家夥什。


    陳朝和陸新上船,陳朝打趣道:“我可不會劃槳。”


    陸新本也是大世家出


    來的年輕人,哪裏會這些東西,但現在這個情況,他也沒有理由讓陳朝去劃槳,也就笨拙地做起這種事情。


    不過很快,便滿頭大汗。


    而小舟並沒有往前走多少。


    陳朝看著陸新,搖了搖頭,笑道:“你要是不會經商,會不會餓死?”


    陸新還沒說話,陳朝一念而動,腳下的小舟便朝著前方急掠而去。


    陸新一個沒站穩,整個人便朝著江麵倒去,還好被陳朝一把抓住衣領,這才免了成為落湯雞的下場。


    陸新站穩之後,心有餘悸。


    到了這會兒,他才正式對陳朝行禮,“見過鎮守使大人。”


    陳朝一笑置之。


    “是不是知道本官的身份,才敢跟著來,不知道,就八成不會了?”


    陳朝微笑開口,看向這位陸氏的經商天才。


    陸新想了想,搖頭道:“也不是,隻是若不是叔父看出大人的身份,即便是我想來,叔父也不會允準的。”


    “不過知不知道大人身份,我都願意跟著大人來。”


    陳朝好奇問道:“怎麽不怕本官是蒙騙你?”


    陸新搖頭道:“也怕,但願意賭一把,不知道怎麽說,總覺得不甘心。”


    陳朝笑了笑,輕聲道:“也是,畢竟是十萬天金錢,很大一堆啊,要是本官當年有這麽多錢,也用不著去山林……”


    話說到一半,陳朝才反應過來,撓了撓腦袋,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怎麽能隨意告訴外人?


    “不是錢的事情,也不是被人欺負了的事情


    ,就像是叔父一樣,說一句話就能省下五萬天金錢,可叔父不願意說,船上的其他人也不願意叔父說,大概這種感覺,就是自己很看重的東西,被人輕視,甚至放在腳下去踩幾腳,但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陸新歎了口氣,剛才的事情,他記憶猶新,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了。


    陳朝平靜道:“這樣的事情現在有,以前也有,過些時候也說不定會有,但希望以後不再有。”


    陸新好奇問道:“大人為什麽會管這種事情?”


    “陸二爺也好,那些客商也好,都是好樣的,但他們雖然這麽做了,但心裏也一定會有些失望,會有些失落,會去想自己為什麽會遭受這種事情……說到底,那就是我們這些做官的人沒做好,我們沒有讓這個世道變成一個真正的好世道。至於為什麽我會做這種事情,是我想讓你們少失望一些,多對朝廷對大梁有些耐心,保持著希望。”


    陳朝笑了笑,說道:“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這本就是我該做的事情,我是大梁鎮守使,大梁上下所有百姓受了方外修士的欺辱,都和我有關係。”


    陸新想了想,再次行禮,情真意切說道:“大人真是個好官。”


    實際上在陳朝殺真葉道人的時候,他就已經這麽想了。


    不過聽過,不如看過。


    他這會兒還挺期待之後要發生的事情。


    小舟一直前掠,如今已經可以遙遙看到那邊渡


    船了。


    陳朝摸了摸刀柄,輕聲道:“哪裏有欺辱了我大梁百姓還能全身而退的,就算你是癡心觀主,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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